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分岔路,陆安一家远远就能看到三叔家的单元楼。
    不比后世的高楼大厦,这时的单元楼就是一栋两个单元的三层小楼,三叔家在一楼。
    因为一楼比二三楼多一个院子的缘故,三叔一家一度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如果不是后来每年回南天家里天天到处滴水的话。
    三叔很好利用起了这个院子,和隔壁两家一起给院子重新整修了一下,由于院子后面也对着马路,因此三叔这个院子的大门搞得甚至比单元正门还要豪华。
    叩开院门,一阵喧闹尘嚣扑面而来,陆安一家这才发现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亲戚,除开二叔四姑这些熟面孔亲戚,还有三婶那边的亲戚。
    院里几张饭桌拼成一个大桌,所有亲戚都围坐在桌子旁,而三叔陆有福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上座上,他四十出头的年纪,戴着个眼镜,挺着个大官肚子,似乎正如他的名字那样——相当有福,正享受着周遭亲戚们的追捧奉承。
    “有福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你看我家那口子,都老得像六七十的人了,你看咱有福,连白头发都没一根,这是怎么保养的呀?”
    “你哪能跟有福比?人家是区里高干,哪能跟我们这些庄稼汉相比,整天风吹日晒雨淋的,就是大理石的狮子,也要被剐掉一层皮!”
    “那就是伟强小寿星吧?你看看真是一表人才,和有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陆伟强染着一头流里流气的黄毛,翘个二郎腿很吊儿郎当的坐在一旁,骄傲的扬着头,周遭亲戚们的讨好巴结让他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陆有福本想严肃一点摆出自己高干的官威来,可惜养气功夫终究不到家,不时上扬的嘴角,显得他对这些众星拱月的献媚逢迎相当受用。
    这时三婶贾南凤突然大声高呼:“哎呀!这不是老大家的大学生吗?怎么你们都自己过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们呀?”
    父亲母亲马上客气表示就这么几步路,自己走着就能来了,哪还需要接什么。
    随后母亲一边扯过陆安陆平过来叫人,一边把手里的麻袋拎出来给三婶。
    三婶脸上的厌恶一闪即逝,手里并没接麻袋,而是做出一副笑脸盈盈指着院子角落:“你说你们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真是太客气了,东西你们就放那角落就好。”
    “南凤你这话说的,今天是伟强生日,我们要是空着手上门,那成什么话了。”
    母亲把东西放好后还说:“南凤你忙你的,我们自己来就好,要是你还有什么活,我们也能帮你一起干了。”
    贾南凤点头说:“那多不好意思呀,不过大嫂要是你们方便的话,帮忙把鸡杀了吧,还有菜都洗一下。”
    这一幕给陆安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母亲那就客气一句,你还真安排客人干活呀?
    不得不说,相比三叔那一点点养气功夫,三婶连那一点都没有,不仅手上动作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就连表情都差点没忍住。
    这也就是父母神经大条,这要换一些较真的,能当场和你翻脸了。
    见母亲真解开麻烦把鸡拎出来,陆安再忍不住的上前大声说:“妈,今天可是伟强哥的生日,有外人杀牲好像不太吉利!”
    父母都愣愣不解哪来这个说法,三婶甚至还说她家百无禁忌,杀鸡没什么的。
    但陆安这话也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那边三叔开口:“南凤,人家陆安是大学生,你就听他的没错。”
    随后三叔招呼父母随便坐,三婶还在嘟囔自己在平江四十年就没听说有这个说法,哪有什么生日不许外人杀牲的。
    三叔眼神一瞪:“大哥一家来了,还不去倒茶,在这瞎啪叽什么呢?”
    支走三婶,三叔堆出满脸热情的笑容朝陆安招手:“来,陆安过来!”
    母亲闻言赶紧扯了陆安两下:“你三叔叫你快过去,好好陪你三叔说说话。”
    陆安点头说好。
    陆安知道现在闹起来只会显得自己家里不懂事没规矩,得让三叔他们先发作才行。
    装,现在让你们装个够,待会等父母透了底,你们的真面目就该出来了。
    陆安上前中规中矩叫了声三叔。
    陆有福先点了点头,然后扯着陆安给所有亲戚介绍:“这陆安,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可是咱们陆家的大学生,本来该我上门去给他道贺的,没想到今天他倒先过来给我家伟强庆生了。”
    陆安瞟了陆有福一眼:好家伙,这还要踩着自己显摆一下吗?
    很明显陆有福的潜台词就是:看看,这都是大学生了,以后的干部,这都要主动上我家来给我儿子庆生,所以我才是最牛的那个!
    而随着陆有福的话,所有亲戚们爆发出惊讶的呼声,他们一边称赞陆家果然好起来了,不仅有陆有福这个高干,现在还出了个大学生,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过要说还是陆有福更有本事,毕竟这么有本事的陆安,也要上门给伟强庆生。
    说到底陆有福现在是高干,陆安以后要想在单位里吃得开,还得靠陆有福这个三叔。
    这顺着他给出方向的夸赞讨好,让陆有福非常满意。
    他拉着陆安坐下来,摆出一个又是长辈又是高干的姿态:“陆安呀,你在学校里的学习都还跟得上趟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道吗?不要辜负你父母给你送去念大学!”
    陆有福这么说着,陆安就这么听着,等他说完陆安才开口提醒:“三叔可能是太忙了,我今年已经毕业了。”
    陆有福一点也不惊讶的啊一声,然后故作懊恼的拍拍额头:“你瞧三叔这个记性,没办法,谁让你三叔是区里干部又是水利局的局长,整天工作都是连轴转,还要帮这些亲戚们帮忙,一下子记错了,你不要见怪呀!”
    不过紧接着陆有福又坚定道:“但陆安你放心,你三叔负责综合办的工作,经常能和县委组织部打交道,到时候你要分配到县里或者镇里来,你就找你三叔,肯定帮你找个好单位!”
    瞧瞧!领导高干嘛,记不得侄子什么时候上学也正常。
    而且三叔可不是故意忘记,他早就帮你铺好了路,你就算是大学生,以后也还得要仰仗他这个三叔,他还是家族里最顶牛的!
    陆安当然不和他在这点口舌上争高低,他喜欢吹就让他吹,别说和县委组织部很熟,就是说组织部长周国忠是他拜把子兄弟,县委书记林奎帆曾经和他一张桌子吃饭都行,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可有二十年官场阅历的陆安能沉得住气,但母亲钱秀芝却着急了,毕竟今天他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听陆有福说了这个话,她马上插话进来:“有福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陆安这边工作安排就交给你啦!”
    只能说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真不了解那些弯弯绕绕,听陆有福那么说就真信了。
    陆安都想说:我的亲妈呀!要是陆有福有那个本事,至于他那个水利局还是个光杆司令吗?区公所二十年连个副科待遇都解决不了,工作也没有调动。
    他那个所谓副主任兼水利局长说好听了是个干部,说不好听了和夏东来那个干事并没啥本质区别。
    果不其然,在听了母亲的话以后,陆有福马上打起哈哈来:“什么个情况?陆安已经分到咱们平江县来了吗?这可是好事呀,你想去哪个单位,你直接跟三叔说,三叔明天就帮你去组织部问问。”
    紧接着陆有福给钱秀芝和陆安解释现在县里编制各种紧张。
    “不是三叔跟你吹啊,就县里这个情况,各单位都在超编,好单位都是挤破了头想进去的,每天组织部门口都能排起长队。”
    “也就是你三叔我,平时和组织部那些领导打过交道,能和他们说得上话,否则要是你自己去交介绍信呀,只怕连组织部大门你都进不去!”
    “不过三叔还是建议你,分到了哪就先在哪个单位先干着,咱们骑驴找马嘛!”
    陆有福这话又得到亲戚们的一致好评,交口称赞他又本事,居然组织部里都有熟人,不愧是区里的高干,这关系网就是不一般,要换成他们,进了县委就纯抓瞎,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陆有福满脸满意和享受,最后用力拍拍陆安的肩膀:“陆安你记住,年轻人切忌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知道吗?放心,一切有你三叔。”
    陆安嘴角一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三叔这话我当然放心了,谁让三叔您是咱们陆家最有本事的人,从县里到村里,哪个认识的人不知道陆家老三是顶呱呱!”
    陆安先给陆有福捧上了天,然后马上说道:“但是三叔你可能误会了,我妈的意思不是让你帮忙调动工作单位,而是帮忙找工作。”
    陆有福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顿:“怎么个意思?你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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