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的心被今天这么一通子事闹得还不安宁,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好在,去也去不了几天,地里的活剩的也不多了。
    “成,想去就去罢,”宋慧娟松了口,“只一条,去了可别闹着买这买那,瞎花钱,夜里该睡得睡,好好听小舅舅的话。”
    她说着,她那闺女就一直点着头,这会儿子又好了。
    宋慧娟见都好了,也不闲着,拿起扫把,把落在那院子里的麦粒儿扫到了一堆儿,她那大儿也跟着蹲下来,娘俩一粒一粒捡起来。
    “晌午娘做杂面吃罢?”宋慧娟端起簸箕,把多余的土抖出去,“吃面茄子?”
    “嗯,”陈明守就站在边上守着他娘。
    麦粒混着泥土,压的很沉,宋慧娟一下下颠簸着,最后扫出两捧的麦粒,她把这两捧麦粒倒进了粮仓里。
    她不知道前些日子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收拾干净的,那大簸箕陈明守面前能抱起来,可使起来也不大好用,只怕是用手一粒粒捡的。
    宋慧娟挖了一瓢白面,混着豆面和了面,宋浦华抱着刚睡醒的小外甥跟着那两个大的去了自留地。
    摘两个茄子,削皮洗净,切成细长条,裹上一层面,等锅里的面煮的半熟再下锅,稠糊糊的,出了锅再撒上一把子荆芥。
    陈庚望还没回,宋浦华就有机会坐下给他大姐烧烧锅,有孩子在总是热热闹闹的,怪不得他爹要他把这个小的带回去。
    等饭快要出了锅,宋慧娟就喊了在院子里玩儿的俩孩子,“别玩儿了,去地里喊你爹,该吃饭哩。”
    小明安立刻就停下,拉开门就往外跑,陈明守也跟了上去,他还是不放心小姑娘一个人就往出跑。
    陈庚望果然还在地里,一下下扬着麦场,麦皮子随着风飘起来,湛蓝的天儿被掺进了黄皮子,和脚下的黄土地相连。
    小明安远远地一看见人就喊,“爹!”
    要是陈庚望没答应,她就继续跑,也继续喊,“爹!回家吃饭!”
    直到陈庚望朝她摆摆手,她也不像往常头一扭就跑回去了,专门跑到她爹身边,笑眯眯的跟她爹说,“我和哥等吃了饭就跟小舅舅走,对了,小捣蛋鬼也带着。”
    陈庚望知道这是那妇人同意了的,不然这小姑娘也不会这么快被哄好了,一边扫漏在袋子外地的麦粒儿,一边嘱咐,“去了姥爷家乖乖的,你都当姐了,记得看好明实。”
    “知了,知了,”小明安一听他也要说那些话,头也不扭就往回跑,倒还没忘正事,“快点,娘叫你吃饭哩。”
    跟在后头的陈明守见小姑娘蹦蹦跶跶的又跑了回来,拉着她的小手两人就朝家里跑,风灌进嘴巴里,笑声被风呼地带出来,多远的地方都听得见。
    陈庚望回来后,宋慧娟炒的菜也刚端上桌子,这时节没什么吃的,都是跟着老天走,地里收了啥就吃啥。
    两根黄瓜,切成片,伴着自家腌的皮蛋,也是一道凉菜。
    再拿四五个鸡蛋,和豆角一炒,肉没来得及去割,好在有鸡蛋。
    大大小小围了一桌子,宋慧娟抱着怀里的小儿,自己吃上两口,就得看看他。
    他们仨,都是过了一岁宋慧娟就给断了奶,饭煮的软和点,拿着小勺子一下一下的挖着,也能吃进嘴里。
    等饭吃过,也没法子停下歇歇,地里的麦子不等人。
    陈庚望碗一放,和宋浦华说两句路上慢些的话,人就出了门。
    宋慧娟正在灶屋收拾着,等她捯饬干净,一进屋,大大小小都挤在西屋的圆木床上睡着了,连她这个弟弟也搂着小明实睡的呼呼的,仿佛没长大似的。
    宋慧娟拿着薄被子无从下手,他们睡得歪七扭八的,小明安睡在床头,明守倒对着她,她这个弟弟还知道翘着腿把人拦在里头。
    只得把东屋里的被子拿了一床,这才算是都盖上了。
    宋慧娟把几个孩子的衣裳收拾好,尤其是她那小儿的尿布,最是不能少的。
    又捡了一篮子鸡蛋,一齐放在桌子上,忙着这才拿着布巾下了地,也没叫醒他们,悄悄关了门就走了。
    宋浦华是被他小外甥扒醒的,迷迷糊糊的,身上一股热意,低头一瞧,真是发了大水了。
    对着睁大了眼瞧他的小外甥宋浦华是哭笑不得,好在他这小外甥还知道把他叫醒,总没有波及到床上的被子。
    他忙拎着小家伙就下了床,给擦干净又换了尿布之后,把人重新放到床上,他这才对自己的衣裳发起了愁。
    索性他也没啥事,干脆打了水洗了,这也就之后光着膀子抱着人坐到了太阳底下。
    等到三四点,人都睡醒了,宋浦华背上包袱,抱着小外甥,带上那两个大的关了门。
    至于那篮子鸡蛋哪儿来的还放哪儿去,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拿,这几个孩子都正个的时候,用的地方自然也多。
    半大小子,带着一串正好玩儿的,顺着树,踩着下头的影子,一蹦一跳就拐了回去。
    第140章
    几个小的一走,这座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个大人,空荡荡的。
    宋慧娟晚间回来,一推开门也没人巴巴跑过来喊她一声娘了,做饭时连水也舀多了一瓢,好像做了这么年的饭白做了,这会儿连个准儿也拿不准了。
    饭还是做多了些,宋慧娟把饭做好,自己一个人坐在案桌前等人回来。
    等天都黑透了,才听见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她下意识的起身去看,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只有他一个。
    陈庚望注意到那妇人满怀期待的看过来,短短一瞬间那股精气神儿就散了,转身进了灶屋,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洗洗手,吃饭罢。”
    陈庚望三两下洗了手,坐到案桌前等那妇人端来了饭,干了一天的活儿,肚子早饿了。
    他大口吃着,那妇人却是无精打采,窝头碰都没碰,端在手里的粥也只喝了两口又放下。
    “饭吃了,”陈庚望把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都看进了眼里,也庆幸今天那几个小的没出事,不然就依着眼下这妇人的样子,日子还如何能过下去?
    闻言,宋慧娟眨了眨眼,心神被唤回来,她重新拿起筷子,端起面前的碗,又喝了两口。
    陈庚望看不下去,从馍筐筐里拿了个窝头,往里夹了几筷子菜,就塞了过去。
    宋慧娟被塞了个窝头,怔了怔,眼睛从从远处收回来,落到面前的案桌上,笑着说,“吃不下。”
    她那笑落到陈庚望眼里只觉着苦得很,他强硬起来,“明儿还干活哩。”
    说罢,自己也就吃了起来。
    宋慧娟看了看手里的窝头,终于放到了嘴边,半晌才吃完。
    她饭量小,吃的本不算快,但和一顿要吃三个窝头的陈庚望相比,还是快着的。
    碗放到锅里,等着陈庚望吃完,随意坐在灶下一根一根的收拾着柴火,动作迟缓。
    陈庚望看在眼里,等他吃完,又开口说,“烧锅水,身上痒得慌,得洗洗。”
    这样说,那妇人也还是缓了缓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起了身刷锅。
    不用她应一声,陈庚望就去井里打水去了,好得把水缸填满,烧上一大锅,够洗了。
    等那水缸填满,锅也刷干净了,听着水砸在锅里的声音,由脆到闷,就知道那水少说也添了大半锅。
    陈庚望脱了单褂子,拿着斧头劈柴,那汗珠儿从头上滚落,一使劲那胳膊上的腱子肉就露了出来。
    锅一直烧着,外头劈柴的声音就一直响着,直到宋慧娟在里头喊了声,“烧好了。”
    外头的人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柴火一堆,拿起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抹掉头上的汗,去井边打了小半桶凉水拎着就钻进了灶屋。
    宋慧娟把暖瓶起好,又一瓢一瓢往桶里添,添了大半桶热水,男人走过来手往里一伸,温度正好。
    拎到里屋,倒进大木盆里,这么来回拎了三桶,才是作罢。
    宋慧娟刚坐在院子里凉快会儿,里头的人就出来了,走过她身边时,说,“进去。”
    “等过几天地里的活儿忙完了我再洗,”宋慧娟没有起身,拿着蒲扇轻轻摇着。
    “你去洗去,”陈庚望脖子上还搭着那块布巾,“我去南河。”
    话说完,也不等宋慧娟应声,人就关了门了。
    水已经烧好了,就是不用柴也已经烧成灰了,宋慧娟起身进了里屋。
    散了头发,解了衣裳,温热的水很是解乏,疲累的身子得到舒缓,宋慧娟靠着盆就打起了盹。
    等陈庚望踏着月色重新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盆里闭着眼的妇人,满盆的黑□□在水上,围着她那被月亮照的太过白净的身子。
    这一刻,他发觉她身上突然多了点从前没有的,或者是他从前没发现而已。
    陈庚望缓步走上前,弯下身子,手上一用劲儿,人就被他抱了出来。
    “回来了?”惊醒的妇人睁开眼看到是他,这么淡淡问了一句,低头看了看地面,视线触及到那双粗壮的胳膊,她没再动。
    这时浑身湿热的男人哪儿还顾得上回答,把人一下子放在床上就扑了上去,湿淋淋的长发散落在床上,随着人的动作起伏波动。
    日落而息的地方,夜里格外静谧,青蛙□□的声音不绝,蝈蝈蝉鸣更是不停,间隔重复,从天黑到天亮。
    公鸡打鸣,天就亮了。
    陈庚望醒得早,手一动才发现胳膊上揽着的细腰,腿上的那股子麻劲儿提醒他身上猛然多出的重量,他弯了弯胳膊,把人带的更近。
    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她还是那么瘦,那腰上好像从来没长过肉,腿上也瘦,他一把就能掐的过来。
    陈庚望感受着从那身子上传递而来的热量,重新闭上了眼,慢慢感受着格外不一样的早晨这样安静的日子他们没过过几天。
    太阳大块大块的照到屋里,把宋慧娟刺醒了,手下意识的去挡光,可人一动身上就难受了,腿上的酸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昨夜的事儿她虽然记不清楚,但印象还是有的,偏过头,摸到被子下放在腰上的大手,轻轻拨下,继而又撑着身子去解救被男人挽在手里乱作一团的头发。
    骤然贴近,温热的鼻息,一呼一吸之间,打在他的喉结上,陈庚望终于睁开了眼,打开了手,“醒了?”
    “嗯,”宋慧娟这就直起了身子,忍着酸痛利落的套上汗衫,开始收拾自己。
    陈庚望把她的动作都收进了眼里,也跟着起了床,男人的动作总是快,衣裳一套,蹬上鞋子就出了屋。
    宋慧娟最后理好头发,编成辫子,一手按着头发,一手压着簪子,往里一插就固定好了。
    床上的被子得晒晒了,宋慧娟擦了绳子,一床一床抱出去,搭在外头。
    “做饭去,”从茅房出来的男人见她还要继续,两步走过去就要伸手。
    “洗洗手,”宋慧娟没递给他,手上一扑,被子就搭了上去。
    男人打了水,洗了手,擦净,转而进了西屋,一趟把被褥连带着一起就扛了出来。
    宋慧娟也进了灶屋,开始忙活两人的早饭。
    这样两个人的日子连过了三天,陈庚望是食饱餍足,宋慧娟却捱不住了,白天天一亮就得去干活,夜里头又折腾的厉害,教她实在累得喘不过气儿。
    这天夜里刚熄了灯,人就又扑了上来。
    宋慧娟不想再折腾了,自觉把双手挂在男人脖子上,轻轻开了口,“疼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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