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沈兰蘅微微蹙眉。
    不够艳丽。
    她太干净了,同那个人一样干净。
    干净得令人生厌。
    脖颈上一道冰凉的触感,伴着隐隐的刺痛,令郦酥衣肩头不由得一缩。她眼睁睁看着,下一刻,沈兰蘅的指腹竟沾了她先前被剪刀划伤的血液,殷红的血点染在他葱白的指尖,如一朵艳丽又诡异的花!
    即便她万分不愿,即便她抗拒地摆着头,那只手仍然伸上前,轻轻擦过她的双唇。
    她眼中泪光打转,晶莹剔透的水珠,下一刻就要冒出来。
    沈兰蘅比她高大上许多。
    他倾弯下身,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将她紧咬的下唇掰开,迎着她惊惧的目光,右手慢条斯理地在她的唇瓣上摩挲。
    郦酥衣呼吸颤抖,轻轻扑打在他的手背。
    她被迫仰着头,却因不敢与之直视、轻轻垂下目光。余光中,她能看见对方那一张清冷的面庞。男人一袭鹤氅,正饶有兴致地低下头,神色认真,如同在制作着一样精美的瓷瓶。
    一寸一寸,将她的唇磨得分外。
    终于,就在郦酥衣几欲含住他手指的那一瞬间,对方满意地撤了手,“刺啦”一下,涂抹着鲜血的手在她的唇角边拉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沈兰蘅微眯着眼,开始端详起她。
    她像是被吓傻了,整个人几乎要瘫坐在墙角,一双细弱的肩微微发着抖,眼底脆弱的眸光晃荡。
    这样才好。
    沈兰蘅勾起唇角。
    女人身上终于没有了沈顷的痕迹,取而代之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男人心满意足地伸出手,怜爱般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如同抚摸着一只乖顺听话的猫儿。
    郦酥衣没有吭声,任由他如此轻抚着自己。最终,那只手又停在她的腰间。
    对方的力道很大。
    一下子,将她的身形从地上带到自己的怀抱中。
    她整个人扑过去,兰香入怀,下一刻,已然听到沈顷落在自己耳边的话语。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考量。
    “他有没有碰过你?”
    “什么?”
    “这些天,沈顷白日里有没有动过你?”
    这一回,他的右手微紧,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压迫。
    郦酥衣欲哭无泪,不敢胡说其他的,只能如实道:
    “白日里……世子爷未曾碰过妾。”
    这是实话。
    白日里,她很少与沈顷单独相处,即便二人碰上了,她对沈顷也是敬而远之。对方就更不用说了,在众人面前,他永远保持着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就连碰一下她的手指都不敢碰,更罔论去做那些越界的事。
    但二人已是夫妻,做那些事,属实不是越界。
    闻言,他的唇角满意地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如奖励般轻吻了她鬓角一下。
    “以后白日,不要让我碰你,好么?”
    他的唇自郦酥衣的鬓角辗转而下,落在她的耳廓处,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
    这一声,如同某种引诱与蛊惑。
    短暂的愣神过后,郦酥衣终于大着胆子开口:
    “世子爷在说什么?”
    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对方的话?
    有这么一瞬间,郦酥衣甚至怀疑身前的男子被什么人给夺舍了。他与沈顷有着同样的声音、张着同一张脸,可所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想她印象中的沈顷。
    或许是郦酥衣从未了解过他。
    从未了解过他这如同兰花般清雅的外表之下,究竟藏匿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见她迟迟未答应,男人像是有些恼了。他没有耐心地掐了一把郦酥衣的腰,以一种近乎于命令的口吻道:“说,好。”
    郦酥衣瑟瑟:“……好。”
    “好什么?”
    “好……不与世子您白日宣淫。”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间。
    “如若白日我执意要碰呢?”
    “妾不知……”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郦酥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能让身前的这个人满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兰蘅冷笑一声,径直将她打横抱起。
    软榻重重一陷。
    一如新婚那日,他的手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此处。夜色森森,男人垂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看着她紧蹙的眉心,以及鬓角处的湿汗。
    “如若我要碰呢?”
    “如若我白日要碰呢?”
    “……”
    “如若我白日,执意要碰呢?”
    他的力道与目光一同压下来,郦酥衣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妾不会,妾不会……世子爷,妾定会勤勉自身,不会与世子爷白日宣淫。”
    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如同一场水雾朦胧的雨,就这般浇下来。一时之间,天地寂静,芙蓉帐暖。
    ……
    翌日,郦酥衣醒得很早。
    与大婚那夜一样,她一整宿并未睡好,醒来时,沈顷已不在身侧。
    回想起昨夜,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眼神,那语气……那种令人惊惧的神色。
    简直不是白日的沈顷。
    正思量着,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郦酥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并没有用晚膳。
    这边正想着呢,只听一阵叩门声,玉霜已端着些糕点膳食,走了进来。
    “夫人。”
    小姑娘声音清脆,一边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替她梳洗起来。
    “夫人昨夜便未用晚膳,一定饿坏了吧。今儿个国公府来了位贵客,世子爷如今正在前厅招待着呢。”
    虽是饥肠辘辘,但她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
    “芸姑姑如今在何处?”
    芸姑姑是府里头的老人,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事情。
    玉霜如实回答:“好似在……老夫人房中。”
    梳洗完毕,郦酥衣提了提裙角,欲往外走去。
    “哎,”玉霜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裙,微讶,“夫人今日怎么穿起这般艳丽的颜色来了?”
    往日里,夫人最喜欢穿淡青淡粉,出落得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蕖花。
    但今日,她涂抹着艳丽的口脂,就连衣裳的颜色也分外妖娆夺目。
    郦酥衣顿了顿,道:“近日突然喜欢大红大紫了。”
    玉霜未有疑,“噢”了一声。
    她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还未赶到老夫人院中呢,便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形。定睛一看,正是芸姑姑。
    “世子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芸姑姑,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因为沈顷对她的宠爱,全府上下也跟着对这位世子夫人分外尊敬。就连芸姑姑也躬了躬身,朝她笑道:
    “夫人,您说。”
    郦酥衣犹豫少时。
    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疑问问了出声:“芸姑姑,我想问,世子爷他……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此言方一落。
    沈顷与友人正巧,从院墙另一侧路过。
    听闻此言,沈顷脚步微顿。
    身侧友人面上露出变幻莫测的神色。
    第8章 008
    晨光熹微一层,落在少女如透白的肌肤上。她的眸光纯澈干净,看上去分外……单纯。
    那一句话,她的语气也甚是无辜。
    可她越是单纯无辜,芸姑姑便越发觉得,这句话问得别有深意。
    但她确实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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