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床榻上睡着了一般的井若云,有些移不开眼,谢蕴却毫不客气的将他推了出去:“你帮不上忙,去外头等着吧。”
    他被迫出了营帐,有些无措的站在外头。
    殷稷的脸色也沉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谢蕴的样子也知道这一宿应当很凶险,是他大意了,以为还在大周境内对方不敢那么放肆,可一不留神就咬了这么重的一口。
    “皇上。”
    钟青匆匆赶了过来,方才殷稷带人回来,他留下善后,将山里一众流窜的逆贼都抓了回来,他动作已经足够快了,可山林毕竟很大,仍旧耽搁了近一个时辰。
    “井姑娘怎么样了?她的胳膊要紧吗?”
    殷稷瞥了眼营帐:“不知道。”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井若云的死活,若非谢蕴就在里头,他连等都不会等。
    钟青往前走了两步,扒着缝隙往里头看,可惜床榻上的人被唐停挡了个严实,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向祁砚:“祁大人,你刚才问过了吗?井姑娘怎么样?”
    祁砚没言语,钟青又喊了几声他才回神,却只是摇头,他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钟青很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
    好在营帐里头很快就有了动静,唐停满手血走了出来:“胳膊保住了,但以后不会那么好用,她脏腑受了伤,这阵子得好生静养,不要乱动。”
    钟青忙不迭点头:“那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去吧,别太吵。”
    钟青听话的应了一声,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和谢蕴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敢开口问安,谢蕴也只是摆了摆手便出了门,逃亡一夜,再加上方才那一番折腾,她已经疲惫至极。
    可出了营帐,看见祁砚还木头似的站在外头时,她还是停下了脚步:“祁大人,你不进去看看吗?”
    祁砚往前走了一步,显然是想进去的,可不等进营帐他就又停了下来,声音压得很低:“这次绑架和她有关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谢蕴知道他会问,却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问。
    “流落他乡的可怜人罢了,大人不必多想。”
    祁砚似是松了口气,抬脚进了营帐,谢蕴却抿了下嘴唇,她知道旁人的事情她管不了,可就是有些难过。
    “累了吧?”
    殷稷抬脚走了过来,将她接进了怀里,打从找到人到现在,他还没好好确认一下谢蕴的存在,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回龙帐,我要看一看你的身体。”
    第697章 你见不得朕好是吧
    热水被抬了进来,殷稷一件件褪去谢蕴身上的衣衫,指腹在她后背那晕染了大片血迹的地方一点点摩挲,确定那血真的不是她的,这才松了口气,又去查看她四肢上那些划伤。
    伤口不深,已经自己止住了血,可仍旧看得他心惊肉跳。
    “还好没事,还好没伤在要害……”
    谢蕴安抚地抓住了他的手,身体靠在了浴桶上,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殷稷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抓着布巾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迹:“怎么这般不高兴?”
    谢蕴摇了摇头,她不想当着殷稷的面提起那些久远的事情,可今天的井若云却的确让她联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当年的上林苑,她好像也是这样的处境。
    仿佛是一个轮回。
    “看在这次她全心全意救了我的份上,别为难她。”
    殷稷微微一顿,随即试图将手抽回去,可却被谢蕴牢牢抓住:“你不许动她,听见没有?”
    殷稷有些不忿:“就算她救了你,也不能否认她对你别有居心,谢蕴,养虎为患的道理你该明白,这次出事给了我一个教训,日后我绝对不会再留任何风险给你。”
    “可我应了她要保她一命,你非要动她,我的脸往哪里放?”
    殷稷一噎:“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我们世家出身的人,素来是脸面比命重要的。”
    殷稷再一次噎住,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他鲜少见这般不讲道理的谢蕴,心里很有些新鲜,可涉及谢蕴的安危,再新鲜他也不会退步。
    “这件事没得商量。”
    “真的没得商量吗?”
    谢蕴转过身来,抬起湿漉漉的手抱住殷稷的脸颊,指腹顺着颌骨一路滑到了喉结,“请皇上再思量几分。”
    殷稷脑袋一糊,险些就要松口,可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挣扎着抓住了谢蕴的手,发狠般地亲了一口才咬牙道:“没得商量,我会给她留个体面,等时机合适了……”
    水珠猝然扬起,溅了他一脸,掌中的手也被抽了出去。
    “出去,不想看见你。”
    殷稷没想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开口就想讨个说法,却又被溅了一脸水,只好狼狈地退了出去。
    站在营帐外头却是越想越气:“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回应他的是溅到营帐上的洗澡水。
    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戳在原地咬牙切齿。
    蔡添喜带着玉春送了新的衣裳和热水过来,见他这副样子站在门外,颇有些纳闷:“您怎么不进去?”
    殷稷哼了一声,开始抱怨:“朕还不是为了她好?你看看她怎么对朕的?这一身水……”
    他越想越委屈,担惊受怕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人安全回来,还没亲近两分就被水泼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儿?
    “放肆,实在是太放肆了,这次朕绝对不会惯着她!”
    他狠狠攥着拳,恨不能诅咒发誓。
    蔡添喜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殷稷有些不痛快:“怎么?你这不说话,是觉得朕做不到?”
    蔡添喜讪讪一笑:“奴才只是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没听见您刚才说什么。”
    玉春唯恐赶在皇帝气头上,蔡添喜这话会被怪罪,忙不迭重复了一遍,在蔡添喜一言难尽的目光里他陪着笑看向皇帝:“皇上说的是,付姑娘这次的确很过分,您得把皇上的威严拿起来。”
    殷稷刷地扭头看过来,跳动的火光下,脸色隐隐发青:“你也觉得她过分?”
    玉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他这么说,只能顺着话茬继续:“您说她过分,那她一定是过分。”
    殷稷拳头握了起来:“你觉得朕该给她个教训?”
    玉春连连点头:“您是皇上,想教训就教训……”
    殷稷忍无可忍,一抬手狠狠敲在了玉春脑袋上:“你就看不得朕好是吧?”
    玉春被这忽然的大锅砸懵了,安全不明白自己只是顺着皇帝的话茬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不盼着皇帝好了。
    “奴才冤枉,奴才怎么敢啊?”
    殷稷仍旧余怒未消,他自己说说就算了,这蠢货还要来撺掇他,要是让谢蕴听见了,晚上不许他上床可怎么好?
    可他也知道玉春有口无心,所以只是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他理了理衣裳站起来,打算和谢蕴讲讲道理,就算不讲道理她也该洗完了,得穿衣裳了。
    他一把抓过衣裳进了营帐,蔡添喜这才朝玉春摇了下头。
    玉春哭丧着脸:“师父,奴才刚才哪说错了?”
    他这学了好些年的察言观色,还是时不时地就失灵,果然伴君如伴虎。
    “你没听见皇上那话说得很小声?那一看就是不敢让人听见,你还跟着起哄,不骂你骂谁?”
    蔡添喜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大明白皇帝的心思就差写脸上了,玉春怎么还能看不明白……是不是这名起得不好?
    回头找个算命的,给他换个名字吧。
    念头刚落下,殷稷就又一身狼狈地窜了出来,一看就是道理没讲通,他连忙扭开头当做没看见,玉春这次也学乖了,紧紧闭着嘴,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我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再怎么闹都没用!”
    殷稷对着龙帐吼了一声,声音发沉,这次听着是真的动了怒,玉春忍不住抬了下头,刚要张嘴就被蔡添喜踹了一脚,他有些茫然,这次他很确定皇帝是发怒了,怎么还不让说话?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殷稷原地开始踱步,声音一次比一次重:“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又一次看了眼蔡添喜,蔡添喜却只是和他摇头,出于对师父的信任,虽然他仍旧觉得眼下是个好机会,可还是闭了嘴。
    “皇上,”窦兢大步走了过来,“逆贼已经全部带回来了,就押在营外等候发落。”
    殷稷眼神瞬间冷厉起来:“来的这么巧,朕就不客气了。”
    他抬手捏了下骨节,随着咔吧一声响,抬脚大步朝营外走了。
    第698章 出气筒
    五六个伤痕累累的逆贼被五花大绑押在营外,小山一样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堆着,为了将谢蕴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殷时显然是下了血本,那窝点里,竟有近百人藏匿。
    还好有赵王引路,赶在他们出发去追杀谢蕴之前就将人尽数剿灭了,只有一小股人在外巡视,逃过了一劫,也就是眼下这群人。
    可就是这样几个人,竟险些真的将谢蕴抓到手。
    殷稷歪在椅子上,一下下敲着掌心,神情很是晦涩。
    钟青大步上前:“皇上,把这些人交给臣吧,臣一定把他们知道的都问出来。”
    他说得咬牙切齿,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井若云一个柔弱姑娘,竟然被他们打成那样,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殷稷轻哂一声摇了摇头:“他们能知道什么?”
    看这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殷时的心腹,真要严刑逼供,还不如对井若云下手更有意义。
    可是谢蕴不许他动井若云。
    想想就生气,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凶他,还泼他水……
    他瘪了瘪嘴,指节握得咔吧作响。
    “皇上,”振威将军大步走过来,“赵王回来了。”
    殷稷眼睛一眯,来得可真好。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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