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尾巴尖指了指沼泽边的大石头,神情颇为骄傲:
    “你留下来,我可以帮你打磨鳞片,虽然你长的丑,还有奇奇怪怪的四条尾巴,但我厉害,能让你吃饱,也不会让他们咬你。”
    徐米露心情略微有些复杂,短短半天相处下来,她发现鬼国人行事作风都有一种近乎直白的坦诚,他们没有“谎言”的概念,想要什么,想说什么都会立刻表达出来。
    而地对她的邀请,就类似人类见猎心喜的情绪,换句话说就是地想养一只炫酷的“宠物”。
    徐米露只好比划着跟对方解释:
    “我一直生活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是从招摇山方向,穿过那堵黑墙才到了这里。我是个‘商人’,来这里是想找人。”
    “‘人’?我们这里没有‘人’。”
    一听徐米露是翻越了“黑墙”而来,地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蛇尾上的鳞片都受惊一样炸开了。
    地脸上那只独眼闭上后又很快睁开,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你从‘贰负之尸’那边来?我从来,没有去过它的另一边,它太大了,就算是最雄壮的鸟也飞不过贰负的脖子,最英勇的角鹿也跳不过贰负的头颅——”
    那一堵黑色的“城墙”居然就是贰负之尸?
    徐米露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一面望不到边的高大城墙,后背上汗毛直立。
    那样高耸入云的城墙,居然只是一具神的尸体。
    传说中有手中操蛇逐日的夸父,也有手持巨斧开天辟地的盘古,如今只是一具失去了意识的神的躯体就这样巨大,更何况那些存活在上古时期的大神?
    没由来的,一丝敬畏从她心中浮起,宛若动物在遇见狩猎者时的紧迫感。
    在那样混乱的时期,凤凰跟龙却能称霸这片土地,相对比之下,她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徐米露回过神,继续追问地关于外来人的事:
    “我在找一个从外面来的男人,他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我没有办法把天上的太阳卖给你,但我有更好的东西,如果你能帮帮我,我可以给报酬,就是……好东西,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好的东西。”
    “比太阳还好的东西?”
    地的瞳孔骤然缩小,她似乎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点了点头:
    “可以,等日落之后,我带你去地洞,你可以自己去看。”
    徐米露没明白地的意思,刚想再问,盘在树上的地就游了下来,整条蛇身浸泡在水里,只露出一颗美人头向沼泽中央游去。
    ——沼泽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平台,平台角度微微倾斜,正好能让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下来,那里已经蜷缩着十几个鬼国人在晾晒鳞片。
    期间还有鬼国人顺着湖泊游过来,他们全部都是人头蛇身,脸上长着一颗眼睛,外貌有男有女,当他们顶着浮藻从水里爬上岸,群蛇蛄踊的画面还是相当有冲击力的。
    简直就像狂蟒之灾真人版。
    ……
    ……
    “嗤啦——”
    有鬼国人用蛇尾探进沼泽,吊起来一只肚子鼓胀宛若气球的怪蛙,他们用那只怪蛙在石头上摩擦一会儿,就有红色的火星落入干柴之中,火苗“呼”的一下就生了起来,舔舐着干柴。
    “呜呃呃呃……”
    “呜呜呜呜呃呃呃呃——”
    “呜呜呜呜——”
    鬼国人都兴奋起来,披着黑色的兽皮围着火堆跳舞,口中还发出低沉的调子,阴森森的沼泽,幽暗的林间,诡谲的哼唱,所有的一切都编织成一场诡异中透透露着粗犷美感的画面:
    “嘿呀!”
    “嘿呀嘿呀嘿呀!”
    “嘿呀嘿呀嘿呀!”
    随着鬼国人兴奋地欢呼,一头头猎物被扔进沼泽里淹死,女性鬼国人尖叫着跳进水里,用锋利的牙齿撕裂猎物们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墨绿色的湖水里,有种说不出的奇诡。
    猎物嘶鸣声、水花迸溅声、蛇尾摩擦声跟欢呼声交织,火光摇曳下,鬼国人脸上的兽血越发鲜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原始野性。
    小七检测到徐米露的不对劲,忽然发问道:
    【宿主,你的心率在加快,是因为害怕吗?】
    “不,这很有意思。”
    徐米露摇了摇头:
    “我只是对于鬼国人的社会制度感到好奇,你注意到了吗?所有参与捕猎的都是女人,参与分配食物的也都是女人,女人们可以拥有独立的窝,所以这意味着鬼国里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女人手里,这是个母系社会。”
    【好像确实是这样。】
    小七观察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理解徐米露为什么会对鬼国人感兴趣。
    “探险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会遇到什么,每种文化都有它诞生的意义,比起研究它背后代表的东西,我更关注不同种族的饮食文化。”
    徐米露摸了摸下巴,已经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饭。
    ……
    ……
    粗壮的大树上挂着粗细不一的藤条,碧绿色的叶片之中又藏着大小各异的简朴建筑,入夜后,不断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林间的影子,时不时有黑色条形生物在沼泽里穿行,乍一看像是块黑色的木头漂浮在水里。
    徐米露是真的猜到,鬼国人的脑海里就没有“待客”这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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