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龙族离开龙岛穿越海洋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了什么?”待光明神离开后,江原整理了下衣裳,仰头望着山一般的巨龙。
    帕里奥鼻孔喷吐炙热的气体,暴涨的肌肉上隐约浮现魔法纹路。
    “我们听到了先祖的召唤!”
    “先祖的召唤?你是说,利维坦?”
    帕里奥突然伏下了脑袋,硕大的眼睛,比江原还要大的龙目中倒映出江原的影子。
    江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后双翼倏地打开,被光明神打得不成样子的刀刃组成了凌乱的羽翼。电光从羽翼上流过,变形的、折断的、扭曲的刀刃很快恢复了原状。
    他收起了双翼,平静下自己被吓得有些燥乱的心情。
    他说:“我不太懂这个世界的,特别是你们龙族的习俗。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族,受先祖利维坦之命,愿与阁下共战!”
    “共战?是与巨人吗?”江原呵呵笑了起来。他指着西北方向,道:“你们找错地方了,巨人在西北方。正在与巨人战斗的不是我,而是亚德拉王国的军队。所以,如果你们真心战斗,就去西北方吧!那里才是真正需要力量的地方。而我,我要面对的,我一个人足够了。”
    “即便是神明吗?”帕里奥直接且带着点傲慢的语气冰冷反驳。“你失去了你的城市,你失去了与神明对抗的力量。你一个人,无法与这世界的神对抗。”
    “不,问题不在于我是否拥有与神明对抗的力量,也不在于我要对抗的对否是神明。问题在于谁才是你,还有你们,真正应当对抗的敌人。”江原看着他,又望着天空的那几颗星星。“那段历史或许已经太过久远,你们已经遗忘,你们也未曾经历过,但是当那段惨痛的历史再次在自己的面前降临的时候,依然选择忽视,除非是你们拥有真正的自信面对,否则,你们剩下的只是自大和愚蠢。我不在乎光明神,我也不在乎你们,神、人族、龙族,是否与我为敌为友,是否相互为战。你说受利维坦之命与我共战,你们在天空中观望低语,你们仍没有意识到你们当下真正应当面对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过客,我所处理的也只是作为一个过客在这个世界留下来的残影,你们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主人。”
    江原捡起掉在地上被光明神的力量烧了一半的布包,抖落上面的灰烬,残破的布包瞬间完整,焕然一新。他包里拿出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迈出一步,瞬间出现在百米之外。
    不断的短距离超距移动让他很快消失在帕里奥的视线中。
    帕里奥的鼻孔中喷出炙热的气流,他一拍双翼,飞升到数百米的空中。
    他望着西北方向,感受着来自西北方向的风。
    风中带着微不足道的、近乎于无的利维坦的气息,但更多的是另一种他毕生都没有感受到的气息。
    在赶往圣罗大陆的路程中他便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对于这股陌生的气息,他的意识中没有任何对比参照。
    一条黑龙飞到他的跟前,微微垂首,道:“我王,那卑微的人族??????”
    “就由他吧。”帕里奥回答。
    “那,先祖之命?”
    帕里奥鼻孔再次喷出气流,而这次气流在空中凝结成冰花缓缓落下。
    帕里奥对黑龙道:“尼德,你可还记得龙族的上古传说?”
    “当然记得。”黑龙尼德回答。“可是那毕竟只是传说,上古时期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即便是我们龙族也已经经历了几十代。的确,传说中的巨人真实存在并且已经复活,我不怀疑传说中巨人的力量,可是我们龙族也已经不是上古时期的龙族了。我们克服了弱魔的缺点,我们有强劲的身躯,我们能运用比精灵族还要强大的魔法,我们还需要担心败在弱小人族手里的巨人吗?龙族早已不是上古时期的龙族,可是复活的巨人族仍然是上古时期的巨人族。”
    “尼德说的没错!”白龙海德点头同意,双翼扇动的狂风以及鳞片上浮现变幻的符文,就是在向帕里奥展示他们龙族的力量。
    就连仍然在空中观望的神明们也对龙族的观点表示赞同,尽管他们仍然隐藏在漫天的星斗中,但私下里,在自己能够听到的空间中点头赞许谈论。
    “复活的巨人族仍然是上古时期的巨人族,千万年来的死亡没有给他们带来半点的长进,而我们不同,我们是神,是创世神创造出来专门管理这世间的魔法元素,就算是巨人,也逃不过使用魔法元素的宿命!只要我们掌控魔法元素,他巨人再强,又能如何?”
    神明们谈论着,也随着谈论,他们刚开始面对巨人复活时的恐惧和焦虑也随之散去。
    “我们是神啊!”这个念头再次占据他们的意识。
    唯有阿弥斯,这个真正经历过上古之战,真正感受过拉维尔恐怖的精灵,一直沉默不语。
    她的目光在犹疑,成为自然之神的安逸与四族之战的紧张相互冲突。
    她还记得四族之战的惨烈,也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自然之神,掌控着自然界木的魔法元素。
    “我们,还有一战的可能吗?”
    ??????
    “神啊!我们还有战胜的可能吗?”
    战争前夕,面对对面火云之下,从岩浆之海中跳出来的黑压压的怪物洪水,一名士兵躲在城墙后面,向神明祈祷。不管神明有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但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恐惧并没有因为祈祷而有所消减。
    在城池和怪物洪水之间,是遍地的骸骨,血液浸染了大地,尸体腐烂,厚重的腐臭气息充斥天地之间。
    死去的士兵和怪物已经形成了浓重的沼气,血液渗入大地,翻开泥土一米仍然染着血液的黑红。
    苍蝇之类的蝇虫形成了驱之不散的虫雾,趴在各个地方,也叮咬士兵的身体,还有他们的心灵。
    怪物们似乎并不打算攻下城池,它们发动一次次攻城,却又一次次的退下,留下大片的尸体在城墙上,更多的尸体被它们拖到了岩浆之海与城池之间的空地,让城池内的士兵看着自己战友的遗骸腐烂风干,被蝇虫蚕食。
    对它们来说,这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游戏。不,因该是对它们背后的那个巨人来说,对人族的战争,似乎只是他消遣的游戏。
    城墙上,一个脸上有一道抓痕的老兵拖着一堆箭支走上城墙,看到了在城墙后祈祷的那个年轻的士兵。
    “刚刚入伍从后方赶来支援的?”他问他。
    “是。”新兵回答。
    老兵点了点头,张嘴想要给他些宽慰的话,但是刚到嘴边,目光无意间从城墙箭垛口望见了一直虎视眈眈的怪物潮,意识到了无论是怎样宽慰的语言,面对这样的敌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把木刀,看样子是刚刚削出来的,刀刻的纹理清晰可见。
    他告诉新兵:“记住,在战场上,任何神明都无法保佑你。真正能够保佑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呜——
    悠长响亮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传遍城池。
    紧接着是轰轰的怪物潮奔袭的声音。
    “战斗!”
    有人突然喊了起来。
    所有士兵立即抓起弓箭,在上级的命令下,开始了一波箭雨。
    城池中央,将军府中,守城将领麦艾斯围着魔法沙盘来回踱步。走几步叹一口气,走几步摇一次头,走几步跺一下脚。
    副将看他如此来回转了十几圈,不得不开口说道:“将军,它们又攻城了。”
    “我知道!我听得到号角声!我还没聋!”麦艾斯回了怒吼。然后,他气呼呼的坐到了椅子上,动静之大连旁边的桌子都咣咣直抖。“我作为将领,应该与众将士一同在城墙上!”
    “可是,现在的情况,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阿尔法依然将自己藏在袍子中,声音幽幽的从袍子底下飘了出来。
    “当然有区别!我是将军!”麦艾斯怒目视向阿尔法,一副对他血海深仇的样子。“你告诉我!女王陛下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当然知道,陛下不是刚刚派来了五千士兵和一千车补给吗?”阿尔法回答。
    “巨兽拉来的一千车补给是够了,粮食和弓箭,够我们抵御敌人两三波了,可仅仅是两三波!然后呢?还有五千士兵,有三千五都是刚征召的新兵!这里是地狱般的战场,不是新兵训练营地!就算是五千老兵这一场下来就起码牺牲一千,更不要说还有三千五的新兵!陛下,陛下到底在想什么!第一军团呢?王国的精锐呢?还有!这样的情况,根本不是单凭我们亚德拉王国就能够对抗的了的!的确,我们的确在这里坚守了几个月了,可这几个月的时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吗?那些怪物根本不是来打仗的,根本没打算攻下我们这座城池!它们要的只是死亡!是无数的鲜血和尸骨!我们,我们其实根本连一场都无法坚持!”
    麦艾斯握紧了拳头,听着外面的喊杀之声,身体在颤抖。尽管没有看到,也尽管又闭上了双眼,但仍然能够想象出士兵们与怪物们战斗的场景。他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肤,血液从指缝间流出。
    “这一切,陛下都十分清楚,而且比你更加清楚你们,甚至于圣罗大陆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所以陛下才会要求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拖延敌人突破亚德拉王国的时间。所以,陛下才要亲征。”
    “亲征!”麦艾斯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阿尔法。“不!绝不可以!”
    “麦艾斯将军!这是陛下的决定!”阿尔法掀开袍子,自己阴冷的双眼盯着麦艾斯。“只要将军能够再撑下二到三波攻击,陛下带领的军队大概就会到来。陛下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只是因为率领的军队数量太过庞大,稍微拖慢了行程。不过将军放心,当陛下到来之后,将军,与所有士兵便可以退往后方了。”
    “退往后方?你在说什么呢!面对这样的敌人,让我们撤退这根本就是在削弱我们的实力!”麦艾斯急红了眼,几乎就要冲上去抓着阿尔法的衣服朝他吼了。
    “麦艾斯将军,人已经死的够多的了。接下来的战斗只是徒增牺牲而已,这样不只是削弱了我们人族的实力,更实在增长敌人的实力。将军的部队拥有与敌人战斗的宝贵经验,这些更不能就此断送。麦艾斯将军,听着!这是陛下的决定,我们作为臣子,只有听命!待陛下率军赶到之时,将军带领自己的部队尽快后撤南下,与创神之盾城的林恩将军的第一军团会合,参与创神之盾城的守卫和建设工作!这座城市将是对抗敌人的重城!陛下以及陛下的军队会为创神之盾的建设拖延时间!”
    “可是!既然创神之盾如此重要,应当由末将拖延时间,陛下应该主持城市的建设工作!”
    “可是你拥有控制钢铁部队的能力吗?”
    “钢铁部队?!”麦艾斯大惊,迟疑稍许后,终于不再坚持。
    钢铁部队,他听说过这支部队,全部由金属打造的的强大部队,由女王陛下直属,也只听命于女王陛下,是曾经来自死亡沙漠某处的一座超级城市的城主赠于女王,这位城主之前也曾帮助过女王平定王国之乱。听说这支钢铁部队,还有那座在死亡沙漠中的城市,以及那个城市的城主,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使用的也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听说死亡沙漠成为如今的岩浆之海就是拜异世界的力量所赐。
    这个时候,号角声再次响起,怪物们潮水一般退去,留下了一片的尸体。
    之前的那个新兵,失去了脑袋,残躯被怪物拖出了城池,那只怪物的眼睛上插着那把木刀,木刀的刀柄上是他的一条断臂。而那个老兵,只剩下了一条腿挂在了城墙上。
    一万三千守军,死亡三千零八人,重伤四千两百人,轻伤五千人。
    不计其数怪物潮,死亡六千一百只,剩余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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