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没事吧?”
    “哎哊,小姑娘快起来,地上凉。”
    乌月脸上的墨镜也掉了,露出呆呆的表情,她抬头,木然的眼神像是看着远方,又像是在发呆。
    “不好意思,让一让。”
    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乌月被那道强劲的力量支撑,稳稳地站了起来。
    那人手贴着她的腰际,只一下便松开了,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震着她的耳畔。
    “抱歉,这是我朋友,刚才谢谢你们了。”
    “没事没事。”刚才拉乌月起身的男孩捡起地上的墨镜和盲杖递给了他。
    那位男孩的母亲指责着:“年轻人,这是你女朋友吧,我看她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你作为男朋友有责任要看好的呀,今天路这么滑,万一摔坏了可怎么好?”
    江鸣盛笑了,连忙点头哈腰应声,油腔滑调,又说了一遍谢谢的话,倒是挺招阿姨喜欢。
    目送走两位好心人,江鸣盛低头,看着老老实实站在跟前的人,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地像翻书变脸。
    雪还在下,风扑一刮过,头顶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了下来,砸在了两人的身上。
    乌月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几乎跟白茫茫的世界融为了一体,梅花是红的,风过境,雪松是绿的,只有她,像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一抹灰色。
    江鸣盛叹了口气,他低头,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圈套在她的脖子上,由于她的脖子太细,他绕了三圈才戴稳。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语气有点凶。
    不对,是很凶。
    乌月像是又回到了两个月前,他很不耐烦地替她分装药片,一边装还一边斥责她为什么不早点让他帮忙。
    真的好凶。
    乌月缩了缩脖子,柔软舒适的围巾让她温暖的想睡觉。
    她的鼻尖冻的通红,脸颊也像猴屁股,那双手……
    江鸣盛紧抿着嘴唇,发现她浑身上下穿得单薄的要死,真是没眼看。
    “跟我走,去车里。”江鸣盛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手伸到她后背推着她要带她走。
    乌月脚下踉跄了下,却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要走的样子。
    江鸣盛心里的火也是蹭蹭往上冒,“不走?你这样要不了一会就要感冒!”
    乌月被他又这么一凶,委屈地想哭,这么想着,眼泪几乎是下一秒就扑簌簌从眼眶中挤了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没完没了。
    “呜呜呜,我的腿冻麻了,动不了……”乌月瘪着嘴巴,哭丧着说。
    那一刹那,她似乎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微不可察。
    紧接着她的身体突然腾空,乌月低呼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是被他抱在怀里时,人已经安安稳稳坐在了车里。
    江鸣盛甩上车门,快速绕过车头坐了上来,他把盲杖和雨伞扔进后座,低头拨弄了一下头发,顺手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下雪打伞,北城这么做的估计也就只有你一人。”说完,又觉得不对,“还行,知道打伞,没把自己淋湿。”
    乌月:“……”瑟瑟发抖。
    江鸣盛扭头,见她浑身颤抖缩在副驾驶座里,他伸手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头发,乌月感觉一层细碎的雪花从头发上飘了下来,落在了睫毛上,脸上,和手背上,湿湿凉凉的。
    江鸣盛从后座拎了一件军大衣过来,盖在她身上,那衣服很大,在她身上就像一床棉被,“衣服我穿了好几夜,也没洗过,别嫌弃,先盖着回回暖。”他想了想,可能是怕她不愿盖,又接着不容反驳地说:“嫌弃也没用。”
    乌月倒是没推脱,听话的任由他把自己裹在大衣里,像一只小虫子,只露出呆呆木木快要没有知觉的脑袋。
    江鸣盛又打开暗箱,从衣服里拎出乌月黏在一起的手,将一只保温杯塞给她,“喝点热水,你都冻僵了。”
    乌月此刻就像一只没有感情却又听话的木偶,他让自己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另一只手哆哆嗦嗦伸出衣服,她老老实实抱着保温瓶盖,正要去扭瓶盖,一只大手伸过来夺走了它,两秒后,被旋开盖子的保温杯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湿润的热气扑打着她的脸颊,乌月低头,捧着水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慢点,有点烫。”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鼻涕流了出来也不自知,江鸣盛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在她放下水杯的时候抽了张纸仔仔细细给她擦眼泪鼻涕。
    “段茂人呢?不是回来都好几天了?昨晚大雪,他死哪儿去了也不来送你去学校?”
    乌月捧着水杯,僵在座椅里没动也没吭声。
    他给她擦鼻涕时也没动,任由江鸣盛拿纸巾在自己脸上折腾。
    江鸣盛见情况不太好,便把所有的暖气风口都朝向她,温度调到最大。
    保温杯从手中滑落砸在脚背,乌月弓了一下腰,冻麻的脚上传来痛意,她的小脸皱起来,摊开手,用力挠了挠红肿的手指,“好痒。”
    江鸣盛低头,看见她一个劲抓挠掌心和指腹,也没管滚落的水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是血管扩张充血了,别挠,一会就好了。”
    乌月这才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车内的温度升高,乌月的脸色慢慢回暖,粘成浆糊的思绪才逐渐清醒。
    “你怎么在这里?”
    江鸣盛看着她,她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鼻腔里哼出个音调,江鸣盛靠在座椅里,微微抬起下巴,“路过。”
    轻描淡写。
    其实不是路过,知道她今天有课,他刚进下高速进入北城,特意从西边绕路跑到她的小区,也许是冲动,也许是太久没见,总之有许许多多千丝万缕理不清的冲动鼓动着他来到这里,他就想在远远看她一眼。
    没成想,却看到她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往雪地里走,没走多远就一头扑进了雪堆里。
    他再也忍不住,推门下车,大步迈着冲过去,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
    “谢谢你……”她声如蚊呐地道谢,顿了顿,又说,“我今天不想去学校。”
    看到她那只清澈地像汪着一片湖的眼睛,江鸣盛的心被狠狠牵动了一下,不确定她会不会再哭,他还是抽了一张纸放在她手心,低声温柔地安抚:“好了,你现在的状态,我今天也本来没想要送你去上课。”
    “嗯。”乌月点头,“我饿了。”
    她沉默了一瞬,大概是认真想了想,补充说:“我想吃牛肉面,大碗的,加两份肉。”
    江鸣盛深邃的眼眸看着她,过了一会,在她迷茫地偏头朝向他时,笑了出来。
    “好,去吃牛肉面。”
    “真是怕了你了。”
    第13章
    江鸣盛在车载导航里搜附近的面馆,没开多远就找到一家牛肉面店铺。
    门面装潢不太新,生意倒是看着不错。
    他有些纳闷,还真有人一大早吃面的?
    下了车,乌月执意要拄盲杖,江鸣盛依了她也没反驳,一只手虚扶在她的后腰,慢慢给她指引着方向。
    两个人就这样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慢慢挪步,等走到面馆,乌月感觉自己的双脚又冻麻了。
    面馆从外面看着挺旧,进去里面干干净净,清一色的白桌白凳,透明化后厨,看着很整洁。
    店里除了门口的位置里面没多余空桌了,江鸣盛安排她坐下,独自往里走去点餐。
    这一趟去的有点久,面馆里人多,乌月不好意思叫他,只能安静地等着,正当她有些坐不住的时候,江鸣盛端着一个三存深浅的小碗走了过去。
    江鸣盛把她身上的军大衣脱了扔在一旁的凳子上,把碗放在她手中,“让老板给你煮了一杯姜汤,你趁热喝了。”
    不等她拒绝,江鸣盛直接打断:“你不喝就不许吃面。”
    乌月:“……”
    看着她乖巧听话地喝完了那一整碗姜汤,江鸣盛这才满意地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在她手中,“化苦味。”
    乌月突然有些生气,把那颗糖扔在一边,心想刚才为什么不给她?
    面端上来的时候江鸣盛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这家面馆生意这么火爆,这么冷的天,可不是要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才能抵消身上的寒气。
    江鸣盛按照她的吩咐,给点了一大碗牛肉面外加两份肉片。
    老板娘满满当当把两碗面端了上来。自然而然把那碗加双倍肉片的牛肉面放在江鸣盛桌前。
    他伸手挡了下,指着面前的乌月,“这碗给她。”
    老板娘愣了下,没听他的吩咐,只迟疑着盯着乌月看了一眼,“她吃不完。”
    江鸣盛摇了摇头,肯定地说,“让她吃。”
    老板娘没法,只好把那一大碗放在了乌月桌前,并提醒道:“小心烫。”
    乌月的鼻翼微动,牛肉面诱人的香味萦绕在热气中,江鸣盛拆了双筷子,碰了碰她的手,将筷子放进她的手心。
    见她也不动筷,江鸣盛问:“怎么不吃?”
    乌月抱着碗边,老实说:“我不爱吃香菜。”
    江鸣盛低头看了眼碗里,这才发现两碗都加了香菜,许是他刚才没提醒,老板娘就以为他们不忌口。
    再换一碗太麻烦,他只好拿起筷子,一点一点从她碗里把香菜挑走,次数多了,他不由失笑,“毛病还挺多。”
    这话其他人听了可能会觉得是调侃,可最近乌月心思敏感,听到这话有些发怔,有点出神。
    一些细碎的记忆一点点渗透神经,令她想起两个月前跟江鸣盛不欢而散的缘由。
    【我毁她?这话你跟段茂说了没?他找了个瞎子又是什么意图?】
    乌月感觉背后窜过一阵风,她不自觉冷颤,没忍住,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江鸣盛挑香菜动作顿了下,笑道:“幸亏喷的是你的碗。”
    她没什么反应,江鸣盛挑好把面推过去,“好了,快吃吧,一会面要坨了。”
    乌月觉得好奇怪,明明刚才已经缓过劲来了,这会却浑身发冷,连捏着面碗的指尖也是由热变冷,心中一片苍凉和沉寂。
    怪她反射弧太长,也太没有自知之明,没有人会觉得瞎子不是个累赘。
    江鸣盛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她,这会有功夫好好盯着她看,这才发现两个月没见,她又瘦了许多。
    下巴尖尖的,下颌线突出,少了些圆润的钝感,像生过一场大病。

章节目录

盲她/江先生他走路带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遇佳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遇佳音并收藏盲她/江先生他走路带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