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任谁也是始料不及的。李修雁接到冯义为电话,连忙赶到医院。还没见儿子伤势,就看见庄择正一家大小抢天呼地,大肆哭闹。其中那个三女婿原是洪千金表亲的洪孟更是显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口口声声要李正维偿命。李修雁见此情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冯义为手忙脚乱将他送进急救室,打了几个电话,把李家大小都叫了来。
    李家长子李曲维因在自己地方上,又仗着有些人缘,正自心慌意乱,听得洪孟要弟弟偿命的话,没好气说:“吵什么吵?当这里是歌舞厅?正维也是受害者,更何况现在还没有醒,偿什么命?”
    口气虽孬,话却在理。庄家大小也知道这是事实,再说了,这里是李家村,不是庄家村,这么闹着,不是办法,也就安静不少。
    冯义为见庄家大媳洪千金和三婿洪孟在以眼角交流,绝无善罢甘休之理,深恐被卷入这场人命官司里,悄悄离开医院。
    此时夕烟西下,四处一片虾红。乡间小路,行人稀少,一派萧条景象。
    冯义为驶着摩托车,脑海中不时映过庄择正死状,心绪无法宁静,渐渐转上冯家村的沿溪小路,只听得“扑通扑通”水响,一群村童欢声笑语,岸上溪里,打骂嬉戏,溪面游鸭数十,嘎嘎叫声此起彼伏,好像和孩子们的笑声唱和着。冯义为莞尔一笑,顿感心情舒畅不少。
    蓦的,远远听得其中有个孩子略显慌张地说:“乌球呢?乌球呢?”
    另外几个小孩子东张西望,均感不安起来,七嘴八舌说:“他回家了吧?”“没回没回,刚才还见他呢。”“会不会——”“不会不会,乌球会游泳。”……
    冯义为心里头猛地一震,他们口中的乌球正是自家细弟冯义量,因又黑又矮,故得乌球之称。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绷紧起来。猛加油门,在岸边停下,连声问:“乌球也来了吗?乌球也来了吗?”
    乌球的死党冯秋东说:“刚刚他还和我在水里比闭气,可我上来这么久了,还没见他。”
    冯义为暗叫不好,来不及脱下外套,“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溪里。也顾不得溪水浑浊,睁着双眼,在水底四处张望,一阵东寻西找,一连浮出水面换了几回气。渐渐寻到不远处盛长水橄榄的溪底,见乌球双眼紧闭,右脚被草根缠住,显是闭气得久,已经无力挣脱。连忙将他抱住,托出水面。
    好不容易将他带到岸边,累得手脚酸麻,正想叫他们把乌球拖上岸。却听得那几个小孩子齐声惊叫,躁动中充满无以名状惊惧,一个个赤条条湿淋淋在岸上又叫又跳,有的指着水橄榄处乱叫:“死人啦!死人啦!”
    冯义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手脚都软了,乌球滑溜溜软绵绵的身子脱手沉了下去。冯义为连忙将他抱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出水面,跑到岸上。
    就在乌球被水草缠住脚那处水面上,此刻正浮着一具已成椭圆形的女尸——其死状之恐怖,实不想如实形容出来。
    小孩子们的惊叫声已经惊动了附近乡民,都出来围观。有人认得那死者正是吴家村吴招英的老婆卓秀绮。
    吴招华拖着大哥跌跌撞撞挤进人群,见果然是失踪将近一日的卓秀绮。已经深受打击、木然傻愣的吴招英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仰天狂吼,疯也似的推开围观乡民,茫无目的狂奔而去。
    乌球在三哥冯义为急救下醒转,可是冯义为本人,因连番受吓,湿淋淋凉飕飕的身子被那地上蒸发起来的暑气一熏,一个头重脚轻,晕厥过去。
    一连二日,冯义为只觉头晕脑涨,一直高烧不退,又输了一日液,不见成效,急得冯家大小团团乱转,束手无策。
    冯义为的母亲洪宝英爱子心切,想方设法,三求四请将远近驰名的仙师宫李仙师请来为儿子看病。
    李仙师本名李修豪,是李修强一个堂兄。几年前,因老仙师病重,而本来沉默寡言的他又在同一时间内时不时手舞足蹈,一副仙师上身模样。乡民已经怀疑他是下一任仙师,经老仙师出面证实,而入主仙师宫。几年下来,由于他凭着仙师付与的法力,着实为不少乡民解决了不少问题。
    自外围码席卷全朝山地区以来,他在劝赌的同时,因有些求码者实在可怜,悲天悯人下,也泄漏了不少天机,致使受赐灵码者屡中大奖。因中奖者日众,仙名也就逐渐传开来。香火越烧越旺。每日还神求码者络绎不绝。李仙师分身乏术,特地收了几名徒弟,替着招呼远近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本师则解签、算命、请仙、赐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得晕头转向,应接不暇。
    李仙师今日之所以能够暂且放下宫务,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一半是经不住洪宝英再三哀求,一半却是看在老仙师面子上。老仙师本姓冯,算起来是冯义为的老叔。
    能请得动如今是个大忙仙的李仙师,冯家上下莫不感到自豪。连左邻右舍都像是沾了光似的,兴高采烈在冯家门外围观,议论纷纷,都说要记下李仙师驾临冯家的时辰八字,进行猜研,好中大奖。
    只见李仙师看了看冯义为迷迷糊糊的脸色,仙眉紧锁,心中似乎有极其难解之事,又替他把了把脉,闭目沉思。
    洪宝英忐忑不安的问:“仙师,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仙师双目猛睁,精光四射,缓缓说:“三日前他冲撞了本月煞神,所以有病。”
    洪宝英吓得脸都白了,双脚一软,跪了下去,说:“求仙师化解。”
    李仙师沉吟片刻,说:“救人济世是本师宏愿,虽然这位煞神难以相与,本师却也不能不管。你们不必惊慌。我先回宫一趟。”说罢,转身便走。有些围观者趁机求码,李仙师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回到仙师宫,径入内堂。那些围观者被仙师的徒弟挡在前殿。过不多时,李仙师拿着一瓶朱砂色圣水出来,奉在仙师巨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过得十几分钟,取下圣水,又用桃花干朱砂笔即时画了二张符,从桌上拿过一只精巧细致的小红袋,对跪在不远处的洪宝英说:“你一进门,就将一张符火化,盛灰于红袋中,悬挂在门上。另一张火化后和圣水一起搅和均匀。然后将圣水和着温开水分成三份九碗。每过一个小时就喝一碗。切记切记!”
    洪宝英千恩万谢,在仙师像前磕了几个响头,又向同来的大儿子要了二百银,塞进香油箱。
    李仙师祥和一笑,又说:“如果煞气未除,明日再来。这煞神在神仙界是出了名的难缠。希望圣水能够尽快化解煞气。”
    洪宝英捧着圣水瓶儿,满脸庄严回到家,依循李仙师嘱咐,一一小心翼翼做好。
    冯义为喝完化了符的圣水,皱皱眉头,说:“这碗夏桑菊好像有股怪味。”
    “四散说(胡说八道)!”洪宝英见他头脑清醒,深喜灵符神效,“这是向李仙师求来的圣水。水中有符,喝了消灾解难,百病不生。”
    “哦?”冯义为露出深思的神情。
    古之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早已恢复生龙活虎的乌球在床边听了,趁妈妈不防,将碗凑到鼻上深深一吸,心里觉得奇怪,暗想这味道果然和夏桑菊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的呢?
    本来无心听讲的他,想了几个钟头,依然想不出为什么。放学后跟那群死党一说。冯秋东说:“要知道原因还不容易吗?咱们进仙师宫看个究竟就是。”众小齐声叫好。
    乌球越想越兴奋,急急忙忙回家扒了两碗饭,只说约好秋东一起玩。早早来到约定的地方等人。聚得包括冯秋东在内的四人,眼看暮色萧然,天地一片橙黄,其他人应该不会来了。便一涌而入仙师宫。
    此刻宫中还有几个善男信女在求拜。忙了一日的宫中诸人均是满脸倦意。乌球四处张望,不见李仙师。便要往内堂闯。
    李仙师新收的徒弟洪金福满脸倦意中带了些许焦虑色彩,从内堂出来,正好把他们栏下。
    乌球扯谎说:“我有急事找仙师,我——我哥喝了圣水后,肚子疼得厉害。”
    洪金福见他不过丁点儿大的孩子,不防有假,却也不敢放他们就这样闹哄哄进去。将他们带到偏殿,说:“你们别四处乱走。在这里等我,我去叫仙师出来见你。”
    乌球连连点头,趁他转身,朝冯秋东打个眼色,狠狠推了他一下。
    冯秋东夸张的跌跌撞撞撞到洪金福身上,大叫:“哎哟,我的脚,我的脚抽筋了。”
    洪金福回头一看,见他抱着脚坐在地上,神情像是疼得厉害的样子,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只是泪还没掉下来。而乌球他们则慌慌张张围着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洪金福无奈,只得先看看他的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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