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和银尘之间的决斗天则因为圣器的气势波动扰乱了一下,一直在一旁掠阵的寒霜似抓住机会,爆吼一声,抡起身后的大锤狠狠朝着银尘的脑袋砸去。
    银尘眼神一闪,伸手一招,链刃居然马上组成镰刀,狠狠劈向韩霜似的大锤,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寒霜似的大锤居然也是一件光器,而且是非常罕见的珍品光器!
    这是银尘继赤血秘境浩劫之后,第一次见到不是自己制作的珍品光器。
    珍品光器战锤狠狠砸在上品光器死神镰刀之上,只听一声脆响,死神镰刀的刀刃直接碎裂,死神镰刀带起的风压,也将韩霜似吹着一阻,一时半刻没有冲上前来。
    “你这邪魔!天下正义王师饶不了你!”天知愤怒而绝望的喊声在暴风和混乱之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灵皇威严之中不失歉疚的声音:
    “八十四标,无论能否突围出城,返回潘兴,集体擢升龙禁尉!银尘,你若能生还,朕绝不亏待你!”灵皇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这也是他一生之中最后一次在炼魂山说的话,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
    “皇上!”这个时候,戴荃,莫代尔,静妃娘娘同时尖叫了起来,另外两个妃子也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跑来,因为此时,圣器之中发出的光芒已经从圆环变成了六边形,六边形的每一个顶点上都汇聚起一个小小的光环,这光环套中谁,就能将谁传送走。
    这是逃离死亡,冲向光明未来的仅有的门户。
    也就在此时,银尘猛然一挥手,节肢动物一样的手爪在半空中就变换回白银色的手掌,两枚火焰符文从指尖上飞出来,在半空中撞击到一起,转瞬间就变成一道爆炸的火光。
    火光在暴雨之中扩展,仿佛湿冷糜烂的淤泥和雨水成了最好的燃料,眨眼间就燃烧成一道凶猛的火墙,火墙将灵皇和赵光叔的反抗军隔离开来,给灵皇营造出最理想的逃生环境。
    这一下,灵皇对银尘几乎感恩戴德,就连凌华皇后对他都另眼相看,摆明了就是一个以死效忠,拿命护主的典型啊,如今南国,朝廷上勾心斗角,江湖上山匪横行,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出过一个楷模一样的忠臣孝子了,今日枢机蒙尘,陡现勤王先锋,如何不叫帝后稀罕!相比之下,那满朝文武,禁军统帅,简直狗屁不如啊!
    六个光环已经有两个套住了皇帝和皇后,而另外四个还悬空着光环,如同四张诺亚方舟的船票一样,在夜空之中散发出无比诱人的光彩。戴荃,莫代尔,静妃娘娘,还有另外两个嫔妃都眼巴巴地望着灵皇,乞求着他能哪怕念及往日的任何一点点情谊,将他们传送走。火光外面的寒霜似和天知看到那圣器的光芒,脸色全都变成一团紫黑色,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和颓丧感,以及一旦灵皇逃走,他们即将面对几十倍数量的敌人围攻的压力,在他们二人胸腔中淤积,几乎变成某种内伤。韩霜似眼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就要逃走,悲愤之中爆吼一声,全身上下爆发出一圈红色的闪光,居然在情急之下,动用了透支生命的禁术。
    “冷静!”天知断喝一声,从泥水之中一骨碌爬起来,飞扑想韩霜似,空着的双掌之间,一股股带着鬼嚎声的罡风化成一道连续的,带有疗伤特性的风压,隔着一尺距离打进了韩霜似的身体,让他马上就要被震断的心脉恢复正常。
    “冷静下来!韩公子!上品圣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东西影响!”天知痛苦地说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精心计划的虎口拔牙行动,居然这么快就失败了,他计算了灵皇可能带出来的所有底牌,什么用大雨封路阻挡敌军,什么用滚石消灭敌军的士气,什么用金钱美色腐蚀拉拢御林军的统领,甚至于连仇似海可能给灵皇示警都想到了,用一个替身吸引他的注意,却始终没有料到,灵皇居然出门随身带着这件宝贝。
    那是南方帝国的镇国圣器之一,上品圣器“千里回转骨”,平常的时候,这种东西只能摆放在供奉先皇灵位的宝塔之中,不曾有人动过,这次皇帝出行,居然不声不响地将它带在身边了。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输,这次赵光叔的虎口拔牙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如果天知懂得电竞,应该打出gg了吧?
    在烈火高墙的阻挡之下,灵皇从皇后手中接过这支象征着帝国存亡的圣器,大袖一挥,一双光环就将随行来的两个妃子套牢了,两个可怜的,平时也不过是给灵皇这个老男人提供肉身快感十六岁女孩扑通一下就跪倒在泥地里,不住地谢恩。
    “皇上!”静妃娘娘看到皇上的举动,一双美目之中流露出惊喜与感激,她从皇上的举止中看出来,皇上虽然喜怒无常,却在关键时刻十分地念旧情呢,平日里她和皇上的情分,大概只比皇后浅一点点,远远超过那两个刚刚混上嫔的小丫头片子,想来这最后一个逃生的名额,自然留给自己了吧?
    静妃娘娘又回想其前半夜里,皇上和自己行那床榻之事,巫山云雨,无限欢好。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皇上来说,那都是多么甜美的回忆啊,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静妃娘娘这几年,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在所有的后宫女人之中,她每次得到的恩裳,是最多的,最好的,她如今的地位,按照常理来说,其实已经隐隐在皇后之上,否则皇上这次出行为何点名要她相伴?为何第一夜在临时驻地休整,就和她共赴红罗纱帐?
    静妃娘娘轻声呼唤着,仿佛呼唤着三生三世不曾忘却的情缘,她几乎是本能地走上前来,勉强止住血的肩头伤口,似乎也一点不痛了。她从后面走上来,眼看着就要绕过处处针对她的凌华皇后一头钻进那浮动着的,最后一个空着的圆圈中。
    然而灵皇的眼睛里,此时只有冷酷,或者说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能做的只有冷酷。
    他一挥手,最后一个圆圈,套住了戴荃。
    一直如同宠物狗一样跪在灵皇脚边的戴荃,立刻深深匍匐下去,他没有如同那两个嫔一样磕头如捣蒜,只是静静地五体投地于烂泥之中,给皇帝留下一个高高拱起的脊背,这个干净的高高拱起的脊背,是永远为这个皇帝准备着的,从二十年前的年轻时代,到如今主仆二人都已经过了中年,再到二十年后两人垂垂老矣,这个脊背,永远都是灵皇随时随地歇脚的凳子,永远都是。
    戴荃,这个权力巨大却从来没有掌权野心的中年太监,才是这个国家,甚至这个天下中,最伟大最成功的阉党,他和已经基本上投靠太子的阉党完全不同,他对皇帝能够付诸的,永远只有一颗没有底线的忠心,他的忠诚里没有自我,没有自私,甚至没有任何欲望!他才是将阉党的本分做到极致的人,而不是那些阉党投靠这个投靠那个,玩弄皇权,把持朝政飞甚至迫害天下犬儒!戴荃,和这个世界上许多真正明白太监,明白阉党存在意义的太监一样,对皇帝死忠,因此在皇帝没有表现出要铲除后党的意愿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招惹后党一丝一毫,也因此,他们没有和后党发生任何冲突,也永远不可能将神剑门招揽到麾下。
    以戴荃为首的真阉党,从生到死,自始至终,都是皇帝的小马扎,从来也不会成为参与废立新皇,弄权朝堂的大奸臣。
    也因为如此,在最危急的关头,皇帝选择了戴荃这样的小马扎,而并没有选择莫代尔这样的大阉党。
    “银尘,朕在潘兴等你回来!”光芒,在火焰的围墙中间爆炸般地亮起,然后如同一道火箭尾焰一样冲上高空,最后消失在暴雨如注的夜里。
    “皇上!!”
    “皇上啊!!”
    静妃娘娘和小太监莫代尔的声音,先后响起,前者带着撕心裂肺的哀伤,后者带着彻底沉沦的绝望。那道光焰腾空而起,似乎将整个包围圈里灵皇一方所有人的战气,战意和精神,都彻底吸走了,除了银尘身边那如同石像一样肃穆又静止着的二百禁军,其他灵皇所属,早已军心涣散。
    突围的希望什么的,不存在的。就算突出赵光叔的重围,也不可能突出灵皇布下的海捕天网——从仁皇时代传下来的规矩,一旦被皇帝抛弃,那么就不能活在世上了,就算从敌人手里逃出来,也说不清是不是向敌人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而换来生存,因此一概都算作帝国罪人,要被炽白芍药或者解语密宗处理掉。于是,在被抛弃的那一刻,这些人就自动放弃了战斗,一脸生无可恋地沉默下来,而银尘在灵皇的圣器光芒消失的一刻,也熄灭了满地的火焰,让这山道上的黑夜,只剩下凄风冷雨。二百人的马队,在凄惨的白色马灯照耀下,集合成突围的军势。
    银尘没有跳上枣红马,他正在考虑着用什么魔法轰出一个大缺口。
    对于银尘来说,雨天是有利的。
    被不知名的光器强行招来的雨水,顶着七月末尾的湿气,在光器的能量断绝之后依旧不肯停歇,眼看着要在这炼魂山上积水成洪。暴雨在漆黑的夜晚中越发放肆,原本还算暖和的空气渐渐变得阴冷刺骨,穿在身上锁甲也变得冰寒潮湿,甚至有点难以活动。银尘带来的二百人禁军骠骑,无声无息地聚拢在他周围,形成一个以他自己为尖端的冲锋军势,火把,已经被大雨浇灭,马灯也在狂风之中摇摆不定,不知道还能继续照明多久。在慢慢包围过来的黑暗之中,银尘点亮一颗光球,用惨白的微光,照亮了这些忠勇士兵的脸。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如同千年固守的岩石,像地层一样坚硬。
    就在此时,黑夜的深处传来接连不断的呼哨声,紧接着就是大量散乱的脚步声,以及稀稀落落的一点马蹄声,许多疑似夜明珠的光亮在远处起伏着,映照出无限数量的山匪的脸,如同从冥河只能够浮现出来的阴尸。
    赵光叔的援军,到了。
    赵光叔并不仅仅拥有神海派和封杀门,还拥有一座真正的山匪营寨,因此他整个兵力,在万人以上,显露在外的,仅仅是封杀门加上助拳党的六千人。此时,这六千人几乎全部集中在这个原本应该捕获皇上的地方,将患上抛弃所有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并不会直接被杀掉,而是变成赵光叔的战利品,没有尊严地苟活着,他们中的男人,是奴隶,是人肉靶子,也可能直接就是储存起来的军粮,他们中的女人,毫无异议地成为整个山寨中所有男人的共同玩物。
    江湖规矩,俘虏任由胜利者处置,什么日内瓦公约都是扯淡,而被俘的女人,只能是最下贱最廉价的肉玩具,山寨的老大要想娶妻纳妾,要么明媒正娶,要么定点定向掳掠良家女子,举行所谓的“抢媳妇”仪式,一应教坊司的青楼女,或者攻陷城镇强夺来的女人,全部不能要,只能当公共的玩具。
    而这个黑暗的雨夜里,赵光叔得到的,却是灵皇的妃子和宫女,太监和大将。这个世界上,以御林军为奴者,唯有开国之君!
    赵光叔俘虏了这些人,自然也算是一种胜利,就算灵皇逃走,在战略上形成优势,赵光叔也可以在舆论上占尽先机,毕竟一个充满武士的社会中,不战而退那绝对是懦夫的行为无疑。
    于是,包括银尘在内的所有灵皇的人,都必将成为最下等的奴隶。赵光叔不可能好心放弃任何人,因为就算放弃,也会被灵皇的手下当做叛徒处理掉,而江湖之上,释放战俘是不和规矩的,会被天下人耻笑甚至被伪圣道之类的卫道士们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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