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归月点点头,公正地说:“你做的很好,是个好姑娘。”
    瑶佩亲身体会过路归月当年的怒火,对她分明是极其厌憎的,今日却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夸赞她,实在是诡异。
    “好姑娘?”她疑惑地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我什么都没得到,还动了情。”
    她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她喜欢上了东千风。
    路归月还是很理智,理智到瑶佩都忍不住想打破它。
    “你问我要什么?我现在告诉你,从那时候开始,我要的就是他的心。”
    “这颗心可真难得,无论付出多少,它永远遥不可及。”瑶佩说着,又生出无限的酸涩。
    “多可笑啊,”她不无嘲讽地说:“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地人,居然捧着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跟在你身后,又局促,又笨拙。”
    瑶佩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可眼角正不知不觉流着泪。
    “再优秀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样,卑微得很。”
    “他不卑微,”路归月依旧一派公正,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心上人:“他爱我胜过生命,但也从未放弃过拯救苍生,他说先有天下太平,我们才能安然白首。”
    “连修仙都是为了你,这样还不够卑微吗?”
    “不卑微。”路归月依旧坚定。
    这么多年,路归月早就知道,他与小说中的无情道子一直是同一人,无论有没有她,他都会走上无情道,承担救世的天命。
    “我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比他自己更甚。”
    书里书外的东千风她都见过,即使今天是来与他决战的,她仍旧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在喜欢上我之前他就入了道,为了救世入了无情道。”
    两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东千风再傻也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了。
    在他的记忆里,至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自幼年起一直陪着他的人。
    只有那一个人,仅凭一点模糊的记忆,就能让他疯魔。
    对,是她!
    东千风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手,它一时幼小,一时又修长,不断闪回。
    不是瑶佩,是她!
    她……她叫……
    神蛊的力量在体内暴涨,与他的意志互相拉锯,像一场拔河,记忆在真实与虚假的两个世界来回变换。
    每一个瞬间都有几百年的记忆一股脑塞进来,随时能把头撑爆,任谁承受这种痛苦都恨不得自爆神魂,一死了之。
    东千风在仙魔之间摇摆,心境本就不稳,随时有崩塌的危险,乍然遭受这种冲击,忍不住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他一手抓紧灼神剑支撑着身体,一手捂住脸,挡住拧作一团的眉。
    感受到他的痛,连玄冥白虎都强行跑出来,在他身边焦急地打转,可怜巴巴地低声呜呜叫。
    堂堂圣兽,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现在活像一只受尽欺凌的小狗。
    即使东千风没有叫一声疼,可大家都看得出他有多难受。
    “你看到了吗?因为你的蛊,他很疼。你们之间无仇无怨,还有同门之义,可你还是给他下了蛊。”
    又是不带感情的描述,瑶佩几乎都要怀疑路归月是不是根本就不爱东千风了。
    只听路归月继续道:“在你不知道的过去,他从出生开始,身边几乎都是你这样的人。身处泥泞,几乎每一天都在承受这样的疼,可他还是长成了正直的人,还妄想着守护这样的世界。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嗯,你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路归月这样回答她的时候,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若有若无的笑,略带骄傲。
    方才渡劫飞升时,她熬过天雷之后,似乎跨越空间的阻隔,触碰到了原来的世界,翻到了那本书。
    守着书摊的阿姨只看到一堆书里独独这本在风中疯狂翻动,浑然不知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大能在数秒之内看完了它。
    阿姨拿起这本奇怪的书来回翻了两页,正好见到那个与书中人同名的女孩走来,兴奋的拉过她介绍这本书。
    等她横飞的唾沫停止,那女孩淡淡地评论道:“感情都没了,就算飞升也只是个修炼机器罢了。”
    所有的事便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而路归月翻完那本书,知道了东千风觉醒道心的契机。
    不是母亲的冷漠,不是父亲的虐杀,不是任何一个受伤的时刻,仅仅只是因为第一次被母亲赶出家门的寒夜里,有一只流浪猫与他依偎取暖。
    你是不是神仙派来陪我的呀?
    是不是都要谢谢你。
    小小的他悄悄自问自答,从此慢慢习惯望不到头的黑夜。
    他那时很小,不知道这只猫是落难的圣兽,只知道父母不喜欢他。
    双亲健在,活得像个孤儿。
    就因为这一点温暖,他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没有烂透,还有救。
    真是傻得可以。
    再没有人比他更有情有义,却觉醒了无情道。
    多么可笑。
    她将这件事告诉瑶佩,然后说道:
    “他从来不卑微,只是足够坚持,比任何人都坚定。所以他值得你喜欢,我也爱他。”
    路归月说着爱他,却没去关心痛苦不已的东千风,依旧背对着他。
    “什么坚定!就是个蠢货而已!”
    瑶佩低声怒吼完,看着连剑都快拿不稳的东千风,只觉得满心酸胀。
    空气很安静,这种酸胀默默滋长,从眼睛里汩汩地往外流,很快她就哭得喘不过气来。
    “我……我……我根本就不爱他,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就是……就是贪图他的修为,他的名声还有那些好处而已!他好蠢,我不喜欢,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呜……嗯呜……疼死他!他活该!”
    “嗯,他太蠢了。但凡稍微聪明一点,也不会落到现在的田地。”路归月依旧蹲在瑶佩面前,任她哭泣。
    一众同门似乎见到了昔日温柔内敛的瑶师姐,见她哭得凄惨,有些恻隐,有的旁观者都迈出了步伐,想上前递张手帕。
    路归月手指一摆扭曲空间,将无关人等暂时隔绝在一丈开外,然后递给她一物。
    被隔开的人无法上前,也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不过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看得出路归月手上的东西。
    并非手帕,是一把短剑,用扶桑神木做柄,上面雕刻着一株虫心琉璃草。
    “既然不喜欢,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瑶佩哭声渐止,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让她自杀解蛊呢。
    说了这么多,哪是为了感化她,只是想让她甘愿赴死而已。
    是啊,我们是仇人啊。
    瑶佩望着剑上的花纹,想起来了。
    她杀了她师弟。
    那时她从极昼秘境回来,念着那少年几十年如一日的维护,无数次的舍命相救,甚至还自愿分割半身气运给她,想着放弃那个计划。
    只是那天他来得不凑巧,她被蛊虫反噬,痛不欲生,他却兴冲冲地来要回气运。
    少年人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她一眼就看出他要去表明心迹。
    瑶佩告诉他路归月喜欢上了东千风,叫他不要徒添伤心。
    她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肯与那个女人划清界限,她就放过他。
    可那颗草也是个蠢的。
    “师姐误会了,她心上有了别人,也还是我认识的归月,”少年人一片赤诚,怎么也息不灭,他说:“光是认识她、喜欢她,我就足够幸福了。”
    “师姐,我欢喜得很,并不伤心。”
    短剑不像那少年,只有森森冷气,两边的剑锋被磨了无数遍,吹毛断发。
    瑶佩在这冷气里打了个哆嗦,一如那天,少年身体凉透了,她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哭过以后,瑶佩觉得很累,她接过沉重的短剑,问:“路归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现在了?”
    “是。”路归也不瞒她:“从给你下蛊开始,我就想好你要怎样死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刻,这把剑就是“为此而造的。”
    “你不怕我不肯?”
    “不会,你的心性还不够,连道心都能错失,总有一天会受不了。”
    “你错了,我现在赴死并不是受不住,只是不想替你被杀证道,便宜你而已。”
    瑶佩最后看了一眼东千风,想起了秋谷,摩挲着剑柄低声道:“哪里欢喜,哪里幸福了?”
    看着瑶佩举剑,围观的人群都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要自刎。
    可她是道子的证道人,合该由梧霜神君斩杀,否则只会坏大事!
    路归月果然来者不善。
    为了保存实力,枯木几人原本分散在几处寻找破绽,见此情形只得强攻。
    枯木与华荣赶忙聚集众人,使出全力,才合力破开路归月的阻隔。
    路归月并未阻挠他们,因为他们突破空间限制的时候,一切早就成了定局。
    瑶佩已经将短剑捅进身体,一晃眼就灰飞烟灭了。
    与枯木等人想得不同,瑶佩的自杀并没有破坏大事。
    他再施法寻东千风所爱时,发现对象变成了路归月!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路归月这是拨乱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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