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既然在哭泣,那说明眼下外祖父进宫一定不是一件好事,她才到外祖家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不能说一句时运不济呢?
    “娘子,现在已经是酉时过半了,太阳不一会儿就要落山了。老太爷大约是在半个时辰之前被召进宫的,奴婢听说是宫中的陛下传召。”说到陛下,绿枝这才有了一种自己到了京城的实感,林家的老太爷是为天子看诊的啊!
    “陛下传召,外祖母为何这般伤心呢?”余窈认真地思考这其中的关联,小脸白了白。
    “娘子,您晕倒便是因为思虑过重情绪激荡不稳,快别想了,不然又得昏倒。”绿枝连忙阻止她思考,声音大了些惊动了外间的林家人。
    因为余窈没有提前送信告诉林家人她要过来,所以秦氏一时也无法给她安排房舍,她晕倒后,林老夫人直接让人将她放在了鹤鸣院中。
    林老太爷被召进宫中,林家一片愁云惨淡,秦氏和其他两个妯娌还有两三个孙媳都陪着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哭起来,她们都在一旁安慰,一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此时余窈醒来,倒成功地转移了林老夫人的注意力。
    “快请表姑娘出来,老夫人看到表姑娘这个多年不见的外孙女应当就不伤心了。”秦氏听到了动静当即吩咐身边的婢女,要婢女将余窈请出来。
    听到她的话,除了林老夫人没感觉到异样,一屋子的人都微妙地低了低头。
    尤其余窈的二舅母和三舅母后来又对视了一眼。
    听大嫂的话,怎么有些将老夫人伤心哭泣怪罪到窈娘头上的意思。况且,窈娘人昏倒后才醒,眼下的身体应该要好好休息吧。
    不过现在林家的几子要么在太医院当值要么在医馆未归,秦氏不仅是长嫂还掌着中馈,纵然她们心中嘀咕可嘴上还是没有为余窈说话。
    几年都没见过一面的外甥女,即便讨喜知礼,但也不值得她们与秦氏争辩。
    其实不必秦氏派人去请,余窈也会尽快从内间出来。一来,她也担心外祖父;二来,她不好占着外祖母休息的床榻。
    “劳烦外祖母和几位舅母担心,我感觉身体好多了。”余窈已经认过了人,虽然小脸还白着精神也萎靡不振,但还是强撑着作出一副状态昂扬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为外祖父进宫的事而不安,她再表现的柔柔弱弱只会让人反感。
    “窈娘,来,到外祖母的身边。你外祖父还没亲眼看到你醒来,心里指定挂念着呢。”林老夫人看到外孙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招呼人坐在她身边。
    余窈听话地坐过去,贴心地拿出一方锦帕为外祖母擦拭泪痕,也不问就用一双形状漂亮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
    她初来乍到,不明白外祖母因何而哭泣,但看屋中聚了这么多人就猜想这是林家人人皆知的“秘密”。
    余窈觉得她明日可以让绿枝私下打听。
    不过,还没等到她这般去做,突然回到家中的二舅父为她解答了疑惑。
    “娘,我听说爹进宫了?还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余窈的二舅父林黄芪在京中开了一家医馆,一得到下人的口信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
    他满脸焦急,压根没注意到余窈的存在。
    余窈也不吭声,只是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毛,安安静静地听着。
    “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了,芪儿,你爹今年刚好六十六,这一次是不是就躲不过去了?宫里只这一年死了七八个太医了。”林老夫人嘴中喃喃地念叨,任是谁都能看出她的惶恐不安。
    林二爷怔然片刻后,想到因为先皇的病和陛下的头疾接连获罪的几家人,颓然地锤了自己的胸口。
    都怪他医术不精,如果能够治好陛下的头疾,他的父亲和全家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
    “北街的华太医和城东的项太医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们全家不会也要步他们的后尘吧?”林二爷的夫人姜氏看到自己的夫君如此,顿时也觉得天塌了,瑟瑟发抖地问道。
    谁不知道自当今的天子登基以来,京城的坊市口血流了满地,一层又一层,死了不知多少人。
    公爹若是治不好天子的头疾,丢掉性命不过是天子一句话的事。
    “勿要胡说,大郎的岳家是朝中御史,我们林家世代行医,公爹他也在宫中服侍先皇和陛下多年,陛下岂会如此草率要公爹的命。”秦氏冲着林二爷夫妇两人喝了一声,颇有底气,华太医和项太医哪里比得上她们林家根基深厚。
    然而,林二爷却并未理会秦氏这个长嫂,他虽不在太医院当值但知道的一点不少,当今天子连先皇都敢……怎么会为臣子所辖制,还只是一个与朝政无关的太医!
    听到这里,余窈总算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外祖父进宫大概率是为陛下医治头疾,而当今陛下性情残酷,因为头疾的缘故已经接连处置了数位太医,如果外祖父不能为陛下看好头疾的话,林家就要大难临头。
    “二舅舅,陛下的头疾就连外祖父都不能医治吗?”少女慢慢地思索过后,细声问出了口。
    也在这时,林二爷才发现自己母亲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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