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瑾瑜说这一切的时候始终是微笑的,我却感到惶恐。依稀间,似乎看到一只狰狞的猛兽正在苏醒。它会给自己冠以一个华丽的理由,伪装成卫道士的模样。但是,不管邱凌曾经做过什么,他也不应该成为私刑下的鱼肉。如果说他的灭亡最终是以世人未知的方式,那么,在当日的沙滩上,刑警们的子弹就应该将这次处决完成。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我的身体无力,脑子里非常凌乱。我无法将我的所思所想组织成为脱口的语句,因为对于对错黑白,我开始变得浑浊。
    邱凌先开口了:“计划挺完美的。看来,我一厢情愿小孩子一般与沈非的较量,最终被你们用这么一种方式判定出结果,也挺滑稽的。”
    “按你理解,这是一个关于你与他之间的结果?”乐瑾瑜反问道。
    “不是吗?最起码,你们只是对我的脑子感兴趣,而对他完全无感。”邱凌笑了,满是血污的脸狰狞却又狼狈。
    “邱凌,你和他相同吗?”乐瑾瑜加重了语气,“我们将你处死,是对你的惩罚,如同天谴。你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也漠视着道德对于你人性的鞭笞。被你杀死的受害者的亲人们,想起他们的女儿抑或妻子被你蹂躏成的模样,无不揪心刺痛,而你却逍遥法外。”
    “好吧!”她顿了顿,“在你临死前,我可以让你知悉没有你的世界会发生的一些事。在你企图逃跑的过程中,沈医生,会不慎撞伤头部。几天后,他会苏醒,记忆中有一段短暂的空白。所以,关于今晚发生的一切事,都只能以我和岩田的描述为准。邱凌,人们不会深究的,他们都会拍手叫好,说你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至于沈非,就算之后他记起来了又如何呢?他现在的病历,岩田通过安院长看到了。因为严重的抑郁症与中度妄想症,他正在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那么,他在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从司法角度审视,是否能够作为参考?这,不需要我给两位心理大师解释了吧?”
    邱凌继续笑着,并努力笑出声音来:“看吧,这就是你们所标榜的正义!”
    他正色道:“乐瑾瑜,你觉得我会害怕死亡吗?你又觉得我会惧怕即将开始的开颅手术吗?作为一个天生犯罪人,我的脑部组织与别人有哪些不一样,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算不用亲眼看到,也有书面描述支撑。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但是,这不能成为你沦为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帮凶的理由。因为,昨晚在山坡上将那位夜跑的姑娘杀死并伪装成为梯田人魔现场的人,是……”
    他眼中的犀利终于回归,望向乐瑾瑜的眼神冰冷到可怕。
    “是岩田介居。”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身旁的那扇通往外面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披着白色大褂的岩田介居,微笑着走了进来。他是否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们不得而知,毕竟一个如他一般专业的精神科医生、犯罪心理学专家,不可能藏不住内心深处的情绪。除非,他是故意想要外人知悉的那些——譬如,他频繁的肢体语言;又譬如,他刻意呈现出来的重度洁癖。
    “精卫,我想,我们需要开始了。”他的微笑依旧和蔼,一看就知道是曾经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神情。
    但这一刻的乐瑾瑜并没有动弹,她的身体停留在邱凌吐出“岩田介居”这个名字的时刻里,宛如被定身了一般。
    “精卫。”岩田再次喊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冲岩田耸了耸肩:“是,我们是要开始我们的工作了,趁着现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
    “他们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要知道,我今天在湖畔礁上闹出来的动静,绝对够晨曦岛上的警察和李昊等人忙到半夜的。”岩田走上前,拍了拍瑾瑜的后背说道。
    “哦!”瑾瑜恢复了最初的冷漠表情,淡淡地说了句,“你在湖畔礁上做了些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游客被抢走了手机而已。接着,他们便拨打了电话报警。日本警方做事严谨,所以,就算今天风雨再大,也会赶过去处理的。”岩田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是吗?就因为一个手机被抢走的案件,警力不足的他们,就接受了你的意见,邀请李昊等人参与协助调查吗?”乐瑾瑜边说边走向角落,身后的岩田装作没有听清她的疑惑。在那个位置,放着她背进来的那个大背包。
    她有一个细小的停顿的动作,说明在说出质疑时,内心有着变化。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动作麻利地从大背包里面掏出一件白大褂,快速披上。接着,她双手伸进背包,抱出一个不小的玻璃罐。玻璃罐里的液体有点浑浊,应该是被背着摇晃过的缘故。
    她看似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眼神中有着一丝丝隐约的东西,被我捕捉到。我敏锐地洞悉到,她在动摇——她对岩田介居所说的话有了怀疑。这时,我猛然间有了一种强烈的代入感,仿佛时空穿梭,瞬间进入当日的邱凌的身体里。他在那失去自由的环境中歪着头,或站立或静坐着,看似藐视对手,实际上脑细胞在高速运转着。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用话语将面前的人们萦绕。
    我闭上了眼睛,似乎明白了自己与邱凌之间究竟差距在哪里。他没有退路,所以不害怕失去,进而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直面的博弈中。于是,他可以化身为矛,坚硬锐利。他的眼神又化身为剑,径直击向对手不经意展现出来的不起眼的缝隙。那么,在他面前的、有着诸多顾忌的盾,又如何不会瞬间破碎呢?
    想到这些后,我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依旧狰狞,岩田甚至拿出了一柄粗大的针管,并剪开了邱凌的衣服。邱凌笑容依旧,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是的,他俨然一副淡定的模样,眼睛阴着,嘴角上扬着……
    是的,他无视着这一切。
    他在看着我。
    他始终如同能够将我看透一般,包括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已经将乐瑾瑜坚固的壁垒上不起眼的缝隙给我指出来了,我只需要进一步钻入,或许就能够瓦解这一场危机。而他自己之所以不进一步出击,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他的每一句说辞,都会让他的对手防范,并从意识深处开始质疑与逆反。
    我再次闭上眼睛,眼前即将开始的血腥一幕与我的世界隔离。我的感官在收拢,不去采集岩田和乐瑾瑜小声说话的声响……
    第十二章 失败者
    他说这段话的同时,我的头却微微地歪向了一边。我的身体软弱无力,被收拢在布袋里。于是,对方想要洞悉我的内心世界,只能通过我的表情而已。那么,决绝般的坚定,是我此刻必要的呈现。
    偏执
    我再次站到了晨曦岛的海边,月色迷人,海浪声声。我深吸一口气,鼻孔里湿漉漉的,滋润着我尚年轻的躯壳。
    我扭头,身边是闭着眼睛的文戈。我们的手紧紧握着对方,约定用嗅觉与身体感受海洋,谁也不要率先说话,也不要睁开眼睛。
    我苦笑了,转身。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美丽的文戈一眼,也滋味难述地看了她身边的我自己一眼。少年人啊,你还不知道在之后的岁月中,你将要经历的磨难。你也不知道你所以为的天长地久,会崩塌得地覆天翻。
    我摇了摇头,朝后走去。因为我知道,在沙滩后面的小树林里,穿着黑色套头衫的邱凌正静静站着。
    我走到他的身边,冷冷地看着他。他在咬着嘴唇,并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又死死地盯着远处沙滩上过往的我与曾经的文戈。
    “你难过吗?”我问道。
    他扭过头来,脸上有着若干青春痘留下的疤痕,并冲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沈非,你在意我的难过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
    他开始掏口袋,翻出一包烟来。但他的手在抖动,以至于烟盒掉到了地上。但他没有弯腰去捡,反倒一脚将烟盒踢走。
    他望向我:“沈非,你是想和我聊聊关于是非与黑白的问题吧?”我愣了。
    他继续着:“你觉得我可恨吗?该死吗?你觉得我就是你所界定的黑色一面中的极致吗?你没有答案,你想不明白。所以,你才会走到内心深处,来和潜意识中你的认知构建的这个我来对话,询问自己是否应该站到我的同一阵线,来对抗这一刻你认为白到极致一面的岩田和乐瑾瑜,对吗?”
    我依旧无言以对。
    邱凌笑了,这个笑容没有之后年月中的那种冷漠,反倒带着一丝丝孩子气一般:“黑色就是黑色,白色就是白色。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中间区域,也不应该有灰色的存在。是的,我选择了黑色,我就义无反顾走向了黑色的极致。而你,自诩为白色,却又时不时动摇,企图明白灰色是白色与黑色之间的缓冲。那么,你拿什么来对抗我?你又能拿什么,拯救你自己呢?”
    我退后一步,扭头望向沙滩。远处当日的我与当日的文戈依旧傻傻站着,而身旁的邱凌继续说道:“沈非,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但你始终必须有自己的立场。你的矛盾与纠结,隐藏在你看似强大的外表深处,导致了你不时的人格凌乱。你不是想要凤凰般的涅槃吗?那么,勇敢地站起来,用偏执对抗偏执,用极端面对极端。对错与黑白,不是你我能够琢磨明白的。直面与抗争,才是你应该选择的步履。”
    我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人与事再次清晰。岩田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小小铁锤,并拿起旁边的一把银色的锉。乐瑾瑜脸上戴着口罩,手里端着之前岩田摆弄着的麻醉针管。
    “湖畔礁发生的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而是一起命案。”我缓缓说道。
    面前的岩田和乐瑾瑜的身体同时顿住,继而同时转过身来望向我。
    “岩田先生今天为了引走看守邱凌的人,确实是煞费苦心。为了达到目的,选择极端的手腕。这,在科学界不是少数,我表示非常理解,但不愿意苟同。或许,在岩田医生看来,一个普通游客的死,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语气变得越发镇定,嘴角在微微地上扬。
    岩田站直了身体,他回报给我一个微笑,并耸了耸肩说道:“沈非,看来,我需要提前给你服用几颗让你停止思考,记忆也短暂缺失的药物了。本来,我们想让你和我们一起,亲睹你的老对手终于覆灭的一幕。看来,你并不珍惜这个伟大的机会。”
    他说这段话的同时,我的头却微微地歪向了一边。我的身体软弱无力,被收拢在布袋里。于是,对方要洞悉我的内心世界,只能通过我的表情而已。那么,决绝般的坚定,是我此刻必要的呈现。
    “你可以现在就给我服下药物,无所谓。反正就算我亲眼见证了邱凌受到惩罚的过程,在我醒来后,也保留不下这段记忆,意义不大。况且,这一刻让我真正感兴趣的人,反倒是你,岩田介居医生。这两天我也开始来回梳理,尝试捕捉你在我的世界出现后的种种细节。最终,我捋出了个大概。”我顿了顿,用余光观察乐瑾瑜的表情,因为她才是真正的突破口。很欣慰,她在认真听,并皱起了眉头。
    “沈非,既然你对我们处理邱凌不感兴趣,那么,我现在就给你服下药吧。”岩田边说边抬手往旁边的小桌伸去,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药盒,里面装着十几颗药丸。我知道,里面装着的药物并没有太稀罕的品种,但剂量却会很大。
    “岩田,我想听他继续说些什么。”乐瑾瑜的手放到了岩田的手上。
    “但是,精卫,你早上答应了我,给你与他一个单独相处的上午后,这一页就此揭过。”岩田柔声说道,“我可以纵容你过去的世界里有他,但不想看到你未来的思想中,依旧记挂着他。”
    瑾瑜叹了口气,又看了我一眼,最终咬了咬牙,口是心非地说道:“好吧!翻页吧!反正我也永远记不起过去的一切了。”
    岩田点头,抓起药丸,朝我走来。
    我冷笑,继而笑出声来。岩田因为我的反常而停步:“沈非,你是想用自己的失常来掩饰你的溃败吗?”
    我收住了笑,目光直击岩田的双眼,尽管站立着的他俯视着我。
    “岩田,你所等待了多年的对抗,最终就是以阴谋与暴力,来诠释胜利吗?”我冷冷地说道,“相比较而言,我与邱凌的溃败又从何说起呢?我们站在足够的高处,藐视着卑鄙而又笨拙的你。”
    “嗯!沈医生,请问,我哪里笨拙了?”岩田站住了,目光炯炯地回应着我的直击。
    “此刻内心深处担忧乐瑾瑜知悉真相的你,注定了是真正的失败者。岩田介居先生,那么,你拿什么资格来与我对抗,又拿什么资格站在邱凌面前,以获胜者的身份沾沾自喜呢?”我尽可能大声地说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火星正开始蔓延。我知道,燎原的过程,属于我的浴火重生,正在拉开帷幕。
    岩田微笑了,他索性退后一步,单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继续,让我来听听你所表述的精彩。这些精彩里,又有什么奇思妙招,能够将我与精卫震撼到,甚至改变今晚的结果。”
    “能改变得了吗?”我反问道,“你的下作,在多年前已成常态,连你要好的朋友也对你的品行产生了质疑与担忧。你那卫道士的白色长袍下,收拢着何等的罪恶,没有人知道。每一个走近你的人,对于你的善恶都无法分辨。发生在你身边的对于历史上诸多连环杀人犯的模仿凶案,看似与你无关,却又那么巧合。岩田介居,你本就是一个极端主义者,从你每天的日常行为细节中,我们都能洞悉到。所以,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难道你就觉得我们不能构建出一个大概来吗?”
    “嗯!嗯!继续。”岩田再次退后一步,双手环抱在胸前。他这是又要摆弄他那混乱无章的肢体语言,如烟雾弹般呈现他并不存在的安全感。
    反社会人格障碍
    我冷笑,俨然邱凌当日的冷笑。接着,我的鼻孔微微歙张了一下,俨然邱凌当日身处精神病院里被我捕捉到的唯一细节。
    “你应该是在听安院长说了我与邱凌的故事后,开始对我感兴趣的。又或者,是因为瑾瑜的缘故?岩田医生,你不可能不知道瑾瑜过往的真实身份,只是你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想让瑾瑜知道。但,对于我与邱凌那激烈博弈故事剧情的期待,又让你迫切希望进入我的世界,仿佛自己也成了那惊心动魄场景的经历者。于是,你才会购买这趟船票,得到了与我的一次所谓‘偶然相遇’。接着,你实施着自己的计划,让梯田人魔案的犯罪现场在邮轮上得以演绎,你便有了与我认识的机会。”
    “沈医生的意思是,邮轮上那摆放得如同梯田现场的凶案的凶手,是我咯?”岩田反问道。
    “或许是吧?或许,当时你不过是为瑾瑜进入货舱内拿出两份人脑标本把风而已。这时,有了一位落单的醉酒女人,迷路走到了那僻静角落。接着,你突发奇想,将对方杀害。要知道,一个医师想瞬间让人毙命,是非常容易的。得手后的你快速将现场布置成梯田命案的模样,并回到原处与乐瑾瑜碰面,快速离开。不过,我更加愿意将你的这一随机行凶定义为早有预谋——因为那副放在现场的黑框眼镜。只是,你并不知道,真正的邱凌其实并不近视。相反,他的视力很好。之所以长期戴着眼镜生活,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世界模糊一点,令自己的正常行动变得畏手畏脚,不至于太过锋芒尽露。”
    我顿了顿,瞥见邱凌望过来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什么,似乎是赞赏。但我没有时间细究,因为我正全身心投入到与岩田的对抗中。包括说出每一句话时,通过对方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光芒,来判断自己的分析是否正确。
    所幸我这一路的表述过程,并没有在岩田脸上捕捉到嗤之以鼻的神情。他甚至还不时点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变化。我,化身成为当日身处铁栏中的邱凌,对面站着的人,肯定不是如同当日的我一般心思的心理师。
    我继续着:“你想用梯田人魔的再次出现,来吸引我。为了在我面前展现出的第一印象足够符合你给我的设定,你赶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将西裤烫得足够平整,诠释着一个一丝不苟的学者形象。在我抵达案发现场时,你故意将学者的自信与自大演绎得淋漓尽致,并成功将我吸引。在说服戴维的时候进一步与我有了某种同盟的关系。这一关系,同时又引领着我与你一起深信,无论是否是邱凌,但连环杀人犯无处不在。可惜的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打乱了你的计划,或者说增添了你想要的乐趣。那就是——”
    我再次看了邱凌一眼,发现他正在冲我微笑,而不是一贯的冷笑。
    我无动于衷:“那就是邱凌真的出现在了船上,并在当晚再次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沈非,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一下。”岩田和我一样歪着头,“我一直以来都有晚上烫好第二天穿的裤子的习惯,这点你可以问问精卫——哦,你们称呼她为乐瑾瑜才是。她是了解的,毕竟这一年多里,她每天都睡在我身边。”
    我的心被针扎一般狠狠缩了一下,但我并没有任何表现。我突然再次想起当日的我与邱凌,他挥舞起来击向我的利器是文戈。但那利器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呢?他自己又何尝不会遍体鳞伤呢?
    意识到这点后,我越发冷静,身体里似乎真的深藏着邱凌的行事风格,且正在缓缓苏醒。
    “好吧!岩田先生,看来,我依旧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并没能真正把你猜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多看了一眼我对面合拢着的窗帘,两片墨绿色布料的缝隙间,我可以窥探到外面的世界。暴风雨还在肆虐,现在距离八戒和古大力许诺的8点,越发接近。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在这暴风雨的夜晚穿过晨曦岛,赶回酒店呢?
    我只能继续,我能争取到的也只有这么一丝一毫的时间而已。
    “岩田,我也不可能胡乱地猜测你。晨曦岛小山坡上的命案,到底是不是你所作为的呢?这点,还是让邱凌来陈述一下吧。”我沉声说道。
    “可以,我也想听邱凌来上几段长篇大论,让我见识一下将心理学运用到极致的梯田人魔,究竟具备着怎么样迷人的人格魅力,会让沈医生你这种经验丰富的咨询师一而再再而三地跌跟头。”岩田边说边扭头望向了邱凌。
    邱凌脸上的微笑瞬间变成了他一贯的轻蔑神态:“嗯!我只是觉得挺骄傲的,就好像回到了苏门大学。那时候,我坐在下面,看着沈非这样优秀的学长在演讲台上,领着文戈与其他辩手大声地展现高贵人格的迷人与辉煌。那时,我像一只丑小鸭一样,羡慕也向往。”他努力着,尽最大的能量冲我点了下头,但这一动作被塑胶托抵制得万分狼狈。
    “如果有来生,我会去尝试接近,尝试融入,而不是逃避与纠结。”
    “邱凌先生,你觉得我会喜欢听你说这些吗?”岩田正色道。
    “岩田介居!”邱凌厉声打断了他,“1982年生,打小就神童得不行,造就了你高傲自大的性格。大二开始参加中日医学交流计划,来到中国。三年后拿到了东京大学与苏门大学两个学校的毕业证,并直接留在苏门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在海阳市精神病院实习一年,接着被吸纳进了一个中日民间医学协会,得以在攻读博士期间,收获到足够多的临床机会。遇到乐瑾瑜是一个很大的意外,甚至你压根没准备在风城精神病院那种小医院里多待几天,最终因为乐瑾瑜,而留了半年。”
    “所以,”他瞟了岩田一眼,“不管你对瑾瑜是否有着真心的情爱,但对她的在乎却是真实的。或因为感情,或因为研究价值等其他你所看重的东西。”
    “他看重的是我的可研究性。”乐瑾瑜淡淡地说道,“之后这研究价值没有了,我所呈现出来的精神医学上近乎于残酷的极端思想,又将他吸引住了。”
    “精卫,不是这样的。”岩田摇着头。
    “是不是这样,之后你俩躲起来商量。我所要说的是,邮轮上的梯田现场,我没有真凭实据指向凶手就是你岩田介居,但当时的你是在案发现场的。至于晨曦岛上,那把长椅上的女尸是谁的杰作,却是我亲眼所见的。”邱凌的语气加重了,“凶手,就是你。”
    “看来,你比沈医生要大胆很多。他的胡言乱语都有个度,不敢太过武断。而你,”岩田摇了摇头,“而你的想象力确实要比他丰富很多。”
    “岩田!”站在一旁的乐瑾瑜出声了。
    岩田马上转过身去,似乎他本就在等待乐瑾瑜在这节骨眼上的言语。
    “岩田,上船后我看到了你随身携带着一个眼镜盒。你视力很正常,也没有戴偏光镜或者太阳镜的习惯。那么,这么看来,那眼镜盒里装着的,是否就是一副邱凌以前用来麻痹别人的黑框眼镜呢?”乐瑾瑜冷冷地说道。
    岩田摆手,动作依旧很浮夸,摇晃着手上握着的那柄精致的小锤:“精卫,你想多了。再说,你现在难道看不出,我们的对手正在联袂上演一场心理攻坚战,想要瓦解你我的阵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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