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扶苏便率领着虎贲军来到了与西呕会盟的大营,越人将领站在门口迎接,笑道:“这便是秦长公子,果然器宇轩昂啊!”
    扶苏淡淡的道:“予是来会盟的,客套之辞便不必了,请罢。”
    众人进入了幕府大帐坐下来,扶苏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越人来了不少,但并没有一个人的穿戴,是西呕君的规格。
    扶苏了然的道:“看拉你们的国君不守信用,并没有赴会。”
    越人将领尴尬的道:“不瞒秦长公子,国君他身子突然抱恙,因此无法参加此次会盟,特意吩咐我为特使,若有怠慢之处,还请长公子海涵。”
    秦人担心越人使诈,越人也担心秦人耍诈,因此西呕君口口声声说会亲自会盟,但其实并没有前来,而是找了一个特使。
    越人特使道:“请长公子放心,君上虽然没能前来参加会盟,但十足诚意,还请长公子释放桀儁将军,还有一干俘虏,有甚么条件,咱们慢慢的谈,都是好商量的。”
    “报——!!!”
    便在此时,有人在外面大喊。
    越人士兵冲入营帐,道:“将军,急件!”
    与此同时,屠雎也走进营帐,将一张小羊皮递给扶苏,沉声道:“长公子,扈行大营送来的急件。”
    扶苏与那越人特使各自接过急件,展开来阅读。
    只是看了一眼,扶苏立刻蹙起眉头,沉下脸色,一张俊美温柔的面容变得阴森森,十足可怖。
    营地失火,桀儁逃跑,还掳劫了胡亥,虽章平派兵搜查,但始终没有发现胡亥的踪影。
    算起来,急件送到扶苏手中已然有些时日,胡亥若是活着,怕是早已被带入越地。
    越人特使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起来:“长公子,咱们这急件,内容怕是差不离罢?桀儁将军已然逃脱,并且俘虏了你们秦廷的幼公子!哈哈哈——看来,这场会盟,终究要变得不一样了啊!”
    越人特使的态度瞬间发生了改变,完全没有之前那般谦卑随和,傲慢的道:“长公子,咱们是不是得好好谈谈?我倒要听听,你们秦国的长公子,能说出甚么花儿来。”
    “你说的无错。”扶苏眯起眼目,道:“终究要变得不一样了。”
    “哈哈哈!”越人特使大笑,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
    扶苏已然开口道:“桀儁俘虏了予的幼弟,那么这场会盟,予也不必与你们谈了。”
    “长公子这是何意?!”越人特使道。
    扶苏道:“如今能与予谈条件的,并不是你们西呕君,也不是西呕特使,而是桀儁,既然如此,予便亲自约桀儁将军出来会盟,不劳烦西呕君与特使大驾了。”
    说罢,站起身来,吩咐道:“走。”
    “等等!”越人特使大吃一惊,跑过去两步,拦住要走的扶苏与众人,道:“你们这是去何处?桀儁乃是我们的将军,我是代国君特使,你与我会盟便可。”
    扶苏轻笑一声,道:“特使?特使又如何?你手中没有予想要的东西,予凭甚么要与你多费口舌?”
    扶苏说罢,再不理会越人特使,将他晾在一边,大步走出营地,扬长而去。
    一离开会盟大营,扶苏立刻站定脚步,低声道:“屠雎。”
    “卑将在!”屠雎上前。
    扶苏道:“立刻给桀儁送上移书,告知他,予要与他会盟!”
    “敬诺!”
    …………
    胡亥被关在屋舍中,也不知过了几天,屋舍中没有户牖,看不到日头,只能一顿顿数着饭食。
    吱呀——
    屋舍大门打开,桀儁走了进来。
    胡亥笑道:“哎呦,今日是儁儿你亲自来给本公子送膳?”
    桀儁道:“你倒是滋润,也不想着逃跑。”
    胡亥抬了抬手:“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如何逃跑?既然无法逃跑,还不如省省力气呐。”
    桀儁将一封小羊皮扔在胡亥面前,胡亥展开来查看,微微蹙眉,低声道:“哥哥……”
    桀儁笑道:“扶苏已然知晓你在我手中之事,他送来了移书,主动要求与我会盟,见你一面。”
    胡亥挑眉:“儁儿呐,我哥哥本是要与你们西呕君会盟的,如今突然改道与你会盟,你猜猜,你们的君主会怎么想?”
    桀儁眯起眼目,道:“不管君上如何想法,等我拿下了秦廷,让北面也变成我们的天下,君主一定会明白我的忠心!”
    胡亥笑起来,桀儁呵斥:“你笑甚么?”
    胡亥摇头道:“别说你无法拿下北面的天下,就算你能拿下,西呕君并不会明白你的忠心,反而会更加忌惮你。”
    “废话少数!”桀儁道:“来人,将小公子绑起来,我这便让你们兄弟相见。”
    士兵进来,将胡亥五花大绑,戴上枷锁,装入囚车之中,另外还有一众的士兵看守,看来是怕极了胡亥会耍花样逃跑。
    扶苏令人送来了移书,要求和胡亥见面,确保胡亥的安全之后,才可以开始会盟。
    桀儁答应了扶苏的要求,但是会面的地点需要桀儁来定。
    桀儁了解越地的地形,他将见面的地点设立在一条河流之上,桀儁带着胡亥站在河流的南岸,扶苏只能停留在河流的北岸,隔着河水与胡亥遥遥见面。
    河水湍急,扶苏的军队无法短时间渡河而来,桀儁是要确保秦人不能耍手段,也确保胡亥无法游到对岸逃跑。
    桀儁押解着胡亥的囚车,一路往河水而来,一队人马从远处扑来,定眼一看,并非是扶苏的人马,而是越人自己的部队。
    那打头的将领有些许的眼熟,正是被扶苏当面放了鸽子的越人特使。
    越人特使驱马而来,拦住桀儁的去路,道:“桀儁将军!”
    桀儁看了对方一眼,道:“特使。”
    越人特使道:“君上有令,知晓你抓住了秦廷小公子,特命我与你一道,与秦人会盟。”
    桀儁微微蹙眉,并没有拒绝,道:“也好。”
    越人特使又道:“还有一句话,君上托我问一问桀儁将军。”
    桀儁拱手道:“还请特使示下。”
    越人特使道:“桀儁将军既然得以逃脱,还俘虏了秦人的公子,为何不立刻返回,将秦人公子献上,反而多方在族中逗留?”
    桀儁刚要开口,胡亥在囚车之中还不安分,道:“诶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啊,我是桀儁将军俘虏的,桀儁将军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在家里多呆几日怎么了?你不知道人家家里头也有好多家务事需要处理么?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怎么着,合着你的说法,好似人家桀儁将军,是故意扣留着本公子,不禀报你们君主似的!”
    越人特使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说的委婉罢了,哪知胡亥一通胡搅蛮缠,就给挑明了。
    一时间,桀儁与那特使的脸色都不好看。
    越人特使尴尬一笑:“桀儁将军,你勿要误会,君上只是关心桀儁将军的安危,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呵呵!”胡亥笑道:“甚么没有苛责的意思,我看啊,就是因为本公子在你手里,所以西呕君不敢说狠话,不信你把我给这个特使看看,他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试试?”
    越人特使:“……”
    桀儁:“……”
    越人特使尴尬极了,连连摇手:“不不不!将军明鉴,君上待将军亲厚,视若己出,绝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儿啊!”
    桀儁淡淡的道:“特使请放心,桀儁忠心耿耿于君上,断不会听外族挑拨。”
    说罢,瞪着胡亥道:“你若再说一句废话,我便把你的嘴巴缝上,不信你也试试!”
    “试试就试试,”胡亥吐了吐舌头:“你若是敢缝我的嘴巴,我哥哥定饶不得你的!你要知晓,越是温柔的人,发起癫来,才愈是可怖!”
    桀儁气得脸色铁青,只好转头对越人特使道:“特使既然来了,便与桀儁一起,会见秦人长公子罢。”
    【想要趁此机会,在特使面前表面忠心的桀儁】
    胡亥哼哼一笑,表忠心可不是容易的!
    一行人往前走去,很快便抵达了河流,河水宽阔湍急,若是没有经验之人,绝对不好行舟。
    远远的,黑压压的虎贲军整齐列队在河水的对岸,一条人影临风而立,似乎一眼便看到了胡亥,大步来到河边,湍急的河水瞬间染湿了他的袍子角,对方却顾不得这些,朗声道:“亥儿!”
    熟悉的声音,是扶苏!
    桀儁与越人特使走过去,越人特使十足高傲的道:“秦长公子,咱们又见面了?那日你执意离开会盟大营,如何,如今还不是要与我来会盟?”
    桀儁看了一眼越人特使,知晓特使一定在扶苏面前碰了难堪,毕竟扶苏看起来儒雅温和,但骨子里谋算极深,绝不是吃亏之人。
    特使可是西呕君亲自指派的亲信,代表了西呕君的颜面,地位不低,桀儁便没有说话,让越人特使找回一些颜面也好。
    哪知扶苏根本不理会他,而是道:“桀儁将军,又见面了。”
    越人特使脸上变色,被扶苏无视,心中十足的不舒坦。
    桀儁道:“的确是久违了,秦长公子,长公子没想到有这么一日,会求着我们会盟罢。”
    扶苏道:“确实如此,予实属小看了桀儁将军,在那样重重严密的虎贲军看守之下,桀儁将军竟能全身而退,还掳劫了幼弟,果然不可小觑,可惜了……若桀儁将军是自己人,合该多好?”
    越人特使立刻戒备起来,自己人?
    桀儁反驳道:“我桀儁,与秦狗不共戴天,便是死,也不会是自己人。”
    他知晓扶苏心机深沉,立刻引导了话题,道:“秦长公子,难道你不想见见幼弟么?”
    说罢,一挥手,士兵推着囚车上前,扶苏隔着湍急的河水,终于看清楚了胡亥。
    胡亥全身帮着绳子,脖子上架着加锁,还被锁在囚车之中,活脱脱一个小可怜儿。
    “亥儿!”扶苏沉声道:“桀儁,不要伤害亥儿,或还有的可谈。”
    桀儁笑起来:“长公子,你也有对我低声下气之日?如今我已然逃离秦军的桎梏,还擒了你的幼弟,这场会盟,合该反过来了罢?”
    扶苏慢慢镇定下来,道:“桀儁将军此言差矣,你既然逃跑,又俘虏了幼弟,为何还要会盟?说明你还有要紧的东西,在予的手中,不是么?”
    桀儁微微眯起眼睛,竟有些语塞。
    扶苏又道:“是你们越人的俘虏,对么?”
    桀儁抿着嘴唇。
    扶苏继续道:“跟随你乔装改扮成水匪的俘虏,合该都是你的亲信麾下,如今他们都在我秦军的掌控之中,你于心不忍,想用幼弟作为要挟,交换俘虏,对也不对?”
    越人特使一听,看向桀儁,道:“桀儁将军,不可啊!那些将士已然被秦军俘虏,生死都不知,决不可用秦人幼公子交换俘虏,再者说了,在我们眼中,将士被俘,那都是极其屈辱的,便算是救了回来,在族中亦抬不起头来,还不如死干净算了!”
    “哦吼!”胡亥插嘴道:“特使,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桀儁将军呀?桀儁也被我们秦军俘虏过,你这意思就是说桀儁将军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不不不!”越人特使方才口快,一时说出了心声,这时候赶紧摇手:“桀儁将军,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决计没有这个意思!将军你……你乃是君上的心腹重臣,与那些俘虏……俘虏怎么能一样呢?”
    “你说的这般心虚,那还不是一样?”胡亥敲锣边儿。
    桀儁的脸色不好看,对于他们来说,俘虏的确是屈辱的存在,正因为桀儁做过俘虏,所以才不能放弃自己的那帮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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