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笑了笑,又把装着其余几道平安符的盒子展示她们看了,都是送给王老太太他们的。
    然后,她又拿了养荣丸,看着王氏道:“小姐说了太太月角暗昧,月角主母有疾,恐是王老太太身上有恙,这养荣丸,是给老太太养身用的。”
    王氏眼皮一跳,心脏都砰砰跳起来,道:“是说她外祖母有恙吗?”她又看向张全家的问:“你来时,母亲身体可有不适?”
    张全家的也是心惊,道:“是有些犯了伤寒,老太太入了秋就不太好些,这都是大娘子您知道的,老毛病了……”
    王氏强作镇定,又看向岐黄手上的养荣丸,这瓶子有些眼熟。
    “这养荣丸,是长生殿出的?”长生殿的养荣丸,药效好也极其贵重,还极难得,但这里有一瓶。
    “太太眼力好,长生殿出的养荣丸,便是这一种。”岐黄浅笑。
    王氏呼吸微微一顿,眸子半眯,她没正面回答是不是长生殿出的,只说,长生殿的是这一种,这代表什么?
    岐黄把养荣丸放下,又拿出那个小小的圆盒子,打开了,里面是金箔包裹,以蜜蜡封药效的安宫丸,只有一颗。
    “最珍贵的莫过于这颗安宫丸,若是卒中或是遇了大事故濒死,吃下可吊着一口气,等着救治。卒中更不至于就变严重或瘫痪了。当然了,若用以保身健体也可以的,平日刮些下来吃了,也是可保身。”岐黄说道:“安宫丸药材珍贵也不易得,炼制步骤也相对讲究,一颗值千金,奴婢也是敢说的。请张妈妈贴身携带了才好。”
    一颗值千金。
    张妈妈的心狂跳,手都抖了。
    真,真的吗?
    这去送礼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次千里迢迢来给大娘子送物送钱,本着秦家落魄如此,哪怕有回礼,顶多就是一些当地的特产就是了,可现在?
    平安符暂且不说,那两个什么丸,却叫她喘气都觉得急几分。
    这叫岐黄的丫头,不会说大话吧,毕竟琅琊王氏也不是小门小户而是高门望族,能人不是寻不出来,哪怕自己不识货,找个名医一查看就知药的好坏。
    要是言过其实,那就是空口说大话闹笑话了。
    可这是说大话吗?
    她不是没见过秦流西,那位的为人作派和气度,不像是说大话充大头鬼的样子。
    那就是说,这药,当如岐黄所说,价值千金?
    这作为回礼,是真的极贵重了。
    张全家的吞了吞口水,有心不想在岐黄面前露怯,却是没端住,有些慌了,只能看向王氏。
    王氏心中也是惊的,看着安宫丸的盒子,她也认得,同是长生殿的出品,当年宫中的闵太妃在宫宴突发卒中,她就看到宫中御医给她喂了这安宫丸,闵太妃此后虽然行动略迟滞些,但比好些卒中不是死就是昏迷或瘫痪眼歪口斜的强多了。
    如此可见,长生殿的药是顶好的。
    那会儿她也想买上两个留在家里傍身看门或送礼娘家,却都是无货,再一打听,出得起价的话,去那极有名的九玄拍卖场更容易得,但她始终没拿到过。
    现在她看到了,在落魄之时,往娘家送回礼之时,看到了那个难得的安宫丸。
    是秦流西这个名义上的女儿给她做的脸。
    王氏的胸臆间升起一丝莫名的感觉,鼻头发酸,眼圈也有些泛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药如此珍贵难得,你家小姐怎跟当玩儿一样?可还有什么话说的?”
    岐黄把药盒关上,道:“小姐说了,再珍贵的东西,她都舍得和拿得出来做回礼,只要收礼的是有心人。王家老太太愿意在姻亲落败时施以援手,并无袖手旁观,也无避之不及,情意千金难换,她愿和太太受这情分。回礼不多,还请老太太莫嫌弃。”
    这话,是向着张全家的说,意思也是让她带回去了。
    王氏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刷的流了下来。
    这孩子真是,叫她说什么好?
    “小姐还说了,明日辰时三刻是远行吉时,这点出行,可一路顺畅。”岐黄看向张全家的,福了一礼:“祝你一路顺风。”
    第228章 不可外传
    岐黄走后,王氏看着这几样东西,擦了眼角的泪,重新把布巾包起来,平了一下心情,才看向张全家的,道:“刚才岐黄的话红姐姐你也听到了?”
    张全家的是个机灵的,道:“大娘子,奴婢回去,定然一字不假的转达给老太太了。”
    王氏点头,道:“你也别多说别的,西儿那孩子看着凉薄,但心里是有数儿的,她是个难得的聪慧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她摸着安宫丸的盒子,苦笑道:“如今瞧着,倒是我这做嫡母的不配了。”
    不,是秦家不配。
    “大娘子,您也别自贬。”
    “你不懂,这孩子十年来都是一个人在老宅,哪怕这些年送钱送物有老仆伺候,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其冷酷又残忍?”王氏轻声叹气:“秦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连我都得靠着母亲送来的东西周转,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却是拿出来了这样珍贵的物事,我却不知她是怎么攒来的,这当中,又都付出了什么。可她愣是拿出来了,我不得就是欠着么?”
    张全家的试探着问:“大娘子,您这个意思是说这些药都是刚才那丫头说的那般,价值千金了?”
    王氏神色一正,道:“她是玄门之人,不会轻易说谎的。这两个药,与长生殿出的一样,很难得,尤其是安宫丸,从前我想在京中买来送给母亲做寿礼也不得法。现在却……”
    她失笑,又有些心惊秦流西的本事,比她想象的更为要厉害神秘一些。
    张全家的道:“大小姐竟有此神通来路,那秦家也不至于……”
    她的话在王氏的眼神下止住了,有些心悸。
    王氏道:“红姐姐这话以后别说。西儿固然是秦家女,但秦家这些年又给了她什么了?家族庇佑还是父母关怀?都没有。”
    她自嘲一笑,道:“秦家虽然落魄了,却难道要像那农家小户,把孩子的一文私房都要吸光了才是理?那不该,我也没那个脸。她的还是她的,我只当不知道,也请红姐姐你也莫在外多说,就今日,老太太那边才闹了些不愉快呢。”
    闹的那样,若还叫秦流西大度,好吃好喝好穿的供全家,让秦家再复荣光,光想着,她的脸都觉得辣的慌。
    而且,这些珍贵的药还更不能叫老太太知道是秦流西送给外祖母的,不然不知又会怎么编排,说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都比亲祖母好,更别说又有个嘴碎的谢氏。
    “若是有人向你打听大小姐是否送了礼,你就说给了几个平安符便好,这两个药却是不必说。不是我向着娘家,是我不想给那孩子带来麻烦。”
    张全家的也不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忙道:“大娘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王氏点头,又说:“回去后,这两个药你也不能当着众人的脸给母亲,避着些。”
    张全家的一愣。
    这也不宣扬?不是好叫大家知道,大娘子不是只会打秋风的?
    “秦家刚遭事,我都没想到西儿能拿出这些。外人不知她从小养在玄门,只会想我们留有一手。你说这东西打了眼,岂不叫人更多想?”王氏淡淡地道:“话传多了就不好听了,我情愿叫大家知道我如今落魄,也不愿因为炫耀而给我们西儿招来麻烦,这是我目前仅能做的了。”
    张全家的深深一礼:“是奴婢眼皮子浅了,幸得大娘子点拨。”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第229章 看不懂大小姐
    沈嬷嬷给王氏换了一盏茶,看了一眼放在小几上的布包,道:“太太,大小姐这心意,真真是太重了。”
    王家才送来多少东西,连钱带物,也不超三千两,可秦流西的回礼,光那安宫丸,就是有银子都未必买得到的。
    “是啊,真重。”王氏擦了一下眼角,道:“我都不知怎么还她了。”
    沈嬷嬷看出去,如今宅子内的仆人少,仆妇都是挥洒打杂,丫头也是一样,不分哪个的丫鬟,都是可劲儿的使唤了。
    人少,也就没太多人乱窜,说话倒不太怕被人听了去,可沈嬷嬷还是谨慎的看了外头可有人在才开口。
    “您这是着相了。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不说大家里,就咱们长房,你们几人更是一体,更该拧成一股绳儿使的,何谈欠一字?”
    王氏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想想,咱们可值得这样的相待?换了你是她,可能做到?”
    沈嬷嬷被问得一噎。
    “我们都做不到,哪怕是我,情面是客套,但却是做不到送如此厚礼的。”王氏摸着布包轻叹:“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孩子,你对她一分好,她就还你十分。”
    虽说值得开心高兴的事,可她心里怎么总感觉有些心疼呢。
    沈嬷嬷道:“太太,您终归是有福气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多的是时间对她好。这相处么,不管是父母孩子,还是主子仆人,都是凭着时间处出来的情分,日久见人心,以后只会更好的。”
    “确是这个理。”王氏抿嘴笑了,道:“我嫁到秦家,也苦过,也叹过福薄,现在看来,上天还是待我不薄。”
    “待三少爷回来,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沈嬷嬷说道。
    王氏想起儿子,心中微微一酸,却不敢多想,道:“回头你再和李总管合计一下礼单,也不必多贵重了,主要是带些漓城的特产和特色的小玩意。左右谁都知道我如今落魄,太拿得出手的东西却是没有的。至于这个,母亲知道就好了。”
    她点了点炕几,又小声道:“西儿送了这两样,你注意点别漏了嘴,要是叫那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先不暗里说我向着娘家,只怕会更指责西儿不孝,就不必给她招这个麻烦了。”
    沈嬷嬷面露凛然道:“您放心,老奴知道亲疏轻重。太太,您说大小姐这人,怎叫人越发看不懂,老奴瞧着,她这日子过的也不是特别奢靡,穿戴也不见得多华丽。可您看,这样贵重的药,她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做回礼。”
    有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不知能换多少金银了,她却是送人了。
    王氏:“十年,相隔两地,她过的什么日子,这期间和谁交往,又都做了啥,我们却是不知,也不必去打听了,她是个心中有数的人。”
    她又想起之前在秦流西那里见到的一堆首饰,眼皮跳了几下,那些东西和这药,都是她所谓朋友相赠的不成?
    第230章 大人您是我亲爹
    秦流西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在她面前,是三枚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铜钱,手边,则是掷了六次的卦象,她看着演算出来的结果,脸色难看得要命。
    龙潜大海,那恶鬼竟是深入人间,踪迹全无。
    “呵呵,可真是够谨慎的。”秦流西拿了炭笔,在那演算结果上画了一个大叉,笑意半点都不达眼底。
    她倒要看看,这东西要隐到何时何地,等她飞升后他都还藏匿着,就算她输。
    秦流西气呼呼的鼓起脸,盯着那个大叉,越想越恼火。
    不为别的,只为老头为了他占卜而引发内伤,使得阴阳混乱。
    她不喜欢老头儿为这些鬼东西操心。
    还是得找出来打死才行,不然老头必定放心不下这苍生,又要为此而伤神,那对他寿元更为不利。
    秦流西下地,从博古架上找来朱砂黄纸笔,画了几道符,直接在屋内起了坛作法,口中喃喃有词:“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
    东方鬼王那家伙,自上次见了面后,就鬼影全无,都不知死哪去了。
    “大人,大人呐……”
    秦流西的咒语还没念完,东方鬼王的声音就在院子外响起,有些沧桑绵长。
    这么快?
    秦流西趿上鞋走了出去,抬头,看到东方鬼王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雌雄两鬼,而东方鬼王则是指着他们一脸激动地叭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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