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从魔法师的手中射出来,在空中变成火龙,一条又一条,大火球如同暴雨般落下,大地之上,一片火海。
    北国留下的侦查兵们对此不但不加以阻止,还冲着那巡视城墙的身影敬礼,将所有战死的英雄一把火烧掉,并不算什么侮辱,反而是对尚且活着的人,一种最好的保护,这年头,一场瘟疫毁灭掉的生命,胜过十场屠城!
    【潘兴城外北国大军营帐】
    “输了……”帝厉摩罗一脸颓丧地走进营帐,扑通一下单膝跪地:“请老将军责罚!”
    “起来吧。”哈兰玄冥的声音依然淡漠,然而帝厉摩罗从那淡漠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阴暗的期许与得意:“今日之战况,乃三日前我等没有掌控住局势之恶果,虽请来了尊王,却和没有请来一样,这是我等共同的责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可是,南国蛮子们……”帝厉摩罗的声音有点嘶哑。
    “南国蛮子们就该这样,这是他们的国都!他们如果再像飞燕城那样,那么老夫亲自去说服皇上,让他扩大奴隶规模,将所有南国人都划为奴隶好了……北国铁军的胜利和辉煌,绝对绝对不能建立在对敌人孱弱窝囊的幻想之上!强敌也好,弱者也罢,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这样的军队才能打胜仗啊。”
    “老将军教训的是。”帝厉摩罗听了哈兰玄冥的话,感觉好受了许多。“你这个家伙,能打是很能打,就是将那所谓的军人荣耀看得太重啦!军人么,面对的也永远是敌国的军人,你有的,敌国也有,甚至更好,因此仗打得难看,不算什么,只要最后能胜利了就好。”哈兰玄冥谆谆教诲道:“今天的南国人表现的不错,只希望他们以后还能有这样的表现……我等有百万大军,损失个四万五万不算什么,就算损失四五十万,打下了潘兴,占领了两河流域,那也就不算什么了!可是你想想他们那么一座孤城之中,一共能有多少人?能支持多久?”
    他这样说着,帝厉摩罗的眼睛亮了:“对啊!我等要是一天到晚持续攻城,他们就算人数再多也消耗不起!”
    “所以呢,从明天起,让建州铁军上场吧,普通的就可以,给他们的人说,青龙决战营,朱雀决战营,那是留着进攻内宫的,不要在这里浪费了。”
    “是!”帝厉摩罗领命而去,和刚刚进来的时候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般,昂扬地出去了。
    过了半晌,哈兰玄冥有些奇怪地问传令官:“叫你去请聂将军怎么还不来?”
    “大人,聂将军的情绪很不好,说什么要解职回去给皇上请罪呢。”传令官一脸无奈:“卑职还是第一次看到聂将军发脾气啊。”
    “这个聂挽留!”哈兰玄冥苦笑了一下,语气只能够并没有多少怪罪,他了解聂挽留,知道聂挽留和银尘之中的那种羁绊。他亲眼见证了聂挽留的变化,从血阳城里调出来帮助帝厉摩罗练兵的聂挽留,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聂挽留,从血阳城开始,聂挽留手下的兵,也不是他哈兰玄冥曾经认识的那一支黑羽军。
    黑羽军再如何强大,也不是建州奴儿们的对手,这一点就算是哈兰家族的猪都清楚,可是血阳城之后的黑羽军,那真的是比起八旗中的镶四旗丝毫不差。这么大的变化,哈兰玄冥不深入调查就不是北国的军神了。
    “……”哈兰玄冥想了想,站起身来,亲自去找聂挽留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让聂挽留与银尘之间,做一个正面的,彻底的了结。
    他更清楚自己其实有点偏向聂挽留的,作为一代军神,爱才的毛病其实比手底下这个将军更甚。
    【同一时间】【姑苏城】
    金刀门的掌门杨无敌是个忠诚的人,忠于帝国,也忠于皇室,可是作为一位金丹境界的超级强者,他再忠诚也是有脾气的。
    他觉得自己其实不太忠于皇帝,至少是现任的皇帝,四十四岁的他,在年轻的时候没少和赵光叔套近乎,因为那个差点就坐上龙椅的人,真的许诺过他一个将来,一个武人地位更高一些的将来。
    赵光叔,可不是一无是处的蠢虫,只不过如今他真的变得一无是处罢了。
    “不过现在想想,皇上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潘兴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守不住的。”金刀杨无敌悲愤地想着,慢慢走上姑苏城太守府特有的黛色的台阶,此时的太守府里没有太守,只有一位土皇帝。
    他身后跟着一群背着重型板刀的弟子,这些人既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兵,这些人乍看起来身上摸不出二两银子,可是背后清一色的光器……已经让太守府门前长街上的所有行人都逃走了。
    他今日来,是兴师问罪的,不是来投靠的,尽管他不忠诚于任何一位皇帝,尽管他知道太守府邸里的新主人和他所在的门派一样,都受到了那个人的照顾,蒙受着恩德,可是他依然要为这位太守府的新主人名不正言不顺地就拥兵自重起来,根本不去潘兴城救驾的做法讨回一个公道。他要的就是公道而已,一个理字,作为军人,他强迫自己不关心政治,只为了国家存亡和规则活着。
    他忠诚吗?不,他只是忠义而已。义之一字,讲得就是规则。
    而南国的规则很简单,至少在杨无敌的眼里非常简单——将士为天子死而已!
    来势汹汹的他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跨进门槛的一瞬间,恪守忠义的杨无敌做出了一个看起来愚蠢至极的举动,他一抬手,示意身后的弟子们在门外等候。
    他这是绝对的只身犯险,在千年文明中的任何时候,这种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听中央调遣,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永远留下,却依然奋不顾身地前去质问说理的愚忠之人,全部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一心要篡位另立的乱臣贼子剁成肉片下酒,还美名其曰:“成全你那所谓的忠义之名”。而被腐儒们把持着的千年历史的记载中,这些或许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的所谓“愚忠”,“刚正”之人,全都是世人应该效法的楷模,所谓“死后清名垂千古”的忠臣良将,而新上任的帝王,倘若不能给这些人一些虚无缥缈的谥号,那么就是触犯了腐儒口中“千年万古祖宗不变之法”,其皇权的合法性就要受到质疑,也因此,新上来的篡位者们少不得要将天下腐儒文人们抓一批,杀一批,以严酷的文字狱来为自己上位的合法性“证明”,而那些腐儒,能活下来的,又立刻变节,跪舔起新的政权,高喊着“圣主降临”以免刀剑加身。这样控制着道德制高点本身却没有丝毫原则和底线的所谓读书人,其实才是人类文明的最大敌人吧。
    杨无敌明白这些,可就是他看得太透,自己的做法反而显得无边的愚蠢。因为他太清楚,金刀门上下不过几千号人,面对这个“新皇帝”手下一万私兵以及在姑苏城里整合起来的五万大军,就算全部压上也没有丝毫胜算,这个拥兵自重,几乎就要拥兵自立的家伙,不是什么等闲的地方将领,藩王之流,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军神,没有之一。
    那是能够发明出黄泉锁斩熐的可怕人物。
    他只身进来,是规则如此,南方帝国的王法律例明文规定,官员互相拜访,非亲故者,只能孤身进入别人的府宅,这是避免所谓的结党营私,以及利益集团的相互仇杀采取的措施,姑且不论是否有效,关键是,杨无敌这样做了,就真正占了“理”和“礼”。
    他怀着几乎是赴死的心态,一直走到了里间,看到那人十分敬业地伏在桌案上批阅着“奏折”,杨无敌没觉得这样能显得他多么英明伟大,或者“勤政”,因为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一心篡位的窃国者而已,他现在可是在为自己“勤政”,而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杨无敌看着这个人的背影,表面上一片平静,内里一片翻腾,他认识这个人,很早就认识,正是这个人的某种提携和保护,成就了今天的金刀门的门主,金刀杨无敌,而不像韩饮冰那样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了监牢里。
    可也是这个人,做出了拥兵自重,不去勤王的叛逆决定,此时,在秀杭的太子,已经征调了20万军队(杨无敌还不知道这些军队的底细)北上了。
    “罢了,本座的一条命,一身荣耀都是他给的,在这里还了他,也无妨,只希望拜狱那小子能撑住,希望蒋力士那些弟子,能真的听进去本座最后的劝告吧。”杨无敌这样想着,一身暗金色的威虎锁子甲哗啦一声抖动,却是他双手抱拳,单膝下跪道:“卑职杨无敌,参见王爷。”
    赵光怡抬起头,在杨无敌进来之后到如今这点时间里,他都没有提起哪怕一丝防备之心,不仅仅是他有血河尊者这样的“大杀器”,更是因为他心中的那股道义。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赵光怡,何尝又不是另外一个“愚蠢”的杨无敌呢?
    赵光怡甚至犹豫了一下,才将笔放在了龙形笔架上,那龙形的笔架,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用。
    他站起身,转过来,有点急切也有点兴奋地说:“快起快起!你总算是来了!”
    杨无敌慢慢起身,锁甲发出铿锵的声响,仿佛他那决死的意志:“卑职是来兴师问罪的!”
    “啊,是啊,看来消息还没有走漏,很好很好。”赵光怡满意的笑着,从表情到声音都没有一点点心虚的表现。杨无敌认真看着他的脸,心里一片悲苦,这个曾经带给自己希望的男人,难道真的已经堕落至此,一点廉耻到没有了吗?
    “卑职只想问问王爷,当各大藩王,将军,还有秀杭的太子都准备北上勤王的时候,王爷在做什么呢?”不太擅长拐弯抹角的杨无敌此时连客套的心思都没有,十分直接地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也是最能刺激赵光怡的问题。
    他想看看,想见识一下,这个如今“已经毫无廉耻”的人,这个曾经的上司兼战友,究竟能脸厚到什么地步。
    “你是想问我,啊不,朕拥兵自立的事情么?你以为朕心甘情愿这样?”赵光怡说着,眼里没有丝毫愧疚,丝毫怒火,或者别的什么应该属于篡位者的神色,只有一种杨无敌完全没法明白的深灰色的悲伤,这让他那暗蓝色的演技看起来颜色褪去不少。
    “朕?你居然!”杨无敌倒退一步,一只手已经按住了腰间金刀的刀柄,那把金刀并不是什么威力绝伦的光器,只不过是一把上品玄器而已,可那把刀,就是金刀门的门面。
    杨无敌建立金刀门的时候,就以这把刀作为门派的名称,这把刀,是贵皇(仁皇之祖)赏赐下来的,代表着杨家永恒的忠诚与武力,对于杨无敌来说,这把刀就是忠义,刚烈与尚武精神的化身,是他建立的这个门派,和他的家族永远的象征。
    他握住刀柄,却没有将刀拔出来,因为前任真王赵光怡曾经的恩德,曾经的仗义,曾经的指点,曾经的提携以至于保护,还如同障壁一样阻挠着他。
    “我说了,这不是我愿意的。”赵光怡的声音中,完全浸透了缅怀,那是对儿时的兄弟情深,少年时代的同舟共济,青年时代的反复成仇,以及如今不可挽回的托付与撒手的缅怀。赵光怡无法说服自己将灵皇当成一个好人,一位好皇帝,也无法想象得出,一个邪恶跋扈荒唐疯狂如灵皇的人,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壮举”。
    他转过身,有点艰难且万分慎重的打开桌上的一方木盒,那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片黄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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