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黛本就坐在床沿,擦拭着司徒慕云的脸,忽然见爷爷冲进来,眼皮子一跳,立时警觉,实在是自幼积累而成的经验太多了,果然,爷爷看样子是旧病复发,在他举掌之际,马上就喊道:“他要杀了铁剑清那狗贼!他最恨铁剑清了!铁剑清是他的仇人!”
    三句话如同三声巨雷,轰在糊涂老人脑门上,轰在糊涂老人心里面。
    “这……”
    糊涂老人一掌拍落之际,猛地一偏,但听“喀喇”一响,将床板击了一个大窟窿。
    “他恨铁剑清?他也恨铁剑清?他是谁?他……铁剑鸿么?铁剑鸿……”
    糊涂老人喃喃自语,神情恍惚,脸色狰狞,“啊……”转身撞开屋门,狂奔而去。
    “爷爷……”
    胡小黛心中十分苦涩,直追踪出门。
    但见绵绵细雨中,天地一片朦胧,只觉前途茫茫,糊涂老人已经不知所踪。
    “爷爷……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彻底清醒过来,不再糊涂!”
    “铁剑清!”胡小黛听过不下数十万次,却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和爷爷有什么深仇大恨。
    三日后,司徒慕云依然未醒。
    糊涂老人回来过一次,很奇怪似的看了看孙女,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司徒慕云,挠挠头,浑然不记得是自己击伤人家的。
    经胡小黛惊喜中避重就轻的说明原委,无非就是说爷爷喝醉酒犯糊涂把路人甲给打伤了。糊涂老人心中不无愧疚,上前要替司徒慕云搭脉,胡小黛想起三日前情景,连忙把被子帮他盖上,引开话题和爷爷闲聊。
    胡小黛自然绝口不提“铁剑清”三字,就算单独一个字,也是闭口不谈。
    第四日,糊涂老人外出,又是一连几天,音讯全无。
    在胡小黛悉心照料下,每日不断喂药喂粥下,司徒慕云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
    这一日清晨,终于悠悠转醒,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胡小黛已经恢复了女儿装,俏小的娇躯,姣好的容颜,在一身淡兰粗布衬托下,相对于初见时小叫花子打扮,干净多了。
    司徒慕云僵硬的脸上荡起一丝生硬的笑意,想张口说话,却是一时喉咙生涩,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
    胡小黛见他睁开眼,本来有些憔悴的脸色像开了一朵牡丹花,秀目圆瞪,整个人如同活跃了起来,“啊……你醒了?还疼吗?”
    司徒慕云眨了眨眼,感觉着周身,只觉得浑身酸麻疼痛,想着昏迷前的情景,为当初自己的举动,感到深深惊讶,那……仿佛不是自己。对于当时的险境,心有余悸,“疼!谢谢!”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司徒慕云想知道,眼前这个胡小黛当时为什么要在饭店捣乱?捣乱不要紧,害得自己误杀了人。就算误杀人而因祸得福,让自己在刀法上有所领悟。可她爷爷为什么平白无故来追杀自己?就算是疯子,可为什么会疯?为什么不好好看管着?为什么她爷爷的身法这么像墨叔所教的身法?为什么自己会糊涂起来,想要偷学他的掌法身法,为什么……呃!
    司徒慕云闭上眼睛,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休息差不多十天了,他只是有点习惯性使然。
    从小到大,由于身子虚弱,夸张点,简直就是不小心被淋了一下雨,就要伤寒,暴晒一下太阳,就要中暑。往往一躺就是三两天。
    就在他习惯性闭上双眼之时,忽然一阵大风莫名吹了进来,带着浓浓血腥味,胡小黛花容失色,转头看向门外,风源处,一个十分魁梧的身躯几乎是卡在门外。
    “兔崽子出来受死!”
    咆哮中,抬起右脚一踹,门柱“喀喇”一响,应声而折,那人又是一踢,门柱断开,直向床前飞来。
    那莽汉好生蛮横无理,出手便想要人性命。不仅将门柱踢来,连铁塔般大的身躯也随之而来,身子虽显笨重,实则却毫不笨拙,卷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狂风,瞬间便到床前,根本不容胡小黛和司徒慕云细想。五指为爪向胡小黛当胸抓去。
    胡小黛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四十多岁大汉浑身带血,从行动上来看,也从洪亮的声音来分辨,那浑身血迹十有八九不是自己的,而是一路杀伤人而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胡小黛一掌迎面拍去,其实却是虚晃一掌,运起“吓鸟步”,在他袭来之际,绕到他背后,“化雨式”几乎下意识便施展开来。
    那大汉竟然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浑然不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任凭如雨掌影落在自己背上,去势不减,一把将司徒慕云抓住,高高举起,转身向胡小黛身上狠狠掼去。
    胡小黛始料不及,只得撤了攻势,双手去接司徒慕云。没想到那大汉一掼之力,居然奇强,胡小黛出尽全身劲力,竟没能将他接住,反而被他撞得双双飞出门去。
    司徒慕云旧伤初醒,逢此突变,惨叫一声,一身伤势如火上浇油,晕死过去,气若游丝,已经奄奄一息。
    胡小黛被他这一撞也是几乎晕厥,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惊骇不已,“你……你是谁?”
    “路通天!”
    胡小黛顿时全都明白过来。
    “混世狂魔”一系,极其护短,路通天在得知一钱四人命丧他人之手,便连日追凶,追问凶手期间,动辄杀伤人命,终于在今日被他寻到这里。左邻右舍附近人家都在他迁怒之下,化为冤魂。这也是浑身血迹的由来。
    胡小黛脸色难看至极,望着晕厥的司徒慕云,眼中充满绝望,唯有寄望于爷爷糊涂老人能及时回来。当下高声厉叫:“爷爷……爷爷……”
    “嘿嘿!便是叫祖宗也没用!”
    路通天说着,迈开大步,带血的一拳毫不犹豫全力轰出,拳风霍霍,如同一把铁锤,一旦受实,血肉之躯怕是要化为一团肉饼。
    “咻……”一道土灰色光芒飞闪而来。
    “你爷爷来也!”糊涂老人居然真的出现,如闪电般的身影,居然后发先至,在那道土灰色光芒之前,早一步出现在路通天面前,一掌拍出。
    实在是太快!
    路通天双眼微微一缩,一股浓浓危机感袭上心头。已经无法避开,只好一拳击出。他听得掌风劲力,内心一片苦涩,自己全力击出的这一拳,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果然不出他所料,糊涂老人这一掌是含怒而发,气急惊怒当中全力以赴。下一刻,他这一拳就击在掌面上,可他却有锥心之痛,那掌面竟如铁凝铜铸般,拳骨承受不住,爆裂开来。
    路通天顾不得疼痛,借此之力,撞倒了墙壁,更有那道土灰色,居然也接踵而来,正中他右臂,右臂顿时脱臼。他心里直冒汗,匆匆一瞥,那竟只是一把稀泥巴。
    路通天再无心思逗留,“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所幸他牛高马大,皮粗肉厚,兼之身手敏捷,这一摔浑然不觉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后,展开身法,向远处逃去。
    这一拳抵一掌,实乃路通天无奈之举,他感觉出来者攻势迅速凌厉,如果不出拳抵挡,怕是一掌穿心,立丧掌下。再者,他也可借此之力逃命。
    这也不是说司徒慕云武功比路通天好,中了糊涂老人那么多掌,也都没死。司徒慕云之所以受掌,都是在糊涂老人犯糊涂之际发出,劲力掌握毕竟不比此刻,此刻是清醒之时为救孙女含怒而发,自然全力以赴。
    而且,司徒慕云中了那么多掌,绝大部分完全是他自己作死之为,但怎么说也算有备。而路通天则完全是毫无防备,被身手高于自己不知道几十倍的人偷袭了。
    及此,路通天心胆俱寒,唯有先保命,而后,再做打算。
    糊涂老人帮胡小黛把司徒慕云扶起坐好,又替胡小黛搭脉,见气血虽然不稳,毕竟没有大碍,又要替司徒慕云看看,胡小黛连忙说道:“爷爷,你的手好脏!”
    糊涂老人因为急着救人,远远的就在地上踢起一把烂泥巴,一把抓住,先甩了进来,的确还没有洗手。
    “可……”
    糊涂老人望着她手腕上的淤泥,胡小黛嘟噜着小嘴,说道:“你看,你看!”
    糊涂老人双手叉腰,道:“你这丫头,平日里,你还经常扮小叫花子呢!那身泥洗个三两个时辰都没洗干净。这回儿嫌爷爷脏?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胡小黛站起来,忽然“哎哟”一声叫,喊道:“疼!浑身疼!爷爷的话,听着心里头更疼!”
    糊涂老人用脏手挠挠头,觉得站也不是滋味,坐也坐不安稳,轻“哼”着横瞪司徒慕云一眼,赌气出去。
    胡小黛扁扁嘴,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收拾好床铺,安顿好司徒慕云。搭了搭他的脉象,又搭了搭自己的脉象,觉得司徒慕云脉搏跳得还算正常,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不醒,有心让爷爷进来帮他看看,又怕爷爷又从脉象中看出什么来,又糊涂起来。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门外爷爷大喝一声:“别走!”胡小黛激灵灵一战,晃身出门去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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