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孙康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他在喊死喊活要跟博尔术搏命的时候,对方却连他的名字都懒得提,而现在面对赵宁,后者还没开口,对方就这么郑重其事。
    因为赵宁的出现,其它几名胡人王极境对三人的攻杀,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只是维持着包围之态,没有再度冒然出手。孙康得了空,不由得看向赵宁。
    就在他以为,赵宁身为跟博尔术境界相同的强者,会跟博尔术平等闲聊几句,以示对博尔术的尊重之意时,赵宁却只是再度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对方面无表情的,向博尔术当头斩了过去!
    孙康顿时讶然。
    赵宁竟然一个字都懒得跟博尔术多说!
    就像博尔术面对他时的那样。
    不,比博尔术面对他时展现出来的傲慢,还要多得多!
    孙康震惊非常。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没有心思沉浸其中,赵宁跟博尔术的交手结果,决定着他跟另外两人的生死,同时也影响着宋真拿命换来的军情,能不能及时送达朝廷。
    眼下赵宁贸然的行动,在他看来极为不智!
    因为一旦赵宁失手,众人都会立即陷入绝境!赵宁这个所谓的援军,就不会起到半点儿救援的作用,只是送了一颗强者的人头而已!
    哪怕赵宁跟博尔术势均力敌,拼得两败俱伤,都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结果,毕竟在场的胡人王极境初期,可是有五个之多!
    “这家伙怎么如此莽撞?傲慢到这个地步,岂不是要贻害大局?”孙康很想揪住赵宁,狠狠喷对方一脸唾沫,让对方清醒一些。
    在孙康看来,博尔术明知察拉罕被赵宁击伤过,此刻却敢正面迎击赵宁,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赵宁怎么可能轻易击败对方?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
    错得非常离谱。
    战局根本就无需他担心什么。
    赵宁更不需要他的警示。
    在孙康瞪大的双眼中,赵宁一刀劈下,天空失去颜色,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汹涌的黑潮,以及黑潮中央那一线摄魂夺目的刀芒。
    除此之外,就连赵宁头顶的领域漩涡,孙康都看不到。
    博尔术明显被赵宁傲慢的态度,刺激得勃然大怒,所以对方全力轰出了两拳,拳芒之大岂止百丈,无论威势还是气息,都明显要强过对方准备击杀的那一掌。
    很显然,博尔术的实力不同凡响。
    “赵宁这家伙怕是要吃亏......”
    就在孙康心头震颤,暗暗为赵宁捏了一把冷汗之际,博尔术轰出的两只巨拳碰到赵宁斩出的刀光,就像是他之前凝聚出的枪芒,对上博尔术的巨掌。
    虽然不至于没有凝聚成型,就被对方压得溃散,但刀光却像是毫无阻碍一般,以不可撼动之势,强而有力的切开了拳芒,斩崩了拳势。
    并且刀芒还顺势而下,在微不可查的瞬息间,击中了博尔术!
    博尔术顿时向后滑退百余丈!
    他的身体虽然没有爆开血雾,明显是靠着护体真气撑过了这一刀,但领域就如暴风雨中的芭蕉,霎时间左摇右晃,有行将倾塌之状!
    这一幕让孙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如果博尔术的战力,相比察拉罕要略胜一筹,那么此刻一刀就明显压制了博尔术,让对方气机大乱的赵宁,实力相比于几个月前,又有了相当大的提升!
    孙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没法升起。
    第三二九章 中流砥柱(6)
    博尔术逃得很快,就像他追来时一样快。
    从始至终,赵宁只出了两刀,战斗结束的让孙康觉得匪夷所思。
    第一刀,博尔术被斩得后退百丈、气机大乱,第二刀,博尔术领域完全崩溃,一口鲜血抑制不住从嘴里喷出。
    博尔术逃跑时的姿态,在孙康看来,就像是一条被剪掉尾巴的土狗,惊慌无度,半刻也不敢多留。
    博尔术在临走之际,咆哮着留下了一句话:他要跟赵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叫嚣接下来他的大军会渡过黄河,攻占中原,夺下汴梁。
    这些话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土狗的乱吠。
    至少在孙康看来这两者别无二致。
    望着那些拦路的胡人王极境,跟着博尔术快速远遁,一个个都像是丧家之犬,孙康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如果出手的人不是赵宁,他一定会哈哈大笑三声,向博尔术追问一句:
    你来的时候那般嚣张,怎么逃跑的时候如此狼狈?你不是视孙某为鱼肉嘛,现在怎么不将孙某下油锅了?
    孤身而来的赵宁见好就收,没有追击,收了长刀之后,转头看了孙康等人一眼。
    “速归汴梁。”留下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赵宁转身就要离开。
    看他的意思,是没打算跟孙康等人同行。
    同样,他也没打算跟孙康等人多说什么。
    没有嘘寒问暖,不曾关心他们的伤势。
    但看中年男子跟俏丽妇人的神色,孙康发现他们根本没觉得赵宁略显倨傲的态度,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相反,他们看赵宁眼神,只有敬畏与感激这两种颜色。
    敬畏,是因为赵宁修为高强,实力非凡,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理应仰望、敬重。
    感激,则是因为赵宁救了他们的命,而又没要求什么回报,来的干脆,走的利落,既没有高高在上的训斥教训他们,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吹捧自己的功勋。
    至于关心他们,嘘寒问暖,这不是一个高位者,必须要对下位者做的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做是理所应当,做了还有点虚伪。
    眼看赵宁就要走,孙康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喊道:“赵......赵将军!”
    赵宁停下身形,回头瞧了他一眼,眼神无波,面容淡漠,就像是看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有交情或者有过节的故人。
    纵使孙康心中有千言万语,看到赵宁如此面色,要说的话也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很显然,眼前这个,曾经让他感受到莫大屈辱,做了数年噩梦,日夜发誓要超越的对象,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甚至都可能已经不记得他。
    这种淡漠,这种忽视,让孙康心里难受到极点。
    但他却找不到任何唾骂对方的理由。
    憋了半箱,孙康面红耳赤,末了只是挤出了一句:“赵将军......这是要去何处?今日承蒙赵将军相救,孙某......感激不尽,还想好好相谢......”
    赵宁面色如常,很普通的回应:“本将奉陛下之命,去郓州主持战局,救你们只是路过,顺手为之罢了,孙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说完这话,赵宁没有再多言的意思,轻挥衣袖御空而去,霎时便走远了千丈。
    只是顺手施为......孙康怔在原地,失神的望着赵宁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几次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就在刚刚,他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他跟赵宁虽然同为王极境,但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方无论是修为实力,还是在大齐皇朝的地位,在国战之中的重要性,跟他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刻,他无法追上赵宁。
    往后,他连望其项背都难以做到。
    ......
    郓州。
    在陈奕的提议下,云家家主云雍,约了珍宝阁东家一起喝茶。
    现如今的郓州地面上,没有人敢不给云家几分颜面,无论官府还商贾。
    至于江湖势力市井帮派,则是一品楼跟长河船行为首,他们是在江湖上是堪称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对寻常江湖人而言,那就是高居云端的大人物。
    所以寻常时候,但凡是陈奕跟云雍一起出面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但今日云雍跟珍宝馆东家所谈的事,却触及了一个商贾的底线。
    “云兄要钱某跟官府对着干?”听罢云雍说明来意,珍宝阁东家钱元祐沉默半响,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般,给出了针锋相对的回答。
    云雍正色道:
    “哪里是跟官府作对?只是揭发刺史府仓曹主事陈景河,贪赃枉法,损公肥私的渎职之罪罢了,这都是证据确凿的事,也算是为民除害,钱兄何乐而不为?”
    陈景河拿着郓州百姓,捐献给官府用于战争的物资钱财,低价变卖给钱元祐等外地商贾,自己吃的脑满肠肥,大小官吏们也雨露均沾,俱都得了好处,而驻守郓州的义军却连钱粮、春衣都尚有短缺,这件事已经被一品楼查得明明白白。
    无论陈奕还是云雍,于公于私都无法坐视陈景河这种行为。
    他们当然知道,没有郓州刺史的首肯,陈景河这个仓曹主事不敢单独这么做,但要他们对整个刺史府发难,难度却是高了些,在眼下这种形势下,不好达到目的。
    所以他们将矛头对准了陈景河,希望借此敲山震虎,在扳倒陈景河的时候,能够让郓州刺史府收敛收敛。
    钱元祐反问了一声:“证据确凿?”
    陈奕肃然道:“现在就差钱兄手里的账本。
    “只要钱兄能够将陈景河跟珍宝阁,低价买卖郓州百姓捐献物资的账本拿出来,这件事就是铁证如山,陈景河绝对赖不掉,刺史府也不得不处理。”
    一品楼虽然查明了陈景河的罪行,但手里并没有太多强力的关键证据,事关官府声誉与刺史府实际利益,若是不能做到铁证如山,官府又岂肯乖乖就范?
    听到陈奕这么说,钱元祐哑然失笑:
    “云兄,陈兄,钱某是生意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利字,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要是钱某把账本给了你们,钱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从今往后,钱某还如何跟官府的人做买卖?
    “失去了官府的庇护,还要受到官府的刁难,钱某在郓州的买卖还怎么做下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钱某有什么理由去做?”
    将跟陈景河做买卖的账本,交给官府来治陈景河的罪,钱元祐得罪的自然不只是陈景河本人,而是整个官府。
    这个背叛之举要是传开了,莫说他在郓州的买卖做不下去,无论哪个地方的官吏,都不会待见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钱元祐说的是实情,但却只是他个人的情况,云雍听完他的话之后,不由得怒上心头:
    “眼下是国战时期,上到帝王下到百姓,抗击外寇为第一要务,陈景河损公肥私,伤的是所有百姓的心,若是百姓都不再信任官府,不肯再为国战出力,我们拿什么对抗战力强悍的胡人?
    “要是家国都没了,钱兄那点生意又如何存在?!现在不少义军连春衣都没有,难道钱兄就没有恻隐之心,没有正义之念?”
    钱元祐连连摆手:“云兄可不好污蔑钱某。
    “之前大伙儿给官府捐钱的时候,钱某也是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的,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钱某怎么就不识大体了?
    “云兄满口仁义道德之余,也考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在商言商,云兄要钱某做的事,是砸钱某的饭碗,恕钱某断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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