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耳边传来了大厅中家人们的对话。只听爸爸马文奇说:“文颖,昨晚中了没有?”
    马文颖苦笑着说:“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没有买,就一个二十四号。按照以前的规律,那是百分之一千的必中,没有想到——唉……”言语之间充满着无尽的伤悲及消极情绪。
    马应憧暗想他们在买什么呢?却听马文颖顿了顿,又问:“阿兄呢?”
    刘静恒说:“总算能够保住本钱。”
    “哦?”马文颖似乎有些意外,“自己猜到的?”
    “嘿嘿”两声干笑,马文奇支支吾吾说:“本来我不想买的,静恒她叫买的。”
    大厅中顿时静了下来。
    马应憧听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二十四号——这是仙罡彩票号码。”记忆像是一只装满酸甜苦辣混合气体的气球,一经爆裂,所有所有往事一齐涌上了心头。想起以前种种令他神伤的往事,想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充满克制色彩的千古名句,他自觉的闭上双眼。可是,尽管如此,热泪还是涨破眼皮,滚落双腮,扑在苍白的大腿上——而且——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他记得,二年前,爸爸兴高采烈的扬着手中那张千辛万苦才买到仙罡彩票,洋洋得意的向他和母亲述说着彩票的得来是如何的不易。从小到大,他已经无数次听说了仙罡彩票的大名,那就像爸爸在向他讲述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有着些许趣味,同时也有着同样的虚无感。当时爸爸说的那句“马无夜料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听起来是多么的刺耳!他想反驳,可是,他怎么能够泼爸爸的冷水呢?他当时想,仙罡那么远,仙罡彩票想要跋山涉水在自己的家乡开枝散叶,是绝无可能的事。为了一时的不顺耳而顶撞疼爱他的爸爸,那不是太小孩子气了吗?
    果然,家乡乃至整个城镇的彩票经营者因为某些至今还不明的因素,纷纷放弃贩卖仙罡彩票的赢利机会。
    他记得,当他看到彩票市场经营的有条不紊,一切风平浪静,他正要和他心爱的人儿一起嘲笑自己的纪人忧天。一阵“地下彩风”从侠山镇吹过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一阵“地下彩风”带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严勇珠也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一阵无情的龙旋风,曾经席卷过整个宝岛台湾,也曾袭击过东南亚一些地区。”他警觉起来,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老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周围的亲朋好友们。可是,表面高赔率的诱惑力紧紧抓住了人们贪心的一面。越来越多的人心警线被攻陷!看着一个个亲友迷失在“地下彩风”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紧紧抓住了最爱的双手,全然不理会痛苦的神色已经吓倒了她,颤抖着跟她说:“你千万不要买彩票。”但他看到的她的眼神,却是莫名的悲伤。他立即感觉到有一个能够令他万劫不复的危机,正无情冷笑着向他袭来,他立即手足无措起来,更紧、更紧的握住了最爱的手。
    想到这里,他睁开了一双泪眼,本来已经模糊的世界,更加看不清楚了。
    他记起来了,他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就算握得再紧的手,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那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的现代版。这句话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听里时,心爱的人已经在蓄意的疏远他。十几个月过去,他无意间听说到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原来她爸爸是众多地下庄家中的一个!
    他实在无法不震惊,在他心目中,她爸爸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是他的榜样,也是他的第一个奋斗目标。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一定要像陈叔那样,白手起家,艰苦创业,为人处世谦和有礼,驰聘商场从容自得。”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带着黑社会头子意味的地下庄家呢?更何况他还不止一次说过:“做生意最忌赌!”这个消息实在令他太吃惊了。
    可是,为了向心爱的人剖明心迹,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故作轻松的跟她说:“其实这也是一种生意嘛!你爸爸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却挣脱他的手,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当然没有关系!”向远处一招手,一辆甜甜粉红色小轿车过来,她冷冷的说:“你有吗?”隔着车窗,他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带着黑眼镜望着他。神情自然,他却深深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嘲弄从车子里冒出来。他不怒反笑,看着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上车扬长而去。他出奇的冷静,不笑也不气,只是淡淡的说:“一定会有!”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一定会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来到房门口。
    刘静恒瞥见他,连忙过来扶他,说:“刚醒来,别乱动!”
    他苦涩的笑了笑,说:“也不知闷了多久,手脚酸麻,反正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老奶奶说:“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是应该出来活动活动。”
    马文颖笑了笑,说:“这一回您老人家可以放心了吧?应憧,这几天来,阿婆不知道多么担心你。每天大清早就叫我带她过来。”
    “哟……”马应憧轻松的说:“阿婆,来来回回的,您不累吗?”这是他一向的说话语调。
    马文奇说:“累!当然累!我也叫她这几天干脆住下来。可就是不听!”
    老奶奶说:“一来可以当作活动,二来可不能坏了规矩。大吃三家的规矩是我定下来的,我可不能食言。”
    马应憧知道自从爷爷去世,偌大家庭一分成三之后,奶奶就定下了“轮吃伙食”的规矩,三个儿子三个家,一家去住半个月。这半个月刚好轮到二叔当值。想到老人为了自己的事而劳累,心中一暖,却把眉头一皱,说:“大吃三家,大吃三家!阿婆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出口就是一句麻将术语。”
    老奶奶扬起头,说:“人老要劳动!除了体力劳动,不是还有脑力劳动吗?‘筑长城’打发日子是现时老年人的潮流。我虽然是个乡下的老太婆,可也不能落伍。”
    听她自称是“乡下的老太婆”,厅上的人都开怀大笑,这一阵笑声把弥漫了多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洪亮的叫卖声:“报来了!买报咯——”
    马文颖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马文奇却抢先一步,到了门口,说:“都来了吗?”
    卖报的说:“只有《天罡玄机》、《仙罡大仙》、《仙罡玄机》和《济公送码》。《奇人偷码》和《仙人指路》还没有来。”说着,已经将各份先来的仙罡日报都挑了一份出来,递给马文奇。
    马文颖问:“《仙罡神童》还没有来吗?”
    卖报的说:“《仙罡神童》?我们没有卖!”
    “咦!”马文颖感到意外。
    卖报的说:“《天罡玄机》和《仙罡大仙》来自仙罡权威报纸的副刊,这是家喻户晓的。《奇人偷码》、《仙人指路》、《仙罡玄机》和《济公送码》四小报是仙罡彩票曹博士办的,这也是谁都知道的。全都是真材实料,决不骗人的。”
    马文颖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和大哥回到厅中。
    刘静恒问:“玄机字是什么?”
    “繁体‘贫’字!”马文奇边看边念:“贪必贫,古今理,欲海永无底;知足乐,皆欢喜,一生少忧郁。”
    刘静恒凑眼过去,只见《仙罡玄机》报的图案上画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愁眉苦脸的端着一碗饭,望着一户人家门内桌上三盘菜肴,一副垂涎三尺的贪婪样子。而在门外,一只母鸡带着五只小鸡,悠闲自得,俯首觅食。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刘静恒双眉紧锁,沉思不语。
    老奶奶把老眼眯成一线,看了看图,说:“一只母鸡和五只鸡仔,一大五小,十五!这一期特别号码看来一定是十五号。”
    马文颖轻轻一笑,说:“娘,特别号码这么容易猜,哪里还有人敢当庄家?”
    “这……”老奶奶看了看图,又说:“要不,就是十四号。因为这个乞食看着四盘菜,一人四盘。”
    马文颖说:“娘,您先别说这说那。让我静静儿看会儿。”
    老奶奶“嘿”的一笑,说:“行!猜出来了,别忘了跟我说。”朝马应憧笑了笑,低声说:“刚才你爸爸念的诗句,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马应憧一怔,当下苦笑摇头。见老奶奶灰眉微蹙,只得说:“照诗句的意思看来,是得寸进尺的意思。看来这一期的特别号码应该比上一期的要大。不过,它又说要一世无忧,应该知足常乐,这样子看来要大也大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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