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殿再度安静下来,赵七月俯瞰群臣,“本宫令:各世家修行者,立即进入军中任职,副大都督主持此事!”
    韩昭立即抱拳:“臣领命!”
    赵七月伸出一只手招了招,一名宦官举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她从托盘中取出一份折子:
    “本宫回汴梁,只有一条圣命,那就是彻底击败北胡贼寇!只要各位同心同德,为国战出力,本宫与陛下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这是本宫马上就要派人呈送给陛下的折子,除了给河柳村之役的将士请功外,还分析了国战形势,请命提拔各位团练使、防御使为节度使!
    “陈相,把折子拿下去,让诸公都看看,若是没有异议,便一起署名,算是本宫跟你们联名上奏。”
    此言一出,满殿大臣无不精神大震!
    寒门官员们对赵七月的偏见、疑虑与不满,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军中防御使、团练使,可都是寒门将领,赵七月要给他们请封节度使,这就足以说明赵七月的屁股没有坐在世家那一边,没有要对寒门不利的意思!
    要知道,现在大齐皇朝可就赵北望是节度使,要是所有团练使、防御使都成了节度使,那寒门的力量绝对会大大提升,而赵氏的地位相对就没那么突出了。
    这是什么?
    这是大公无私!
    寒门官员中的翘楚张仁杰,在浏览过折子上对国战形势的分析、推演、预测,以及设立节度使的必要性后,再看赵七月时,眼中已是充满发自肺腑的敬佩!
    第四一七章 分兵
    郓州。
    赵宁跟魏无羡坐在城楼中对弈,两人皆是怡然自得。
    旁边跪坐煮茶的仕女身段丰腴,衣衫得体,眉眼妩媚含情,一举一动莫不轻盈写意。
    城楼外杀声震天、激战正酣,两军将士殊死相搏,城墙像是陷入了大海上的飓风中,在滔天巨浪与呼啸风声中摇摇欲坠。
    处于风暴中心犹如岛屿的城楼,却出离的安宁闲和,仿若置身事外,刀光剑影纵然近在眼前,却没有一箭一矢能够靠近窗户半步。
    结束了手上棋局,从侍女纤白如葱根的手中接过茶碗,不深不浅的品了一口,魏无羡惬意的舒了口气,放下茶碗,才将目光投向窗外。
    “博尔术这是疯了不成,没日没夜的猛攻,出动的还都是精锐悍卒,完全是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好似不立马攻下郓州,他就活不下去一般。”
    魏无羡摸着下巴啧啧感叹。
    这两日北胡大军不计伤亡的攻城,城前血流漂橹,很多地方尸积如山,纵然是锻体境修行者,也能踩着尸堆直接跃上城墙。
    在这种情况下,守城将士早就全部换成了精锐,陈奕、云雍、方墨渊、贺平、耿安国等人的部曲轮番上阵。
    即便是这样,郓州军将士的伤亡也很大,各部都是咬紧牙关发了死力在跟北胡将士拼命,意志在这个时候成了博弈的重要方面。
    这还是郓州有许多精锐的情况。
    如果没有赵宁多年的准备,郓州没有陈奕、云雍、方墨渊等人,没有他们麾下的大量精锐修行者,以及在早早招募起来并在赵氏族人指导下,训练了多时的锐士,仅凭原有的大齐军队,以博尔术这样不要命的攻势,只怕郓州早已陷落。
    魏无羡开口的时候,赵宁还在看着棋盘思考。
    这局棋他下输了。
    在棋艺这一道上,他几乎没有赢过魏无羡。对方打小就喜欢这个,没少研究,手谈起来布局深远,没有一招闲棋不说,往往还有精妙伏笔。
    这其实跟对方的性子有关,魏无羡虽然出身将门,但思绪缜密心机深沉,很喜欢在背后琢磨事情。
    年少时,他们在燕平市井中跟其他的纨绔子弟争斗,对方也总是扮演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角色,阴损招数层数不穷。
    前些年在西域作战,魏无羡也是以奇谋著称,起初陇右军战力并不出众,之所以能够连战连捷,便是依靠他的谋划。
    有时候下棋输了,赵宁也会暗暗琢磨,若是对方跟自己处在不同阵营,各带兵马在全新的战场上正面较量,没了重生的巨大优势,没了“料敌于先”的非凡便利,没了早很多年就开始的布局,他恐怕很难战胜对方。
    从这方面来说,赵宁觉得自己跟大智近妖这种存在,还是有不小差距,自己也并非什么智慧非人的神仙。
    意识到这一点,赵宁反而觉得高兴。
    这跟他接下来的一项重大计划有关。
    在这个计划里,需要魏无羡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真正去独当一面。
    听到魏无羡的声音,赵宁收敛思绪,往窗外的战场扫了一圈,看见又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海洋,从远处的北胡大军阵中涌上前:
    “博尔术这么着急,无外乎是因为杨柳城的形势已经火烧眉毛,他想先攻下郓州城,击败我们,再分派人手去照看那里。”
    魏无羡点点头:“如此看来,博尔术应该会亲自现身,带着营中所有王极境噶手,前来挑战我们。
    “只要能胜了我们,产生王极境修行者数量上的优势,他至少能派几个王极境回杨柳城,届时杨柳城便能坚守下来。”
    赵宁饮了口茶,没有接话。
    这两日博尔术不曾带着王极境出战,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没有战胜他的把握。故此,博尔术才选择了让大军拼死攻城,想要靠大军来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赵宁放下茶碗的时候,魏无羡忽然道:“博尔术来了。”
    赵宁转头去看,就见博尔术果然带着一群王极境修行者,大雁般向城楼逼了过来。
    没有把握还要出战,这是没了选择,急红了眼,要放手一搏了。
    赵宁站起身:“那我们就去迎一迎。”
    ......
    一日后,魏州。
    博尔术求见元木真。
    他跪在院子里等了很久,房中都没传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自己让元木真不高兴了,没能攻下郓州,还回来求助,的确是无能的表现,活该元木真生气。
    但博尔术没有办法,他不能不来。
    这几日的血战已经表明,郓州就像他之前预料的那样,根本不可能在旬日之内攻下,而现在杨柳城危在旦夕,仅靠他麾下的力量,已经无力稳住局势。
    只有请元木真暂且出关,以天人境的无上修为,去郓州杀了赵宁,亦或者是去汴梁杀了赵七月、孙康,战事才能正常进行。
    博尔术这次回来,无疑是自动承认他拿赵宁没辙,他跟他麾下的将士,丢了天元王庭的脸,辱没了天元可汗的威严,不配称作勇士。
    对博尔术而言,这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可形势比人强,为了战争大局,博尔术只能求助。
    他已经做好了再度受罚的准备。
    自己受罚不要紧,乃至丢了左贤王的权位都是罪有应得,但天元王庭的大计,却不能遭受巨大挫折。
    博尔术觉得,这个时候,元木真纵然生他的气,却不会迟疑犹豫,一定会马上出关,先去郓州走一趟。
    杀一个王极境中期的赵宁,对元木真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王庭大业,跟这个相比,中止闭关并不算什么。
    然而博尔术失望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元木真没有露面。
    一个时辰过去了,房中还是没有声音。
    他愈发着急,急得满头大汗。
    眼下军情如火,他不理解元木真为何不肯出关。
    这根本没有道理。
    终于,在博尔术急得快要当场自裁、以死谢罪的时候,房中响起了元木真的声音,威严如初,只是更显冷峻,而且隐含怒火。
    “这几日率部攻打郓州的万夫长是谁?”
    博尔术不明白对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而后,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命令。
    “作战不利,贻误战局,全部军前斩首!”
    博尔术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这么多年了,天元王庭从未因为战事不顺,而斩杀万夫长这个级别的将领。
    每个元神境后期的修行者,都是大军的中坚力量,损失一个,便是对大军战力的不小削弱!
    以往有作战不利的万夫长,也是以其它的处罚手段,不会妨碍对方的修为战力,断送对方戴罪立功的机会。
    而现在,元木真一下子就要斩四个元神境后期的万夫长!
    “大汗......郓州没能攻下,都是臣的错,请大汗处罚臣一人,留这些万夫长一条性命,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博尔术以头抢地。
    “朕的命令就是圣旨,博尔术,你敢质疑?”
    博尔术说不出话来。
    “战而不胜的战士,不配称为战士,只能是奴隶。滚回去,攻不下中原,你的人头也保不住!”
    博尔术面如土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元木真竟然不肯出关!
    杀一个赵宁而已,这么简单而又有巨大意义的事,大汗怎么就不愿做?
    博尔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怵然一惊,瞬间冷汗浸湿了后背。
    难道......大汗闭关不是在提升境界,而是果真如赵宁所言,是在养伤?大汗不出关,不是不愿出关,而是不能出关?!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博尔术便觉得天地失色,世界暗无天日。
    他不敢多想,连忙打消这个念头,起身迅速离开了魏州。
    ......
    赵宁跟魏无羡、宋明等人站在城楼的飞檐上,一起眺望北胡大军大营,观察对方从侧翼出营军队的动向。
    “这个时候,博尔术竟然分兵离开郓州,他这是意欲何为?”宋明不明所以。
    赵宁对博尔术的打算洞若观火:“既然是分兵离开郓州,自然是去攻打其它地方。以眼下的形势来说,最大可能是向西南进发,攻滑州、曹州,声援杨柳城。”
    郓州城防严密,守军充足,还有精锐支撑大局,博尔术一时半刻是攻不下,但对方要看住郓州却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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