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母女都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谢蕴弯腰将人扶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嘱咐:“徐姑娘,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们……”
    徐媛定了定神:“我知道,今天多谢你,等头七过去,我就把东西都卖了,然后带我娘远走高飞。”
    虽说这并不能算是个好法子,可对徐家母女而言已经很难得了,谢蕴只能在心里祝福他们,给徐功上了柱香后便打算离开,徐媛却又喊住了她。
    “付姑娘,多谢皇上保住家父的颜面,小女无以为报,倒是先前听父亲提起过一桩齐王的旧事,姑娘若觉得有用就转告给皇上吧。”
    齐王?
    谢蕴心里一突,当年被谋害之前,她和齐王并无交集,只知道在那么多皇子争相和谢家提亲的时候,他一直没动静,她本以为那人对自己不感兴趣,却没想到后来……
    “我听说当年齐王有个癖好,他极喜爱幼女,”徐媛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所以每次齐王去王家的时候,父亲都不许母亲带我回去走动。”
    谢蕴脑海里陡然闪过一道霹雳,幼女?
    所以齐王原本应该是真的没打算求娶她,她是不可能容忍齐王这种癖好的,对方应当也清楚,可为什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幼女,王家……
    谢蕴颤抖着握住了拳头,她好像知道了原因。
    第664章 萧家没那么简单
    回宫后谢蕴去了一趟宫正司,王惜奴的牢房还是灯火通明,可她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眼窝已经凹陷了下去,脸色灰败,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她强打着精神看了过来,在瞧见是谢蕴之后,眼底陡然迸射出精光:“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在镜子前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自己现在过得很不错的样子来。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来……是发现皇上没杀我,所以生气了?”
    她看着谢蕴,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来,“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有个孩子,他对我有旧情也是难免的,你若是气不过,不如试着去劝他,看他在你我之间,会选哪一个?”
    谢蕴隔着牢房门静静看着她,王惜奴拿不准她的心思,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她知道皇帝对面前这人有情,可情谊再多,能比得过自己的命吗?
    只要谢蕴去逼皇帝杀了自己,就一定会惹怒对方,到时候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你还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谢蕴终于开口,神情还算平和,仿佛之前并未从徐媛那里得到什么让人惊讶的消息,她隔着栏杆半蹲下来:“我也不会逼皇上杀你,因为我有个更好的去处要给你。”
    王惜奴知道她没萧宝宝那么好对付,却也没想过她竟然完全不进自己的套,反倒是自己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寒毛直竖,她直觉谢蕴口中的“好去处”不会是真的好地方。
    似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瑟缩,谢蕴微微一笑:“看来你有预感了,明天出征伐蛮,我会带上你,听说你年幼时候和齐王颇有些渊源,这次给你们机会再续前缘可好?”
    话音落下她紧紧盯着王惜奴的眼睛,却见一丝困惑自她脸上一闪而过,虽然消失得很快,可她还是看得清楚,心下不由一愣,难道当初齐王看上的不是年幼的王惜奴?
    她原本以为王家是既不想祸害自己的女儿,又不想和齐王闹僵,这才祸水东引,让她成了替罪羊,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你想拿我从齐王那里换东西是吗?”
    王惜奴思索半晌才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是满脸嘲讽,“你想多了,虽然我的确给他办了不少事,但他那个人,素来冷酷无情,根本不可能在乎我。”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如果你真想要换点什么,还不如带上萧家那个丫头,她虽然愚蠢,可比我有用。”
    谢蕴再次愣住,萧宝宝?
    她和齐王有交集?难道说……
    一个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人忽然被强行推进了视野,即便是谢蕴已经经历过诸多风浪,这一刻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最后竟然和萧家扯上了关系呢?
    但她仍旧不动声色,只露出一点诧异来:“想祸水东引也得找个可信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萧宝宝和齐王有交集。”
    “他俩的交集可多着呢,每年宫宴可都能见到。”
    “可那时候她还不足十岁……”
    谢蕴下意识反驳,可下一瞬就被王惜奴诡异的低笑打断了:“就是小才有意思啊……”
    她阴恻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层层回响,“对齐王来说,小姑娘可招人喜欢多了……”
    谢蕴仔细打量她两眼,确定她不是在说谎,转身就走,王惜奴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她这是又被谢蕴算计了一次?
    怒火瞬间上涌,她扑到栏杆上发了疯的撞击:“你给我回来,我刚才都是骗你的,你想知道齐王的事我还知道很多,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你回来……”
    撕裂的叫喊声逐渐被落在了身后,谢蕴扶着宫正司的门揉了揉额角,心神逐渐从震惊中抽离,虽然她有些难以置信当年的事背后还有萧家的影子,可似乎只有被齐王看上的人是萧宝宝,这件事往后的发展才说得通。
    那时候王荀两家都站在齐王这一边,若是对方看上了这两家的女儿,出于大局考虑也会克制一番;若是窦家,算年纪只有安康对得上,可她有个继母,对方绝不可能为了她算计谢家。
    唯有萧宝宝,萧家既舍不得献祭女儿,又不想和齐王撕破脸,所以只能祸水东引,那当初逼着平安对殷稷下杀手,会不会也有萧家的缘故?
    可萧家是用什么说服的齐王?当年的谢家莫说是齐王一个皇子,便是皇帝也是不敢擅动的,萧家还有什么底牌?他们真的完了吗?她和殷稷会不会都小瞧萧家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乾元宫,一进门就瞧见殷稷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口,蔡添喜和玉春仿佛两尊门神一般站在他身后,她微微一愣:“这是做什么?”
    殷稷若无其事地合上折子:“我在这里晒晒太阳,不是等你,你下次不用急着回来。”
    谢蕴仰头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虽然还有满腔愁绪,却还是被男人这一句话给逗笑了:“刚才我去了一趟宫正司,说了几句话才耽搁了时辰……等了我很久?”
    “都说了没等你。”
    殷稷强调了一下,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起身朝着谢蕴走了过去,抓着她的手攥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转而用指腹摩挲,“王惜奴那个人,没几句话可信的,别听她的。”
    他虽然警告了对方不许将他中毒的事情说出来,可还是先周全了一句,好在谢蕴提的不是这个。
    “我问了些旧事,发现了一些端倪,还有先前萧宝宝的改变也很古怪……你当年在萧家,可有发现他们不对劲?”
    殷稷被问得一愣,萧家不是已经倒了吗?谢蕴怎么忽然又提起来了?
    但他仍旧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摇了下头:“你也知道我当年在萧家并不受重视,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即便有什么异常,我怕是也……”
    话音忽地一顿,他还真的想起来一件事。
    第665章 最担心的事
    “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谢蕴立刻紧张起来,殷稷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只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我年幼时候萧赦便一直留在兰陵,以他的野心和抱负,好像不太合理。”
    谢蕴面露茫然,她出生的时候萧赦已经退出朝堂,他们即便见过也只是远远照过面,交集实在是太少。
    殷稷难得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有些发痒,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赶紧下去,可这边人刚走,谢蕴就拉着他找出了地图,上面用朱砂笔标注着萧家已经被找出来的产业。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萧赦放弃朝堂,那一定是关乎到萧家的后路,兴许是那时候的萧家就意识到他们辅佐的赵王会失败,所以做了什么防患未然。
    可是什么东西能保住萧家呢?
    她目光扫过地图,慢慢落在滇南两个字上。
    殷稷心有灵犀道:“滇南素来是大周流放之地,若在此处做文章也说得通,我会让戎州守军多呆一阵子,等伐蛮事了,再彻查。”
    眼下的确是伐蛮最重要,谢蕴也只能点头,却是转身又要走,殷稷连忙抓住她:“又去哪?”
    “我有些不放心,先前萧宝宝性情大变的事你还记得吧?你说会不会是萧家在宫里还有人?我想去见见安康,让她多用些心。”
    她怕对方贼心不死,伐蛮期间再生出事来,尤其是现在四家灭了三家,保不齐荀家会被影响生了旁的心思,若是两家碰了面……
    “放心,宫里有人看着。”
    殷稷将她拽进怀里,抬手蹭了下她颜色暗淡的嘴唇,让人去备了安神的汤药来才再次开口,“都让你少操些心了,看看你的脸色,多难看。”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谢蕴真的不舒服起来,心口隐隐作痛,呼吸也有些不顺畅,索性靠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殷稷眼神柔软下来,蹭了蹭她的侧脸,抬手从她发丝一路抚摸到了后腰,声音缱绻低哑:“你先前不是留下了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吗?她也很争气,长信宫那边不会出事,我和你保证,日后不许这般操劳。”
    谢蕴含糊地嗯了一声,她也不想操劳,只是当年的教训太过惨烈,她很怕重蹈覆辙。
    可她好像太小瞧殷稷了,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的处境也已经大不相同,不会再被处处掣肘,即便真有什么问题遗漏了,也有的是余地。
    “我累了,想休息,但不想走路。”
    殷稷失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好,不走路。”
    谢蕴是真的累了,短短几步路,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殷稷绞干了帕子给她擦脸,谢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大喜欢那湿漉漉的触感,却又被殷稷剥开被子露了出来。
    “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他动作细致,给谢蕴擦了脸涂了脂膏,又解了外衫才给她盖好被子,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亲吻:“睡吧。”
    谢蕴却又睁开眼睛看过来:“明天就要出征了,你紧张吗?”
    如果她没记错,殷稷这是第一次上战场,他生来聪慧,什么都学得快,可毕竟没有正经带兵打过仗,紧张是难免的。
    “会有一些,但我一定会赢。”
    原本是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的,现在殷稷却不想动了,索性撩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缓声开口:“比起打仗,我倒是更担心夫人他们……玉春这几年去千门关的时候,他们似乎都不怎么欢迎,阿蕴,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我喜欢的他们一定喜欢。”
    谢蕴仰起头亲了亲殷稷的下巴,全做安抚,可惜并没有用处,殷稷已经从谢济的举动中看见了谢家对自己的态度,皇位这东西没有让他们对自己的观感好上几分,甚至还不如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可他怪不了别人,也不会因为谢家人反对就放弃谢蕴,他唯一担心的,是谢蕴会放弃他。
    他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将人更紧地拢进怀里。
    他蹭着怀中人的发顶,感受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自己却迟迟合不上眼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谢蕴,给我一个家吧……
    钟声响起来,蔡添喜端了盔甲进来,殷稷刚下了地,谢蕴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时辰还早,等他们收拾完东西再来喊你也不迟。”
    殷稷安抚一句,谢蕴却仍旧站了起来,抬手接过了蔡添喜手里的盔甲:“我给你穿,我还没见过你戎装的样子。”
    莫说谢蕴,便是殷稷自己也没见过,尚服局做的这套盔甲他也没正经试过,这还是头一回全部上身。
    蔡添喜在一旁提醒,谢蕴跟着动作,很快就替殷稷穿戴整齐,端的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谢蕴眼底不自觉闪过亮光,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殷稷嘴角一翘,不着痕迹地换了几个姿势,力求让谢蕴看得更清楚一些。
    蔡添喜嘴角抽了抽,低声提醒他:“皇上,您现在让付姑娘看够了,路上她可就不看了。”
    殷稷被提醒了,心里顿时一凛,当然还是要当着旁人的面看比较好。
    他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孔雀开屏,嘱咐了谢蕴一句再去补个觉便大步出了门,御驾亲征之前要祭天,流程颇有些繁琐,虽然他们起得早,可真要起程时怎么也得下午了。
    谢蕴虽然答应了,可唯恐宫人收拾的时候出纰漏,仍旧洗漱完便出门看着,却是一出门就瞧见秀秀带着尚宫局的人正在忙碌,按着册子一样样的比对装车,虽然忙碌却仍旧秩序井然,她顿时没了出去的心思,就靠在门上看着秀秀。
    直到将东西收拾完秀秀才拿着册子来寻她:“姑娘看看,可有何处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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