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仙峰上。
    云鹤山庄中。
    直进大厅,迎面有一幅巨画。
    左下角青松如伞。
    右上方红日如盘。
    簇簇白云,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铺陈在无边无际苍穹之中。
    那些白云形状各异,如白龙吐雾,似雪山含烟,更有的若天仙女挥玉臂散兰花。虽只蓝白相襯,却也能构成如此难以用笔墨形容得贴切彻底的美景來。
    蓝天白云下,四只形态不一的白鶴徬翔在万紫千红花丛之间。
    只见左一只单足撑地,矮身振翅,意欲腾空高飞,翺翔万里长空;右一只俯视水影,提足梳羽,浑似女兒裝扮,神态娇憨动人;前一只衔花漫步,侧首斜睨,目光洒脱多情,形若风流才子;后一只登石而上,引颈仰望,显出清高之状,不掩非凡之姿。
    转观画上题字,乃是一首五律:云浮千里雪,日照万里红;白鶴隐花丛,遥看一棵松。碌碌人世间,暗斗与明争;不必要强求,心放自然中。落款人是林三和。
    云拥红日,鶴伴青松。不过彩墨一纸,却栩栩如生,云花水鶴,跃然纸上。只观这画,便可知此间主人绝非寻常避世居隐前辈高人。
    此时,厅中坐着二人。那个形相清癯,湛然若神的老者是厅中云鹤画落款人云鹤山庄四庄主林三和,另一个是衣着朴素大方,显是出身于世家门第的年轻人。
    只听林三和微微一笑,又说道:“其实,一个人的过去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想,将来怎么做。然而——”望了那个如今已是凤尘仆仆、满脸茫然的年轻人一眼。接着又道:“年轻人,你一生遭遇之奇,却是世上绝无仅有。甚至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中前因后果你却非知不可。”
    那年轻人闻言,眼光流动,脸上泛起显得内心激动的红晕,道:“晚辈千里迢迢南下至此仙峰,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林三和道:“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能进得庄来,也算有缘。既然天意如此,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你来龙去脉尽数相告。”
    那年轻人再一次纳头便拜,道:“多谢前辈指点。”
    林三和将他扶起来,呵呵笑道:“不必行此大礼。坐下说话!”待他坐好了,又道:“关于你的来历,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年轻人,老夫问你,自从失忆之后,你沿途南下,可曾听说过我大宋忠良杨门虎将的事?”
    那年轻人浑身一震,道:“听人说,杨门自令公夫妇以下,有七龙双凤及四大家将,都是将星下凡,前来保我大宋江山。杨门虎将南征北战的英雄事迹,就是山村小儿,也能随口说上几段。”
    林三和颔首笑道:“杨令公夫妇自降宋以来,率领七子二女及一帮家将,一直戎马天涯,为大宋立下无数战功。打遍边疆无敌手,番邦异族一闻杨家将之名,闻风丧胆。”
    那年轻人道:“也正亏得杨家一门,我大宋才得以稳如泰山。”
    林三和道:“只说杨家前年征讨东辽得胜班师回朝之后,皇上赐建天波府,以表彰其功。是时,杨大郎至杨五郎俱已成家立室,五位夫人都是当世名门之女,知书达理,武艺超群。而那杨六郎虽已年及婚嫁,却因长年征战,一时之间耽搁下来。这个杨六郎天资聪颖,自幼熟读兵法,加上一直随父征战,交战经验丰富,假以时日,定可成为一代名将。”说到这里,望了那年轻人一眼,目光慈祥中带着一点难以名状异样光彩。
    那年轻人又是浑身一震,暗道:前些日子,我不知因何失去记忆,听说南粤仙峰云鹤山庄左、聂、狄、林四位庄主,人称云鹤四圣,俱是学究天人,神通广大之人,甚至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我便心存一试之念,一路南寻而来。看眼前这个林四庄主,一身仙风道骨,举手投足之间,倒有超凡脱俗之姿,一望可知,并非欺世盗名之辈。为何我一问及本身来历,他便说起杨家将来,莫非——
    林三和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呵呵一声轻笑,接着又说道:“这时天下大势初定,百姓安居乐业,各处显出一派繁华景象。有一日,杨六郎闲着无事,便带着家将杨忠出来逛街。也是合该有事。人声喧哗的大街尽头拐弯处转出两匹快骑,两名骑客竟无视于街上行人生死安危,快马加鞭,横冲直撞。转眼之间,已然撞倒十余人。”
    “啊?”那年轻人惊呼道:“此二人定是江湖草莽之徒。”
    林三和道:“当时杨六郎怒上心头,随手扯下身后绸缎店柜前长布,使劲一抖,向奔在前面黄骠马一对前腿卷去,登时卷个正着。黄骠马去势太急,前腿受制,居然腾空翻了个筋斗,‘砰’一声巨响,摔倒在地。马上人骑术甚精,早在那马腾空之前,双足在马蹬上一登,窜身而起,暴喝一声:‘找死!’长鞭一挥,向杨六郎抽去。‘咻’的破空之声甚厉,显出这骑客劲力甚强。杨六郎将身侧移,左手成刁形,径向长鞭衔去。”
    林三和说着,站立起来,做势手成刁形,虚空一啄,说道:“杨家本属武林世家,至杨令公之父杨衮才入朝为将。自祖上传下的武功,也称得上博大精深,其中杨家枪法更是武林一绝。杨六郎年纪虽轻,但是武功已颇有根基。这一刁之势,乃是正宗少林空手入白刃功夫。劲力、准度均是拿捏得很好。”
    那年轻人茫然轻哦一声。
    林三和道:“却不料那骑客也非易与之辈,身在空中,长鞭尤能自如,一抖之下,鞭尾灵蛇般弹起,复又朝杨六郎左手背点落。杨六郎缩左手,伸右手,又是一个刁势。先前如啄点,这一下却是横扫,快速绝伦,登时将鞭尾抓住。倒跨、侧身、一拉,想将那骑客拉下来,跌个狗吃屎。然而他却低估了那骑客武功。只见那骑客人是被他拉得着地,但是未能如愿跌倒,被那骑客使个千斤坠,他不但拉不动,反而被长鞭扯得前跌。还好是名门之后,根基踏实,也是一个千斤坠,稳住前跌之势。那骑客劲运鞭尾,暴喝一声:‘撒手!’杨六郎只觉一股巨力从鞭上传来,震得左手臂一阵酸麻,果如其言,松开手来。”
    说话之间,林三和比手画脚,时而骑客挥鞭,时而六郎夺鞭,竟将他二人的动作一一都演练出来。
    举手投足看似轻描淡写,看在那年轻人眼里,却哪里是一人在演练二人动作,分明是两个人在对拆武功。
    那年轻人心中不由得赞叹道: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客,只凭这身武功,已可称得上是高深莫测。林四庄主已然如此,在他之上左、聂、狄三位庄主,那更是何等样神人呢?
    林三和续道:“杨忠看得出这两名骑客绝非一般武林人物,远非自己二人能够应付得来。连忙挺身挡在杨六郎前面,回头问道:‘六爷,没事儿吧?’杨六郎‘嗯’一声,正要发话。另一名骑客已然勒缰下马,看了杨六郎二人一眼,止住正要将事闹大那名骑客,沉声道:‘二弟,正事要紧。’”
    那年轻人轻咦一声,忍不住问道:“他们却是什么要事?”
    林三和却不答他,接着说道:“那二弟望了摔在地上的座骑,恨声道:‘大哥,你看这马还跑得动吗?看我先拆了这小子骨头。’杨六郎本性嫉恶如仇,又值气血方刚,虽已知眼前这二人不是易与之辈,却也耐不住朗声喝道:‘光天化日,纵马行凶,你二人眼里可还有王法?’那二弟不怒反笑,吼道:‘王法?老子拳头就是王法!’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那大哥一把拉住。这时正好有三四骑悠悠然穿街而来,一看便知是过往的普通商人。那大哥翻身上马,喝一声:‘走!’长鞭一抖,将那二弟腰间卷住,轻轻一提,往走在前面的商人骑客身上撞去。”
    那年轻人惊啊一声,站了起来,喝道:“好霸道!”
    林三和道:“那二弟狠狠盯了杨六郎一眼,劲运左腿,一脚踢在那商人骑客腰眼上,将他踢下马来。事出突然,这几乎只在那二弟说完之后那一刹那间。商人骑客已被踢下马来。他这一脚是含恨而踢,力道十足,那商人骑客惨叫一声,登时伏地不动,看来已是凶多吉少。随他一起来的人都大呼小叫翻身下马,查看他生死。那两名恶客已经策马飞奔,扬长而去。杨六郎气得脸色发青,哪想自己不是他们对手,喝一声道:‘恶贼哪里走!’抢身上马,双腿一夹,狂追赶去。杨忠深知他此去凶险,唯恐有失,也上马追去。”
    那年轻人见他停下来,忍不住问道:“前辈,那两人如此专横,武功却也高,不知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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