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幻想着什么?!
    “姑娘!”鸣翠喘着气跑到岑青茗身后, 她没想到刚才还痛不欲生的岑青茗跑起来竟然如此之快,鸣翠拉住岑青茗的手就想带她回去,结果就看到了正对着她们的大人和总管。
    李圭哪能料到能在看到岑青茗,更没想到的是,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居然会被岑青茗撞破听见。
    “岑姑娘,这都是个误会……”李圭呐呐,他是知道岑青茗在李元朗心中的分量,这才急着解释:“刚才大人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是在开——”
    “你们走开,这是我和他的事。”岑青茗冷声,她仍一直盯着李元朗的眼睛,妄图看出他心中的意的一丝愧疚。
    但是没有,除了最开始李元朗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再后来,便是平静无波,好似对今日所见早有预料。
    岑青茗嗤笑,他怕是装都装不下去了。
    李圭听到岑青茗这话,知道这怕是不能善了,还想再努力一下,给大人再解释一番。
    李元朗却也开了口:“下去。”
    李圭看了看着两人的脸色,这才带着鸣翠一道离开,他也真是的,多嘴问了这一句,只是,他回头看了眼仍对着站立的这两人,吸了凉气。
    他还是离这不远照看着点吧,不然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李管家。”鸣翠这时在一旁嗫嚅道:“ 刚才,岑姑娘倒在路旁,瞧着分外难受,想着应是药效开始了。”
    李圭心中震惊,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可我也没机会说啊……”
    想起刚才情况,确实无人能插得上嘴,李圭也是无话可说,不过,这样一来,最起码,对大人来说,岑姑娘的危险性倒是降低了不少。
    ——
    身旁人都散了,李元朗和岑青茗却仍和刚才一样,对立站着,没有丝毫变化。
    天气很冷,可更冷的是,双方互看着的那个人。
    “李谦。”岑青茗心中越痛,脸上却更增一分笑,她说:“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竟是没有一丝真心,听说你还曾向我娘起誓,若有负我,不得好死,看来这天地间的誓言确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只是我倒是也真想知道你这样不敬鬼神,不畏人言的人,到底会怕些什么?”
    怕些什么?如果是以前的李元朗,他会不屑一顾,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眉眼间却全是冷意的的女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元朗咽下喉间苦意,扯唇笑道:“我若说,怕你会离开我,你会信吗?”
    “信,我什么不会信?”岑青茗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的冷意却是要将李元朗震碎:“我也看出来了,你如此两面三刀,反复无常,不就是想图我这个人吗,行啊,李谦,是不是我在聚义寨时给你的体验实在太好,所以你对我如此不舍,不如我们再来一场,这次以后,我们就各走其道,彻底分开。”
    “岑青茗。”李元朗震然,也生了心火,怒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岑青茗红了眼眶:“我是你囚禁的雀,还是你的阶下囚徒?!我们既然不曾有过血海深仇,你现在又为何对我如此狠毒,这就是你的喜欢?李谦,你这种人,怎么配谈喜欢这两个字!”
    她成年后唯有两次红了眼眶,一次是破寨之时,一次便是今日,知道自己武功尽失。
    “好好好,我不配。”李元朗也泛红了眼,“那你呢,岑青茗,我不配谈喜欢,那你又懂喜欢二字吗?你明明心里就不曾放下我!”
    岑青茗摇头,弯起了唇:“那这回,是你错了。”
    李元朗一阵心凉。
    今日在何老府中,老师说他忘恩负义又说他欺师灭祖,迟早都是有报应的。
    但其实这些他都不怕。
    只要岑青茗对他能有一丝的信任,一丝的欢喜,他也不贪求太多,只要像之前那样,他说话会应,不管回的,是讽是刺,至少在他身边两眼眉梢间都带着活力的。
    可是很明显,他赌输了,而连着之前的所有欺骗都卷成了团,让她现在恨透了他。
    有时候,李元朗也会自我叩问,还有必要吗。
    上天好像从未对他有所眷顾,所以在他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扭转岑青茗对他的印象,希望做个小小的苦肉计能骗得岑青茗对他有一丝心软。
    即使是这样的要求,也无法得以实现。
    “岑青茗,你是不是又想杀我。”
    李元朗面露惨笑,看着步步紧逼的岑青茗,一步未退,反而迎了上去,“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岑青茗,你杀不杀我?”
    他也想看看,岑青茗对他的底线在哪里,上次岑青茗对他扼颈之际尚还留有一丝余手,那现在呢?
    “我怎么杀你?”岑青茗手里捏着一根从鸣翠头上拔来的发簪继续一步步向李元朗靠近,面上却对他这话有一丝惊慌,气的发笑:“我的功力都被你散了,你满意了?我现在动不了你,所以你现在可以这般肆无忌惮。”
    “我……”李元朗看着岑青茗,走到她身旁,扶着她肩上下巡视,皱眉道:“怎会,孙长邈明明说你晚上才会发作的,你有何不适?”
    “好,原来那老头叫孙长邈。”岑青茗咧嘴:“我记住他了。”
    “青茗,我不会害你。”李元朗知道她不信,但仍努力解释:“那东西喝下去,虽然最开始会功力尽失,但后续一旦重铸,你就能比之前更厉害!”
    “是吗,这么好的东西,我喝做甚么,不如你多喝些。”岑青茗笑得温柔:“说不定,你那神医还能让你成为江湖第一。”
    “岑青茗,你呛我不要紧,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这确实是能救你的唯一法子,孙长邈虽然油嘴滑舌又表里不一,但他本事是真的,大雲里没有能比他更厉害的医师,他来治你这病,你绝对是安全的。”
    “我有什么毛病?”岑青茗一字一句道:“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我身体比你还好?你说我有什么病?”
    李元朗咬牙:“岑青茗,你当真不知道,还是你在自欺欺人,这段时日以来,你明明精神就比起之前差了许多,不管是练武时的出招还是警觉性,都明显弱于以前。”
    岑青茗滞了脸色:“你既然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既然有这好处,你又何必瞒着我偷偷干这些事情!“
    “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肯!”李元朗低吼:“岑青茗,因为你不信我,所以即使我找了这天下最好的大夫,你也不会同意,因为你从不信我。”
    对,这就是他的顾虑,岑青茗不曾信过他,所以他才必须采用非常法。
    他明明清楚知道,却也无力改变。
    只能瞒着她喝了那碗药,在这之后,他在施力救她,她就能明白他的苦心,就会知道他不会负她。
    “是,我是不信你。”岑青茗缓言道:“那是因为你做的桩桩件件都不值得我信,李谦,你上午还在说自请责罚你,刚才偏又说犯了蠢才会去做那件事。”
    “这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在这之前,我可从未说过让你去领罚,甚至,我当时还提议,你为我寨中之人徇私,应当我来受刑,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如此心口不一,就这种我并非强求你的小事,你都在诓我,我又凭什么信你?”
    “对,我一直在做错事,一直在让你心生误会,但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做过一件伤你之事?”
    李元朗声音低了下来,透着丝刻骨悲意:“岑青茗,我当真不想和你只做一对怨侣。”
    “怨侣?”岑青茗冷哼:“那也先得有情。”
    此时一直藏在岑青茗手上的簪子终于现了形,岑青茗抵在李元朗的大动脉上缓缓施压。
    “你说让我杀你,但屋内却连一根银簪都不敢放在妆奁之中,你既然心心念念想要死在我的手里,那我也得成全你才是。”
    李元朗低头看着抵在脖子上的那根簪子,缓缓绽开了笑,眼里一点水光,让他原本俊逸的容貌更盛,只是满目都是苦楚:“我就知道。”
    今日回府之时,他也总在想,若是不告诉她真相,她会如何行事,若是告诉她真相,她又会如何行事。
    只是这样思来想去,却总也转不过被怨,被恨。
    还有,被杀。
    “可是,岑青,你现在没了武,你也动不了我了。”
    远处,李圭看到这幕情景,心下胆寒,忙低声扯着卫风袖口,急道:“卫风,卫风!快点!你再慢一点,大人今天就要亡了啊。”
    卫风实属不耐,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又看着对面岑青茗手下的力,这李元朗原本看着还是个聪明的,现在却是一番糊涂,竟几次三番将自己落到如此险境,还硬要让自己最后才能行动。
    眼瞅着李元朗颈上晕出血滴,卫风也不再等了,手中石子飞向簪间。
    叮,一声轻响,岑青茗手中的银簪便飞了出去。
    又是功亏一篑!
    岑青茗心下暗恨,那一直堵在心间的一口铁锈腥气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可她仍不甘心,还要在抓向李元朗,只是尚未碰到,便是两眼一黑。
    “青茗!”李元朗慌忙将她接在怀中:“来人,快来人!”
    李圭跑到他们身旁,看着软软倒在怀里不省人事的岑青茗,愣了一下,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呢,怎么就倒下了呢?
    卫风皱眉:“别看我,我没用多大力。”
    李元朗握着岑青茗的手,掌间入手便是一片冰凉,他吼道:“楞在这做甚么!去叫孙长邈啊!”
    李圭小心翼翼:“大人,您忘了啊,您刚把孙长邈关入狱呢。”
    李元朗气急:“那把他带出来见我!”
    第86章 真心
    孙长邈此时悠然地躺在牢狱的茅草垫上, 而他的徒弟裴青松正看着手里的窝头十分不舍。
    “师父,你昨日也那么说的。”裴青松捏了捏那梆硬的窝头:“若是今日出不去的话,岂不是连这窝头都吃不到了。”
    孙长邈啐道:“瞧你那出息。”
    刚啐完, 就听见他肚子里发出一声悠长声响, 裴青松看着孙长邈的肚子,在意识过来后, 忙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孙长邈清咳了几声,转了话题:“李谦府里那个女子, 老夫跟你说过没有?”
    裴青松点了点头:“说过, 但是师父, 这跟我们出牢有什么关系吗?”
    “你傻啊!”孙长邈大骂:“果然是个不开窍的生瓜蛋子, 李谦明显是在意那女子, 老夫当日跟他说了,那药要尽早吃才好, 但那姑娘不服他又不好糊弄, 李谦这段时日一定在找机会让她吞药。”
    “可是。”裴青松小心翼翼:“这也不代表我们今日就能出去啊, 而且您老人家连药方都给了他们, 他们怎么还会需要我们呢。”
    “这就是老夫的能力了。”孙长邈勾了勾手, 等裴青松过来后,凑在他耳边悄声解释。
    “啊, 您将那味药加在了药方里——”
    孙长邈狠踹了他几脚,低声道:“你个没脑子的, 这种话也敢在狱里这么大声?!”
    裴青松捂着屁股道歉, 然后才道:“那姑娘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孙长邈怒道:“老夫还活着呢, 她当然不会有事!”
    裴青松呐呐无言。
    孙长邈瞅了眼自家徒弟, 裴青松入狱这么久仍和之前那样斯文清秀,似尘埃未染。
    孙长邈叹了口气, 他这徒弟,长得可以,性格也可以,就是这脑子啊,不够灵活,眼瞅着也不比李元朗小多少,怎么就差那么多。
    不过,若真是像李元朗那样的,孙长邈背上抖了一抖,想想还是算了,真要来这么一个,到时候怎么被玩死都未可知。
    孙长邈在江湖行走多年,要不是因为之前被一个富商报官抓进了牢里,也不至于碰上李元朗,还让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他为了能从牢里出来,便答应了李元朗三样条件,此事便是第一样。
    结果好家伙,这狗东西,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居然转眼就将自己下了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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