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金黄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未关闭的窗子迎接来自外面自由的风,凉风掀开窗帘,一罩明光便迫不及待地趁空照入,昏暗的房间内多了几抹发闪朦胧的光影,窗帘布被风吹得飞舞,于是房内多了几只飞舞的光影蝴蝶。
    归罗裳在恍惚中睁眼,眼前蹁跹的蝴蝶在她苍白的脸上照映,神思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同样昏暗的环境中,她看到了想象的闪烁的蝴蝶。
    她的手指悄然一动,好一会儿她才从恍惚中清醒,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
    沉默之中,她僵硬地扭动脖子,打量着这熟悉的地方——是她的卧室。
    清醒之后迎接她的是身体上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的不适感,仿若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归罗裳忍不住痛,呻吟了几声,随后艰难地撑起残破的身子背靠在床头背上,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日常穿的睡衣。
    按压太阳穴的手指顿了顿,心头浮现诧异,昨晚的一切她万万不可能忘记,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她思索一番后,侧身在床上翻找着手机,手机被安然无恙地放在床头柜上,她迅速拿起,苍白憔悴的脸蓦然印在黑屏的手机屏幕上。
    温且清竟然还把她的妆给卸掉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归罗裳心一惊,手一抖,手机从她手里滑落跌在床上。
    这意味着温且清不仅知道她的家在哪儿,还清楚明白着她平日里的作息习惯。
    这一切都太细思极恐了…
    很有可能关于她的一切他早已经了如指掌了。
    想到这些归罗裳不寒而栗。
    她迅速拿起跌落在床上的手机,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感,光脚走下床。她踉跄跑到窗边,把散开的窗帘牢牢拉上,让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中。
    紧接着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对准着房间四角照射,确认没有可疑的光亮时她在房间内装有插板的地方徘徊,用手机照出的灯光对准插槽里照,确认里面没有可疑的东西后她关掉了手电筒模式。
    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打消疑虑,打算检查完客厅就报警,毕竟昨晚温且清的行为已经触摸到法律的底线了,如果不给他点惩罚,鬼知道之后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归罗裳刚打开卧室的房门,一张夹在门头上的纸张飘飘然跌落。
    她猛然一怔,缓缓坐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纸张——看样子是一张旧照片,照片边边都泛黄褪色了。
    坎坷的把照片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模糊的人像正朝着镜头比耶的照片,尽管照片上的人脸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归罗裳仍然被吓得跌坐倒地。
    照片里的人是陆渊…
    她捏住照片的指腹泛黄,极大的惊吓让她咽口水都十分困难,她眼睛一瞟,突然发现照片左下方有两行小小的用红笔写的字。
    【人人皆有罪,人人皆有罚,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也是人类存在的印记。】
    归罗裳神色复杂的盯着照片沉默了须臾,只一会儿,她猛然站起身子,将手里的照片撕碎,然后走进了厕所里将粉碎的照片扔进马桶里冲掉。
    低头盯着随着漩涡流走的照片,归罗裳的心一下便平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侧过脑袋,瞥眼瞧到旁边挂在墙上的镜子,原本光洁的镜子上一棵孤独的妖艳的深红色蔷薇正静静的贴于上面,归罗裳抬脚走去,把贴在镜子上的蔷薇拿下来。
    “嘶——”一个没注意,她的食指被茎上的刺刺破了,她连忙收回手,蔷薇跌落洗手台上,她将受伤的手指放入嘴中吮吸,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用想这也是温且清的杰作。
    其实她有时候挺佩服他的,总会弄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现在还把一朵红蔷薇留在她家,是想学别人浪漫吗?
    想想也不是。
    昨晚的事可把她给吓坏了。
    她知道这些都是温且清给她的警告,告诉她若是她想要报警,他不介意弄个鱼死网破。
    她站在镜子前沉思许久。
    面无表情地洗了把脸后她拾起了躺在洗手台上的红蔷薇,她用水晶胶制作鲜花标本后把标本放到了卧室书柜的最上方。
    这样的标本她已经存有二十五个了,加上今天的这一个一共是二十六个,这些标本的来源都来自于同一个主人——温且清。
    欣赏着快占满半个柜子的鲜花标本,归罗裳心里诞出一种奇怪的感情。
    时隔十年,她再次接受到来自他送的红蔷薇。
    接下来她又会收到多少个呢?
    没人会知道。
    …
    还好今日是休息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简单的收拾好自己后她打一辆出租车前往地王大厦。
    她在下午三点预约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师。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她就一直跟着这位咨询师。
    咨询师姓刘,今年才三十,很年轻很干练,也许是年龄相近,归罗裳十分享受和她咨询的时间。
    刚走进咨询室,一位身穿黑色正装,全身上下透露着知性气息的女子面怀微笑的朝她走来,两人礼貌握手后,刘雯示意她请坐。
    即使归罗裳特地化了个淡妆,刘雯还是能感受到她并不在状态上。
    两人就坐后,刘雯最先开口:“罗裳,好久不见了,最近有没有发生一些比较好玩的事呢?”
    归罗裳淡然道:“刘老师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的A先生吗?”
    “记得,你今天想聊聊关于A先生的话题吗?”
    “他被放出来了…”
    “怎么会…”闻言刘雯一惊,原本恬静的神色多了几分惊鄂,归罗裳之所以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解决的心病便是她嘴里的A先生。
    她虽不知罗裳嘴里的A先生姓甚名谁,但从过去罗裳关于他的描述,A先生是个有权有势还蛮横霸道的人。
    归罗裳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阴影之中。
    现在他却突然被放了出来,无疑不是对受害者的更重的暴击。
    刘雯正色说:“你确定吗?A先生犯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可能还会从牢里出来,哪怕他背后有再大的伞,但之前的判决不是已经是被判死刑了吗?”
    “没错,是已经判死刑了,法官当场宣告的。我也想不出为什么…可是他确确实实的出现在我面前,还…还…”说到这儿,归罗裳面露难色。
    刘雯看出了她的尴尬,温柔的向下接话:“他又来找你了?”
    她点点头。
    刘雯眉头紧蹙,“你报警了吗?”
    归罗裳垂下眸,思索一番后,默默点了点头。
    刘雯不是傻子,看出她另有一番隐情,却又不好深挖,只能委婉的询问试探:“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
    归罗裳缄口不言,她拾起目光,平淡地对上眼前的刘雯,莞尔一笑,道:“我没事刘老师,放心吧,要是他敢对我做些什么,我立马就报警。”
    见她如此说,刘雯闭上了嘴。
    两人换了另一个话题,归罗裳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就像真正没事一样…
    一小时的谈话很快就过去了,归罗裳在临走前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她把笔记本递到刘雯的面前。
    这是两人几年来的约定,每半年归罗裳都会将自己的日记给刘雯保管,交代她三个月后再打开看。
    以此循环,而日记最终的归途并不会回到归罗裳的手中,而是由刘雯一直保管着。
    加上今天归罗裳给的一本,在刘雯手上的日记本一共有十三本。
    “老样子是吗?”刘雯说。
    归罗裳笑道:“三个月之后你再打开看看,到时候我会再给你新的一本。”
    “嗯?三个月之后又给一本吗?”刘雯感到奇怪,似乎是因为两人一直遵守的规则突然被打破了。
    奇怪的平衡感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中隋然失衡。
    刘雯好奇道:“不是六个月之后再给的吗?”
    归罗裳面色平常,轻松的回答:“因为今天买的笔记本有点小了,我看了看,估计只够写三个月的量。”
    对了,归罗裳还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刘雯倏然想到,这也是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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