“各位,时辰已是不早,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随我入城售卖皮货呢”赵括话刚说完,百夫长刘刚带着屠易忙拱手告辞,赵括看着刘刚二人的背影,又加上了一句叮嘱“此间客栈不同寻常,夜里都睡得警觉点,那宝儿父子,刘刚你照应着点”
    “诺”刘刚、屠易二人齐声应诺,转身出了客房。
    今夜,赵括一行四人分住在两间相邻的客房中,赵括和他的贴身侍卫刘侠一间,百夫长刘刚和屠易共居一室,赵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心想今夜本将军就要挤一挤,和贴身侍卫刘侠抵足而眠了
    待一切收拾停当,刘侠忙吹灭火烛,和赵括闪身上榻,二人和衣而卧。所幸的是,这张睡榻还算宽敞,二人睡得倒也不显拥挤。不大一会儿工夫,刘侠那粗重的鼾声渐渐响了起来,鼾声越来越大,渐渐如同闷雷一般。
    “后成、中大夫后胜,呵呵,有搞头”
    “这客栈的店东精悍沉稳,有些门道,却不知是何来头?”
    赵括的定力确实非一般人可比,这刘侠的鼾声被他当成了小夜曲,悠长的鼾声中,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眼皮已渐渐沉重起来,随即心头一片空明,大将军赵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晨光朦胧之时,大将军赵括和刘侠已经早早地醒来。赵括刚刚打了个哈欠,便听到客栈中一阵慌乱,那木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
    紧接着,外间又是几声惊慌的呼喊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大将军赵括静静地听着,已经听出了那正是后成带来的那帮恶奴的声音。
    “快,赶紧起身回城,少主病了”
    “昨天绑着的那对天杀的父子呢?”
    “娘的,真是见鬼了”
    “呵呵——”听到客栈中的那乱哄哄的呼喊声,大将军赵括微微一笑,他捋了捋披肩的长,得意地轻声哼起了拿手的唱段:“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来的兵”——
    日前齐王田法章病逝,这对这后胜来说,却是飞黄腾达的福缘到了。新齐王田建乃懦弱无能的主儿,他登记后还不是君王后掌权,身为君王后亲信的后胜,似乎已经看到那齐国的相位已经再遥遥地向他招手了。
    那日清晨一觉醒来,后胜连洗漱都还未来得及,就见那府中的管事神色慌张地跑到卧房门外。心头不快的他,本想将那管事骂走,只闻那管事惊慌地叫道:“大事不好,少主他他病了,病很厉害,少主快要不行了”
    “啊,你说什么?”听闻这独子突然病的噩耗,近来春风得意的后胜淬不及防,问话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常言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连日来,幸福得有些飘飘然的中大夫后胜,突然被一个噩耗当头棒喝,这下重击,几乎让心机深沉的他摇摇欲坠、几欲乱了方寸。
    “没用的东西,成儿他现在何处”后成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喝骂着那管事,急匆匆往爱子后成的卧房跑去。后成慌乱得连簪都忘了插上,这跑将开来,满头的乱迎风飞舞。
    这些年来,因为当年在菜园中的一个机缘,后胜和君王后一起救下了曾经落魄的齐王田法章。跟随齐王复国后,后胜从一介仆役青云直上,一步步登上了中大夫的高位,可谓是风光无限妻妾成群。
    但这后胜却一直子嗣不旺,这么多年来,后胜每每觉得尻子送,夜夜努力耕耘却是辛苦白费,也只有他的正妻为他生养了后成这么一根独苗。对这后家的独苗,中大夫后胜对他的宠爱无以复加,早已过了溺爱的地步。
    卧房中,气喘吁吁的后胜眼神闪烁,望着委顿在卧榻上的爱子后成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吧,他心头的慌乱愈猛烈了。后胜双手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呼喊道:“快,快去请医师来”
    随后,后胜一屁股坐到在卧榻旁,对这病中意识朦胧的后成,压抑地啜泣着:“成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不不要吓为父呀”
    从福的巅峰猛地跌落祸的谷底,后成快要被击垮了。但,此时正是齐国朝政大洗牌,他正是向丞相之位冲刺的关键时刻,后成不得不硬撑着,陪着笑脸周旋于君王后、齐王田建及列位朝堂重臣之间,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自那日风雪后归来后,中大夫后胜溺爱的独子却一病不起。后成这纨绔子弟病还很是蹊跷,他全身酸软无力、食欲不振,这些天来,已是被病痛折磨得眼窝深陷、形销骨立。
    后胜这位历史上的奸佞小人,却也有人性的一面。他一边忙着朝政,一边时刻关注着爱子的病情。一连数日,临淄的各大医馆的名医、乃至齐国王宫的太医都来瞧过了,却根本瞧不出后成病因,只能草草地下了个感染风寒的结论。
    那一剂剂苦涩的药汤灌下去,后成的病情还是不见起色。其实,这些药汤后成根本没有喝进多少,后成的肠胃反应很厉害,大部分汤药都被他痛苦地吐了出来。
    怎么办?中大夫后胜这下急坏了,后成要是真的出了问题,他这偌大的家业还有谁来继承,他处心积虑地踩着别人的肩膀、头颅甚至尸体爬上的高位,还有何意义?
    独子重病,还意味着后胜府中的危机。这几日,前来探望后成的那些所谓的亲戚们络绎不绝。不过中大夫后胜的眼光甚毒,他分明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出了贪婪二字。独子后成若是一病不起,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那些亲戚们心思就要活动开了。
    那日,中大夫后胜灵机一动,求医榜文四个字自心底冒了出来。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束手无策的中大夫后胜,催促了家丁们,在临淄城中四处张贴羊皮榜文,那悬赏很是吸引眼球:谁要是能治好后成的病,赏黄金百镒。
    一时间,这求医榜文被临淄城的百姓们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中,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觉得这病来得蹊跷,甚至有人说后成怎是病了,那是冲撞了鬼神,被降罪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等着看后成笑话的,毕竟这些年来,纨绔子弟后成在临淄城中太多嚣张跋扈,罪的人不少。有些大胆地,听到后成病重的消息后,甚至咬着牙咒骂他早死,免得污染这临淄都城的环境。
    榜文贴出三日,却无一人赶来揭榜。试想,那后成生的是各大名医都医治不好的病症,普通的江湖游医生,即使眼红那不菲的赏金,却又哪敢去触这个霉头。弄不好惹恼了中大夫后胜,那就是人头落地。这黄金虽好,但也比不过自己的项上人头,有命去赚,怕是没有命来花。
    直到榜文贴出的第四日,望眼欲穿、五内如焚的中大夫后胜终于盼来了敢揭榜文医师。那日清晨,这位医师在后府家丁的簇拥下,乘着专备的青铜轺车,粼粼向后府驶去。
    这坐在后府轺车中的医师,正是潜入齐国临淄大将军赵括。这几日,赵括窝在鲁氏商社(铁鹰营)在临淄的分社,每日读密报、习武功,耐心地留意着那后胜的动静。
    直到今日,赵括估摸着喂给后成的“仙人醉”药效应该已充分地散,那小人后胜已是黔驴技穷,他这位神医出手的时机到了。赵括这才气定神闲地揭下榜文,依旧穿着一身皮货商人的衣衫,信心满满地乘上了气派的轺车。
    轺车疾驰,一会儿功夫便到了中大夫后胜的府邸。家丁们引着他,直奔第一进院落的正屋大厅的而去。
    “敢问这位医师如何称呼?”大厅中后府的管事,狐疑地望着信步而入的赵括,略略地拱手致意。
    “在下赵飞”赵括声音清朗地对答,不经意间,赵括又用起了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名字。回话完毕,赵括面含笑意地望着面前的管事,自然而然地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他就是那手到病除的神医一般。
    “这是赵国的名医,怎么一身皮货商人的打扮?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能医好成儿的病吗?”大厅的偏门后,心急如焚的后胜望着赵括的模样,心头泛起了疑云,他心想“这人哪里像是个医师,分明就是个商人么”
    那后胜府邸的管事,捋了捋他那撮精心打理的山羊胡子,眯着三角眼定定地打量着赵括,稍后他又微微供起双手,对赵括言道:“敢问这位赵医师,精通何术?”
    在这战国之世,巫医早已分家。医病之术又经过扁鹊等一代神医的改进,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更有黄帝内经这等巍然成体系的医学大作问世。可以说,中医的理论体系、医治之法已经大体成形。
    这战国的医术,有砭石、针灸、汤液、按摩、手术、吹耳、熨帖、涂抹、佩戴、导引等各种疗法,寻常医师能精于其中二三者,已可称之为名医了。
    听着管事如此问,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大将军赵括却神色坦然,因为他明白那后成的病因到底何在,对医治后成更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赵括摊手一笑道:“在下,乃来自赵国代地的皮货商人,并非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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