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世家和西门镖局因百姓恩人而结为生死之交,更因内宫恩怨而遭毁家之恨。化名解添忧的东方铭恩和西门两小既是通家之好,此刻又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中不由得将两小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见到西门辉天真活泼,心下一酸,眼中一湿,流下泪来。抚摸着西门辉的头,道:“小辉,你们来到这里就好了。真是难为你们了!”
    西门虹徐徐走到他跟前,深深一福,道:“小妹西门虹,多谢大哥援手之恩!”解添忧虽然知道他们是西门亮的儿女,西门虹姐弟却不知道跟前这位“大哥”就是父亲的生死之交东方辰光之子东方铭恩,三人相见只是在前不久的乡镇逃亡路上,而且并未通名道姓,所以西门虹才这样说话。
    陆南天夫妇见到他们三人这副模样,都是一怔,心中均想西门镖局和东方世家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看来两家血案必然大有关联。招呼他们坐好饭罢。陆南天这才问起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西门虹便将自己姐弟在遭追杀之际,幸好被他截下杀手,得以逃脱的事从头到尾,极尽翔实地说了一遍。
    陆南天心中一咯噔,和夫人郭秀姑对望一眼,暗想听她如此说来,西门镖局和东方世家两家血案便未必有关联了。接着问及西门镖局惨遭血洗的前因后果。西门虹却是一问三不知,浑然不知为什么。只是说起她父亲西门亮最后一次护镖,护的听说是一对母女,但是,不仅他亲自出马,更是出尽局中精英,人数之多,是西门镖局走镖以来之最。如此兴师动众,足可得知,这趟镖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出镖多日,倒是那些镖师先回来,而且大多伤残。可喜镖师们带来的不是坏消息。听镖师们说,在危难之时,幸有一个蒙面人将他们带出地牢,杀回奸官府中,会合了前来相助的江湖朋友。经过一场激战,几乎全军覆没,好在有两位神仙从天而降,点倒那些邪魔外道,要他们全部先回镖局。听神仙说,不出二日,总镖头必然会来。果如其言,父亲西门亮在第二天午时便易容而回。可是大祸也随之而来,十多名神秘杀手突然出现,血洗镖局。父亲力战而亡。整个镖局一百余众,仅得洪镖头、阿战力保她们姐弟二人,逃出生天。洪镖头和阿战昨日在松林中已经被金羽所杀。也就是说,如今西门镖局仅剩她们姐弟二人。西门虹说一句,哭一声,说到最后,已经哭成泪人。西门辉虽然年仅十一,却也尽懂人事,想起家中惨变,心中悲戚,也是低声哭泣个不停。目睹此景,纵使石造之人,也不免为之动容、流泪。
    解添忧静静听陆氏夫妇和西门两小问答,联想起东方世家血案。不由得他眼眶红润,为之心酸流泪。
    陆南天想起昔日故友豪气雄风,悲叹不已。沉思许久,眼中含泪道:“两位贤侄,事已至此,伤心无益。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找到那个幕后指使之人,陆叔叔才好为你父亲报仇。”
    解添忧闻言,本来要说“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就是宫中贵妃刘娘娘。”可是回念一想,此事关系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当下将蹦到嘴边的话给咽回肚子去。
    西门镖局离京城不远,所以刘妃才想到要将亲生女儿托西门镖局护送。也正因为离京城不远,所以索靖这一批人马比其余两处人马更快一步杀到目的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西门亮连解散镖局都没有机会,哪里有机会跟家人解说原因?因此,西门虹对于陆南天的问话,根本就无法回答得出。只是摇头垂泪,低泣不已。
    陆南天见她年不过十四,又一路担惊受怕,逃亡至此,能够把整件事情说得如此,已属难得。看样子西门大哥是见事关朝廷,所以没有对小孩子说起过什么,虹儿才不知其中关键所在。冥思苦想,难明其中缘故。不经意抬头看了解添忧一眼,双眉一掀,道:“东方兄弟,在下数月前往来西门镖局途中,曾经听说过东方世家在一夜之间也惨遭血洗,无一幸存。不知——”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
    解添忧苦笑道:“总镖头想得一点儿都不错!我东方世家血案果然和西门镖局血案关系重大,其幕后主谋本是同一个人!”
    当真是一语惊人!陆南天陡然站了起来,颤声问道:“同一主谋?是谁?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最是关键。除陆南天外,在场的陆夫人郭秀姑和西门二小也一样,四个人八只眼,紧紧盯住解添忧。
    解添忧惨笑一声,看了看西门二小。心中将林三和所叙的事全都默想了一遍,当下将百姓恩人如何揭穿黑鹰白凤;如何化解东方辰光、西门亮、秦洪三家之间的误会;西门镖局失陷左府后,百姓恩人如何带人赶往救援;百姓恩人如何和老情人左老夫人相见的事全都转叙出来。听得陆氏夫妇和西门二小张口结舌,陆南天甚至生怕自己一个下意识的深呼吸,就会将其中精彩片断给漏了听了似的,连呼吸都给免了。
    这时见解添忧停住不说,陆南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潮澎湃,暗想从小到大,活到如今,关于百姓恩人的事迹,不知听说过几千万件。每每都是些惩恶强,救善良,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我曾经多少次想着,若能见他一面,此生也就无憾了。只可惜人到中年,一直无缘得见他老人家一面。原来他老人家居然也就是六十多年前独力铲平魔幻神宫、威震大江南北的三绝神君司徒慕云。
    陆南天一时之间想了许多,却也不外是感慨三绝神君百姓恩人司徒慕云英雄孤寂的一生,倒把东方世家的血案给忘了。
    郭秀姑乃城中郭学究之女,出身书香之家,虽然嫁给陆南天,多少染上些江湖儿女胸怀气概,在手脚功夫上也曾得丈夫指点一二,在江湖掌故及阅历上却还是犹如井底之蛙,这一方面自然也是她不甚过问江湖事之故。所以,虽然听到百姓恩人年逾八旬,依然能够行侠仗义的事迹,及其与情人六十余年来生死不渝的爱情始末,心下深深为此而震动,顿起敬仰欣慕之心。但是,却远不如丈夫对百姓恩人的“痴迷”,心中始终保持一分冷静,过了许久,便忍不住问道:“接着呢?”
    解添忧顿了顿,接着又道:“胡小黛老前辈虽喜和司徒慕云老前辈重逢,澄清六十年前的误会。但是左思云恶性难改,生怕那个事关自己生死前程的大秘密被母亲给抖出来,恶从胆边生,居然起了弑母之心——”
    一片惊叫声中,“啪”的巨响,陆南天气得陡然站立,一掌击在一只茶几上,登时将那只茶几的一角击个粉碎。大吼道:“什么?弑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畜牲!——畜牲!那个狗官如今何在?”
    解添忧淡淡一笑,道:“在千钧一发之际,武林上传说中的云鹤四圣的聂狄二圣突然从天而降,制住左思云。正巧左思云之子到外地省亲回家,见父亲大势已去,吓得屁滚尿流,连生身父亲和亲奶奶的生死都不顾,一路跌跌撞撞逃得无影无踪。”
    陆南天哈哈大笑,喝道:“好!好!——好!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让这狗官自己也尝尝有子不孝的滋味!真是天地无私,天理循坏,见着狗官得此现时报,真是大快人心!”
    解添忧接着道:“我爹和西门叔叔他们也得聂狄二圣之助,解了穴道进门来。正要手刃了这狗官,但是——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胡前辈重伤之余誓死护子,此情此景,惊天动地。左思云这才醒悟,浪子回头,去恶从善。母子同到晚年,到此时才能稍得天伦之乐。看到左思云弃暗投明,真情流露,俨然一幅母慈子孝的情景,我爹和西门叔叔他们都是铮铮好汉,堂堂丈夫,对此如何还忍得下心要左思云的命呢?”
    陆南天怒道:“这不是便宜了那个天杀的狗官么?他若是在装模作样,假扮好人,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郭秀姑道:“天哥此言差矣!佛祖有言,好人做坏事是坏人。坏人做好事是好人。意思是说,好人一旦生恶念,做坏事,一步错,步步错,再要做得好就难了。相对来说,坏人一旦生善念,做好事,知道了做好事的好处,再要叫他胡来,他也不会乱来了。左思云坏事做尽,又前程丧尽,一旦醒悟,一心向善,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解添忧听得这番理论,似有所感,一时之间想得竟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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