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相信迷信说法,说是赵秦汉阴魂不散想要把我带走。我想,我大概只是忧思过度所以出现了短时间的癔症。
    我病好后身体依然很虚弱,因为长时间脱水所以造成了头晕的后遗症。我始终没有勇气翻开赵秦汉留给我的手稿和遗书,我不敢再看。不过刑风和大姐都看过了,告诉我他对我十分愧疚,希望我能够在他死后原谅他当初的自私。
    大概是他在遗书里对他父母解释了当初的所作所为以及球球的来龙去脉,我病好后接到了顾阿姨的电话,顾阿姨在电话里对我说:“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怪来怪去想想,这事也不应该怪你头上。怪只怪我们小汉对事情太执着太认死理,也许是我们从小给的挫折太少,所以才造成了他这样偏执的性格。小汉走了,我们两老的日子也没指望了。小书,如果你还愿意认我们,我们还愿意把球球当孙子,希望你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带着球球一起……”
    当听到老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时,我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我答应顾阿姨以后每个月都会带球球去看望他们一次,让他们不要担心。
    赵秦汉的葬礼我因为生病没能参加,这之后,大家默契地不再我面前提起这些让我伤心的事情来,我印象中生病时恍恍惚惚中总有一个熟悉的在我身边照顾我,他身上有我极其熟悉的气息,也是我后来悠悠醒来的原因。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我病好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我身边提起我生病时候的事情,也没有人提赵秦汉了,即便提到过去的那些事情也不过都是一笔带过,仿佛生怕再勾起我的伤心,生怕我的情绪再受到强大的刺激而怎样。
    我渐渐从这一段悲伤中独自支撑着走了出来,在这个过程里,我收到了一封又一封来自北京的信件。第一封信是因为寄信人写错了地址才被邮差送到我这里的,我拆开后,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称谓,有的只是一两句用黑色签字笔书写的工整楷书,上面写着一两句鼓舞人心的话语。
    我不知道寄信的人是谁,但是从那以后,我每隔三天都会收到一封这样的信件。我问邮差怎么回事,邮差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奉命办事。
    信都是在清晨的时候送来,每一次的寄语都不一样,每一张邮票也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在这样快速的年代里,是谁采取了如此浪漫而唯美的方式对待我,抑或是对待别人。因为信上没有署名,我根本不知道是写给我的,还是写给其他人的。
    可是上面的话语,却让我每天都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温暖与力量。我问邮差能不能查到寄信人的方式,邮差是镇上一位出了名的中年浪漫大叔,他笑着说:“何必去查呢,人生不要那么较真,踏踏实实享受这一份慰藉就好。”
    大叔的话让我几乎怀疑这样的浪漫是他干出来的,因为大叔多年未婚,年轻时候是我们潘家镇上出了名的浪子,以前有过很多女人,后来年纪大了渐渐安分,自愿接了邮差这份苦逼的差事。他干出这样的事来,还真有可能。可是倘若真是他,那我心里的那一丝美好不禁会幻灭。论岁数,大叔的年纪大了我整整一轮呢。
    我开始渐渐期待着信件的到来,这样的美好大概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的光景,有一天信件上的话忽然不再是温暖励志的箴言,而变成了一句:“听说你那儿招服务员,请问我可以吗?”
    这一行字用的是草书字体,字体风格看上去行云流水十分帅气,一看就像是男人的笔锋。这一回,信上竟然标注了回信的地址,地址在北京朝阳区的某个地方。我一看这地址,顿时乐了,于是真的给他回了信,信上也同样没有署名,没有称谓,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以。”
    另外,我还附了一个笑脸在字后。不得不说,自从每日收到一封这样的来信之后,我原本沉重的心渐渐轻盈了许多,突然发觉生活还是有许多微不足道的事情能够让人感觉到美好。
    三天后,我收到了ta的回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哈哈,和你开玩笑的”,随后,随信附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此时我已经开始大力招聘服务员了,因为我们的餐饮已经正式开办起来,正是大力招兵买马的阶段。
    因为我们承诺的薪资比较高,福利待遇各方面都很完善,所以应聘的人很多,为此我们专门举办了一次招聘会,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逐个进行面试,合适的留下,直接签署劳工协议。
    招聘有专门的人事负责,签协议需要盖章的时候才经过我,我在办公室里翻看一份份简历,忽然就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证件照和一个极其熟悉的人的简历。
    我无比惊讶地抬头问人事小吴:“这个人怎么招进来了?”
    “潘总,他说他和您认识,很喜欢我们的企业文化,想来我们这里工作。”小吴连忙说道。
    “他应聘的是什么岗位?”我不禁问道。
    “服务员。”
    什么?!当听到是这个岗位的时候,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我连忙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踏实肯干,能说会道,长得还很帅,做服务员的话绝对能够招揽很多生意。我看他一副头脑很聪明的样子,长得确实很帅……所以就……”小吴说着说着,脸都羞红了。
    我无语地看着这一份简历,看着简历上他的照片。这张证件照还是从前我们一起去拍的,没想到他还留着。我本能地把他和那个给我写信的人联想起来,可是看他这简历上歪歪扭扭的字,顿时又完全打消了念头。再说了,那个人身在北京,又怎么可能是靳言呢?
    “你让他进来吧。”我对小吴说道。
    不一会儿,靳言便敲门进来了。这是时隔这么久以来,我再一次见到他。他的头发剃得短了许多,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搭配着牛仔裤,看上去哪里像是三十好几的男人,分明像是刚刚毕业的学生。我看得出来,他为了面试,还特地去买了一身接地气的衣服,好让人事能够挑中他。
    见到我,他讪讪地笑了笑,站在我面前说:“潘总好。”
    “你这是做什么?”我站了起来,冷冷问道,“你能不能别闹?”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看你还是这么瘦。”他没有回答我的话,目光平静地对我说道。
    “你来应聘服务员?你这不是胡闹吗?”我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别生气,别发火。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重新开始认识我。我是下了决心过来做服务员的。”靳言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做服务员?你知道服务员的工作是做些什么吗?你能吃那个苦吗?”我皱着眉头,十分哭笑不得。
    “我知道,来之前我已经去必胜客体验过了,我一去必胜客的生意就爆满了,因为我太帅了,很多姑娘慕名而来。”靳言明明像是在开玩笑,语气却无比认真而严肃。
    “靳言!”我无奈地看着他,我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想我们再纠缠不清了。彼此放手,各自过各自的人生,好吗?”
    “不好。”没想到,他回答得十分坚决,“我不忍心让你再一个人这么撑下去了,你太累了。接下来的人生里,你需要的是好好放松。”
    “那你就别出现给我添堵。”我说。
    “好,你只要让我在这里上班,不管是洗盘子还是扫大院,我都愿意去做。我只想天天看到你。”他说。
    “我不想看到你。”我悻悻地说。
    “那我就离你远一点儿。”他说。
    “你来这儿做服务员,你的事业都不要了吗?”我不禁问道。
    “钱我已经赚了足够多了,我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我该报的仇都报了。剩下的时间里,我想好好珍惜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管她接受还是不接受我,我都想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好好度过。”靳言说道。
    这些话曾经我或许会感动,如今听在耳朵里却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了。女人越往后年纪越大,耳朵对情话的听觉便渐渐失聪,心墙也驻守得越来越坚固,不再那么容易受到情话的诱惑,考虑问题也不再会以情爱作为第一位。
    我知道靳言和我一样,认定了的事情便绝不会反悔,况且合同都签了,我一开始没看清名字就已经盖了章,现在也不能不认。于是,我让人事安排他去了客房部做服务员。
    当看着他那么高大的身躯穿着服务员的制服、袖子裤子都短一截的时候,我觉得好气又好笑。谁能想到,十多年前,我以一个服务员的身份认识了当时宛若是霸道总裁的他;而十多年后,他却自愿做我旗下的服务员把我变作了他的主顾。
    从这一点上来说,爱情有时候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可又像是一把火很容易把一切烧为灰烬。这世间最令人不懂的,大概就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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