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寨相比聚义寨就小了一点,里面宅屋分布相对密集,其中一个较大的宅堂里,黄姚父子跟龙虎寨的其他人正在唇枪舌战。
    岑青茗挥手为令,众人都悄悄分散开来没入各个宅屋之中。岑青茗盯紧各处等了一会见没有异动,遂也就近找了个屋子探查起来。
    岑青茗带的人检查完各处都都没找到她丢失的那些银票。
    quot;大当家,现在怎么办?quot;黄翠翠问道。
    岑青茗皱眉:“不管了,你让他们把找到的财物都带上。
    聚义寨众人把他们的东西搜刮了一片,倒是也所获颇丰,直到某个手底下的兄弟贪心过头,惹出的动静大了点,才被一直在争辩的龙虎寨众人发现。
    岑青茗眼见暴露,迅速让兄弟们拿好东西。
    而黄姚眼看岑青茗他们手上的宝贝已经是目眦欲裂了:“岑青茗,原来是你这小儿在搞鬼!从一开始就是你设局来害我们!”
    岑青茗嬉笑道:“欸,黄叔怎这般说话,我可什么都没做,可别什么都赖在我都头上,我只是听闻你们寨子要散了,这不是怕这些都变成了无主之物,特意先好好珍藏嘛。”
    黄姚这几天焦心如焚又被岑青茗这话气得攻心,刹时一口气没上得来。
    黄虎忙扶着黄姚,看着岑青茗眼神晦暗难辨,他压抑着怒气道:“岑青茗你欺人太甚。”
    这话瞬间就点燃了岑青茗的怒火,她冷笑道:“好一个欺人太甚,你他娘的读过书吗!知道欺人太甚什么意思吗!你们黄家也配和我提欺人太甚!你们几次三番来我聚义寨地盘打我的脸你说我欺人太甚,你黄姚带着人来劫杀抢我银票说我欺人太甚,你们一家背叛我父背叛聚义寨说我欺人太甚!知道的以为我是土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菩萨了,你小子跟我提欺人太甚?!”
    黄虎皱紧了眉,恨道:“岑青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谎话连篇,除了去过你地盘,哪来的劫杀抢钱和背叛,明明是——”
    岑青茗懒得听黄虎胡言乱语,她朝向对她颇有警惕之色的龙虎寨其他人,高声打断了黄虎的话:“你们想不想知道你们寨主是怎么发家的?!他从前可是我们聚义寨的三当家啊,现在却成了龙虎寨的寨主了,这都是因为你们寨主两面三刀,人前好兄弟人后就下狠手,我爹对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结果他转头就给了我爹一刀,这样的人,你们也敢把他当寨主,你们就不怕等哪天你们没利用价值了你就直接嗝屁了?你们不怕嗝屁你们就不怕你们在龙虎寨的家人嗝屁了?”
    黄姚硬撑着气骂道:“胡言乱语,虎子你快让人把她给我拿下!”
    龙虎寨的人也在观望,如果岑青茗说的话是真的那这寨主根本就是背信弃义之人,虽大家都是逞凶斗恶出来做山匪的,但行在江湖大家也得靠个义字,谁都不想遇到个过河拆迁的头领,更何况龙虎寨内还有很多是村民逼不得已上梁山的。
    所以在黄虎让寨子里的兄弟上去捉拿岑青茗时,龙虎寨的众人就出现了割裂。
    但作为寨主到底积威甚久,还是有不少龙虎寨的匪徒和聚义寨的纠缠了起来。
    岑青茗在黄虎叫人时就一声清啸,蹲守在龙虎寨门口的二猛带着人闯进龙虎寨来。
    这场打斗持续了小半个月,战斗范围也从龙虎寨内扩大到了泰岳山西侧。
    期间有几个龙虎寨的想要逃了,岑青茗也没有拦着。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天,聚义寨几乎占领了龙虎寨,只是没想到途中横生波澜,官府带着大队人马到泰岳山来了。
    岑青茗也不再恋战,将捉拿下的几个活口带了回去,但在清点人数时却怎么也没找到黄虎父子。
    六安有些自责:“大当家,都是我没把龙虎寨附近围住。”
    岑青茗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劝慰他道:“泰岳山这么大,怎么能都围牢了。你挑两个之前来劫杀我的,我有话问他们。”
    很快,六安就挑了几名送过去了。
    那几名山匪大都一直在对岑青茗求饶,哭天喊地说是黄姚逼他们的,只有一人挺直腰杆说自己败者为寇自己认了。
    岑青茗听着好笑:“你本来就是寇了,现在败了就只能是死了。”
    那人还是嘴硬:“我从上山当山匪那日就没想着能好死。”
    岑青茗倒是对他另眼相看起来,遂问道:“我问你,当日你跟着黄姚来劫杀我时,有没有见过一黑衣男子,身高八尺,蓄须,剑眉,颊边带痣,武器用的是匕首。”
    那人摇头:“寨里身高八尺者甚少,更何况你说的这些条件,我没见过。”
    岑青茗冷笑:“你没见过,那你当日跟着的黄姚呢,有没有见过!我警告你别撒谎,你要是好好回话我说不定留你一命。”
    那人还是摇头:“那天我一直跟着寨主,你逃走后官兵来了,寨主也就回去了,并没有见过什么黑衣人。”
    眼见岑青茗动了怒,有几个被带过来的山匪忙说自己见过,但岑青茗问到那人细节之时,却都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看这架势,岑青茗倒是有些疑惑了,如果抢走钱的不是龙虎寨的人,那又能是谁呢。
    岑青茗还在深思,那人却直愣愣道:“我确实没见过,即使见过我也确实不会说,你还是给我一个了解吧。”
    岑青茗都被气笑了,他身边的同伴更是气得口不择言,纷纷怒骂道:“余牙,你不想活可别带上我们!”
    被叫做余牙的那人却一声不吭,岑青茗看得有趣,吩咐人看紧他们就出门去了。
    岑青茗往西边走去,那是李元朗的院子的方向,只是走到一半,翠翠就来找岑青茗了。
    “大当家,李元朗在您房中等您半天了,我听六安说您问话结束往他院子走了忙来找您。”翠翠这么说着眼神却四处飘乎,尤其是提到李元朗时更是如此。
    岑青茗心里有些莫名,但想着正事要紧,就回了自己院子。
    李元朗正坐在她桌子旁喝茶,看那小子得心应手喝着那几两破茶,岑青茗被他略有些装到,她咳嗽了一声,李元朗笑着起身给岑青茗斟上茶水:“大当家,现在泰岳山可就只有我们一处聚义寨的了,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流匪呢?”
    “杀了或者放了吧。”岑青茗理所应当:“怎么了?”
    “这么多人就这样杀了或者放了?”李元朗不解:“我们现在也有了点钱,有些合适的我们完全可以吸纳。”
    “龙虎寨的前车之鉴可都在呢,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岑青茗不耐,她有更重要的问题:“我问你,你上次山下被人抢钱的时候那个黑衣男确实是龙虎寨的人吗?”
    李元朗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大当家怎么这么问,上次是龙虎寨的人来追杀我们的,那当然是龙虎寨的人抢走的。”
    “可我问遍当日龙虎寨跟着黄姚的人却都没有线索。”岑青茗蹙起眉,拍了下桌子,心里颇有些懊恼:“这么大一笔钱呢!”
    李元朗扶起被岑青茗拍桌振倒的茶杯,又重新斟上了茶水,安抚道:“保不住是龙虎寨的一个帮手,也可能是一个见财起意的江湖中人?那地方四六不靠,想找个人也非易事,只是,现在官兵上山,我们是不是需要躲躲?”
    岑青茗似真的被李元朗说服了:“应该不是帮手,打了龙虎寨这么多天,没一个像他的人出现,可能真是个贪财的江湖人,手上功夫还挺有招有式的。”
    说完再恶狠狠道:“我得去找几个人问问,什么走江湖的游侠不当来跟我抢饭碗,还有那个劳什子官兵,你也别管,安心待着吧,别的不说,我们聚义寨绝对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更何况,他们大概就是怕我和龙虎寨的打架坏了他们的财路罢了。”
    “断了财路?”李元朗问的有些迫切,一时间有些隐藏的气质也露了出来:“怎么回事?”
    岑青茗横眉竖起:“你这么激动做甚么?还有,谁是你老大,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第15章 代价
    李元朗反应过来忙向岑青茗赔礼道歉:“是小的说话愈矩了,请大当家责罚。”
    岑青茗看着李元朗白净的脸蛋紧张的脸颊通红,额头还被逼出了汗珠,不知莫名竟还升起了一丝满足感,她瞅了他几眼大度道:“算了,下次注意点。”
    李元朗垂下的脸双眸紧闭,被气得脸颊一直发红,他心里一直在暗自忍耐:岑青茗,总有一天你要付出代价。
    再抬头却一脸无辜认错样:“大当家不生小的气就好了。”
    岑青茗揶揄道:“我哪敢生你的气,我还怕你给我催眠了呢。”
    李元朗哂笑,但仍是好奇道:“大当家刚才说的坏了官府的财路是何意呢?我们还有官府做靠山吗?”
    岑青茗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问道:“你也在丰荣县长大,你若是普通百姓从外而来进县城走的是哪条道?”
    李元朗不懂她的目的,自答道:“官道。”
    大立朝开/国以来,寻常百姓和官家马车都可走官道,他从京城而来,这丰荣县的官道自然也走过,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岑青茗拍掌而道:“那就对了,但丰荣县可不止一条官道,你才跟着胡金出来跑商路可能不清楚,丰荣县的商人走的是另一条官路,而那条路行商范围更广,能运的货也更多,一般也都是给行商的人走的,但对应的,它交的钱交的税也更多,基本上从那过的商户都得扒成皮,你那老东家可能是藏着千手佛怕被官府给查货的时候给顺走了,所以才从鸡冠岭走。”
    岑青茗感叹:“官府的这条买路钱可比我们这狠多了,不过也是胡掌柜点背,碰上了龙虎寨的。你看,你这一想,不就明白了吗,我们斗了这么久,这人全从我们道上走了,那官府不就赚不到钱了吗。”
    李元朗扯着唇,眼角发冷:“所以,官府可以算是我们的靠山,他巴不得我们起势。”
    岑青茗有些饿了,她摸着肚子,寻摸着房间里的剩余的一点零嘴,塞进嘴里含糊道:“也能这么说吧,但莫名变成为他做事还挺让人恶心的,我可没他那么黑心肠。”
    李元朗抿唇不语,丰荣县新开官道他是知道的,各地税收上交国*库前五名都可在朝廷允许内新建官道且由朝廷拨款扶持,但这官道税收绝不会收的这么离谱,按岑青茗的说法,经商路过的还得孝顺一部分货品上去,这丰荣知县,他胆子怎么敢这么大?
    ——
    岑青茗最后也没问出钱款和那黑衣人的下落,但寨中事务繁杂,大半个月都在打仗,岑青茗手上要处理的要收尾的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腊月结束,岁首即至,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椿子他娘来问今年寨子安排时,岑青茗被手上的杂事烦的头疼,求饶道:“就按往年的办吧。”
    椿子娘明显不满意这个说法,劝说道:“大当家,这可不行啊,今年可不比往年,您今年把龙虎寨给除了,还把寨子里最大的牛大力洪全两只老鼠也灭了,怎么也得热闹庆祝下才行!”
    岑青茗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她还痛打了黄姚父子一番,也算给她爹消了点气,是得好好热闹下,就又和椿子娘商量了一会让她去办。
    正月三十那天,寨子里去把养了两三年的年猪给宰了,窗子和门框上也贴上了各种喜庆的窗花和对联。
    对联原本是想让李元朗写的,但岑青茗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迹,硬说他是狗爬字,换成了杨起。
    “读书杨起可能没你厉害,但写字,你可没杨起厉害。”岑青茗抱胸看着李元朗刚贴上去的对联赞道:“看看这字,多端正,”
    李元朗冷笑,一个福字都能多了一点的文盲,岑青茗居然还能使着劲闭眼瞎夸。
    年夜饭是从下午开始的,寨子里拉了几条长桌拼成了将近五米长的距离,刚开始上的是一些花生蚕豆之类的零嘴,再到申时三刻,菜便慢慢上桌了,冬日菜少,但椿子娘还是极花精力地做了十几道菜色铺在上面,每道菜再用三四只盘子装膈远放开,方便桌子上的大家都能夹到。
    寨子里的孩子从下午开始就兴奋非常,大家没钱买新衣,但都稍微拾掇了一下,衣服也都尽量挑了补丁最少的那件,他们在寨子的泥路上跑着闹着,然后又在桌子旁流着口水嗷嗷待哺,寨子的长辈们都让着孩子先吃,一派欢庆喜意。
    李元朗脸上笑意盈盈地和寨子里那些人谈笑自若,但看着那些孩子吃得满脸脏污却皱起了眉,这氛围属实让他有些难以支撑下去,他寒暄了一会就想走人,只是尚未抬步,他身边一直在跟人聊天的老婆子却突然对他含笑问道:“小李先生怎么不吃点东西呢,寨子里也是难得有这么丰盛的菜色。”
    说完,她拿了双筷子颤颤巍巍地夹了一片猪肉还有几颗菜放进李元朗身前的碗中,满脸慈爱的看着李元朗让他吃。
    寨子中的这次年饭都未分碗筷,是直接一股脑在桌面上放置的,一只碗配一双筷,只要来人就直接能夹菜,李元朗面前的这只碗不知被谁用过了,碗里还带着菜汁,李元朗心里膈应得慌,更何况,那猪肉大概用油较少,看着就肥腻惨白,一点食欲都无,李元朗强笑着把碗推给那婆子,满脸真诚道:“还是您吃吧,我已经饱了。”
    那婆子满脸不信:“小李先生,我刚才都看着呢,您一筷未动,怎么可能吃饱呢。”她看着桌子旁那些吃得大快朵颐的孩子们,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漾着笑容:“虽说我们都会让着孩子们先吃点,但小李先生您别客气呀,您也还是孩子呢,您要再不吃,可真就被这帮小兔崽子可吃完了。”
    李元朗还待推辞,那婆子摆摆手就带着她身边的小媳妇走了,那小媳妇还回头朝李元朗含笑道:“小李先生,您就快吃吧。”
    李元朗皱眉看她俩走远,转手就想把这碗剩菜倒进盘里,他旁边刚才一直在交谈的那人却立马拦下他,看着他碗里那点菜,痛心道:“你真的不吃啊?”
    此时桌上都已经没什么菜了,李元朗把碗给他:“你吃吧。”
    那人其实已经吃过一轮了,也夹了几片肉,再想多夹点就被他娘一顿臭骂,他老实受训然后又偷偷溜回饭桌想看看能不能再拣点什么东西,这不正好有这天大的机遇能碰上小李先生这样的好人呢!
    那人忙不迭接过饭碗,咧嘴道:“那就谢谢小李师傅了。”
    李元朗勾起嘴角:“不碍事,我还得谢你刚才告诉我把守寨门的轮岗时间呢。”
    两厢欢宜间,岑青茗却不知从何处出现,对着那人斥道:“柱子,你娘刚跟我说你吃了不少东西,现在你又吃上了?!”
    毕竟人多菜少,大家个顶个又都是干体力活的,饭量一个比一个虎,所以每个人的口粮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定数,柱子贪嘴,总爱偷吃,她娘不免也看得严了点。
    柱子慌忙放下碗筷,苦着脸跑了,路上还听见他在喊:“大当家,我还一口都没吃呢!”
    冬日夜长,彼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原本省油省蜡的寨子,现在都点上了灯笼,带着点点火光在大家的脸上洒下一片暖意,温柔了不少人的眉眼。
    岑青茗本身长的就有些柔静,再被这暖色一照,她一向冷硬的气质都减了大半,李元朗心中暗衬,她这样的如果在外面还真能唬住几个年少不懂事的愣头青。
    岑青茗已经走近他身边,看着被柱子搁在桌上的碗,颇为疑惑:“你怎么不吃?这菜都是椿子娘废了大心思做的,平日里她可不下厨。”
    李元朗摆手:“我今日脾胃不顺,实在有些吃不下。”
    “你脾胃好像确实不好,在客栈里的时候还老是去拉肚子。”岑青茗深深地觉得这男人有些难养,不过看着他白皙秀颀的脖颈又觉得这人好像十分好捏,忍不住道:“你怎么老爱低着头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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