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抬起手臂,调高夜灯亮度,秦昭序蓦地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无法具体形容香味的特征,就仿佛在晨雾弥漫的花园,见到一株即将绽放的山茶花,幽幽清香,引人采撷。
    温宁安拧眉抬眸,“秦昭序,快开门呀,伊布要着急了。”
    秦昭序收起旖念,“手腕受伤可大可小,去拍个片子,看是否伤到骨头。”
    温宁安抿唇找借口,“医院下班了。”
    秦昭序似是觉得好笑,这点小事,“我可以安排。”
    “真的不用。”温宁安见他语气认真,便也好好说话,“我明天自己去医院检查,我还要拉琴和工作,不会让手有问题的。”
    秦昭序不再勉强,“加回我微信吧,有事联系,我来负责。”
    混蛋男人,现在想起来加微信。
    “不加。”
    温宁安当了二十年大小姐,落魄才一年,骨子里的脾气没有改变。她但凡不开心,无论对谁,都有种不令人讨厌的、理直气壮的任性。
    下巴微抬,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和对呛。尽管她本人并没发现这件事。
    秦昭序被拒绝也不恼,“不加就算了,有事打我电话。”
    说着,从大衣内袋的名片夹,取出一张印私人号码的名片,眼睛直勾勾盯温宁安,同时将纸片塞入温宁安睡衣口袋。
    “我现在开门,你的狗会咬我吗?”秦昭序塞好名片,直起身体。
    “会,伊布咬合力两百磅,你提前打120。”温宁安威胁。
    秦昭序笑笑,打开卧室门,萨摩耶果然跳起来要攻击他。
    温宁安怕它真伤人,连忙制止,“伊布,停。”
    萨摩耶悻悻收爪,绕温宁安来回走两圈,确保她毫发无损。
    又是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夜晚。
    秦昭序走到楼下,萦绕鼻腔的幽香逐渐淡化,他必须尽快点一支烟,好让自己彻底忘掉会上瘾的香味。
    温宁安没听见汽车发动声,偷偷望楼下。黑色路虎车窗大开,驾驶室探出的手骨干修长,指间夹一根点燃的烟。
    秦昭序抽完,不留恋地挂档驶离。
    温宁安收回眼神。取出胸口衣袋的名片,捏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纸团在手心反复几个来回,最终被重新铺平放开,插入钱包最里层。
    伊布受到大冲击,对主人刮目相看。晚上不愿睡客厅,非挤入温宁安卧室。它趴在羊毛地毯上,半分钟不到开始打轻鼾。
    温宁安睡觉需要绝对静默,以前嫌伊布吵,她要戴耳塞睡觉。
    今天心事重重,耳朵自觉屏蔽伊布的呼噜,满心满脑都是秦昭序夹烟夹名片的手指。
    那条吊带裙果然是睡觉专用,温宁安丝滑细腻地缩入被窝,克制身体涌出的燥意与热度,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睡得热了,扯下被子。
    年轻女孩肩带下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细致曼妙。而这个场景,同样出现在秦昭序的幻想里。
    市郊别墅,二层卧室灯未灭。
    秦昭序在浴室,一手撑墙面,一手下探,脑子里全是温宁安的脸。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行为实在龌龊低级。
    但控制不住。
    汗湿的掌心,手背青筋绷紧,秦昭序压抑不住地喘息。
    真的好想拥有啊。
    第13章 私人号码
    别墅全天运行三恒系统,适宜的温度、湿度和氧浓度,所有房间四季如春,包括洗浴间和地下室。
    秦昭序这回时间比较久,虽得纾解,却不尽兴。
    打开花洒,水温偏低,淋在块垒分明的腹肌胸肌,凉意沁入皮肤,他必须冷静一下。刚才在幻想世界里,温宁安躺在游艇内舱,懵懂天真地解开衣扣,牵他手去触摸......
    秦昭序抹了把脸。
    关掉淋浴头,周身携带清爽水汽,他只拿浴巾围下半身,站在镜前吹干头发。
    从浴室经衣帽间进入卧室,智能家居控制系统,根据日常作息规律,已将卧室灯光调为助眠模式。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有三通未接来电。
    秦昭序扫了眼,来电人是他爸爸,秦定锦。
    慢条斯理地解下浴巾,换睡衣,全部收拾妥当,这才回拨过去。
    “昭序,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在忙。爸,有事吗?”
    “爷爷和陈家约了小年夜聚餐,下午六点,在醉仙居的春申包厢,让我通知你。”
    “嗯。”
    “记好了,别迟到。”秦定锦说完自己先笑,“我这提醒真多余,你向来有分寸,绝不出错。”
    秦昭序不置可否。
    秦定锦似乎和朋友在一起,电话叮嘱两句,比儿子还迫不及待挂断。
    秦昭序对着手机无言摇头,转而在行程日历中备注小年夜饭局。
    全国各地,关于小年夜的具体日期,各持不同说法。在明市,小年夜特指除夕夜前一晚。
    挑选如此具有象征意义的见面日子,无非是两家想让他与陈宥薇的关系,更进一步。
    秦昭序从最初答应与陈家接触,就明白是奔着结亲目的去的。秦家与陈家,在婚姻价值观上完全一致,追求门当户对,互补互利。
    汇融集团早年看中建住宅的利润,不惜在多个城市拿下若干工业地块和商业地块,以期政府将周边的住宅用地,定向卖给自己。包括之前新开业的汇融商场,本质还是为了卖住宅。
    谁知时局变化,大政策风向调转,房地产行业日渐式微,汇融在二三线城市住宅卖不动了。
    这对高负债率的汇融本是致命打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近几年新能源汽车、半导体、生物医药、冶金行业和机械制造的快速扩张发展,导致工业用地需求激增,汇融囤积的工业地块意外成为抢手货。
    西港集团作为老牌钢铁企业,现金流充裕,目前大力投资研发先进重工,正需要工业地块建厂房。
    秦陈两家一拍即合,如今各项流程也都按照计划进行。
    有那么一瞬间,秦昭序微微走神,想到温宁安。
    一人一狗过年,会孤单吗?
    -
    小年当天上午,长喜街道12号楼顶层鸡飞狗跳。
    “伊布,别咬啦,”温宁安边刷牙,边和萨摩耶抢拖鞋,“再闹今天不带你出门。”
    萨摩耶穿了新衣服,大红喜庆唐装马甲,不理会威胁,去咬她另只拖鞋,催主人快点出门。
    温宁安无奈,她今天向超市请了假,空出一整天,和伊布采购置办年货。伊布的狗粮玩具和衣服买足了,还差一些家装饰品。
    这是温宁安第一次单独过春节。
    按照过去温家的习惯,墙壁挂年画,门口贴对联,最重要的是,客厅摆两盆轮生冬青。
    温家父母祖籍宁波,早年来明市经商,做生意的人比较信财神,除了年初五迎财神上头香,其余有关“财”的一切,都要沾边。冬青的一颗颗小红果,别名叫“发财果”,圆润讨喜,符合节日气氛,是温爸爸过年的指定单品。
    听成澜奶奶说过,长喜街道附近有家小型花卉市场。
    温宁安在楼道口寻找花卉市场导航。伊布嗅到空气中的过年氛围,兴奋得不行,尾巴摇来摇去,四处乱窜,狗绳绷成一根直线。
    温宁安查好路线,把狗拽回来,“走了,伊布。”
    小区大门值班的保安,是上回在杨成澜家,差点给伊布打麻醉针的那位。伊布高冷又记仇地瞪一眼。
    保安也不待见它,老和大爷大妈散播谣言,说12号楼可能有条疯狗,让大家注意安全。
    杨成澜在这片住了几十年,同街坊邻里解释过,因此没人在明面上为难伊布。
    温宁安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每回带萨摩耶出门,都把狗绳缩很短,让它在一米的半径内活动。
    花卉市场正值交易高峰,银柳、腊梅、洋牡丹是爆款,刚从仓库搬到展架,就被人买走。而轮生冬青,则是超级爆款,已经没货了。
    温宁安傻眼,“那怎么办?”
    老板娘忙得脚不点地,“小姑娘,火棘果要吗?和冬青长得蛮像,我给你打八折。”
    “阿姨,我就想买冬青,您知道附近还有别的地方卖吗?”
    老板娘不想错过这支生意,“下午来最后一批新货,应该还有几株冬青,我可以给你预留,但要多付一百块定金。”
    温宁安爽快付钱。
    老板娘捏着红色纸钞,“稀缺了,这年头带现金的年轻人可不多。”
    老板娘留下温宁安联系方式,说到货后打她电话,温宁安便带伊布采购其他食物和饰品。家里只有她与伊布两位成员,本以为没什么可买,商业街溜达一圈,手里多了三大袋年货。
    刚回家放好东西,花卉市场老板娘来电,轮生冬青到货了。
    又马不停蹄赶过去。
    折腾一通,将近晚餐点,温宁安走几步歇半分钟,艰难把带瓷盆的两株轮生冬青抱到楼下,腰快直不起来。
    萨摩耶不愿意跟她来回上楼,趴地上休息。
    温宁安蹲下,揉揉它肚皮,“别偷懒,一起上楼,等会儿你不用下来了。”
    伊布根本不想动,在地上耍无赖。
    温宁安想了想,将狗绳固定在门前绿化带的晒衣杆,吩咐伊布,“我先搬一趟,你帮我看好另一盆,。”
    伊布很狗腿地嗅嗅她手背。
    上回打网球手腕受伤,温宁安拜访过相熟的医生,对方皱眉给她做了详细检查,狠狠批评她这种没分寸的行为。
    今天又不知悔改地拎了重物,温宁安把冬青放在玄关门口,转动发酸的腕臂。打开手机软件,寻思着,要不要叫个上楼搬运服务。
    前后不过多耽搁三分钟,再下楼时,已然不见伊布身影。
    狗绳弯弯扭扭躺在地面,搭扣松落,萨摩耶不知所踪。
    温宁安朝前方矮灌木丛喊伊布名字,怀抱万分之一的希望,伊布只是在和她捉迷藏。但她内心知道不可能,伊布绝不会和她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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