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林云嫣能窥视七八成了,但铺开的过程却依旧云里雾里。
    那庞枫有备而来,在夏清知心中埋下了先皇后有疯病的念头。
    可夏清知既然是恩荣伯府子弟,能不清楚这事有多么要紧?他可以暗悄悄打听,但也会烂在心里,绝对不会张扬开。
    夏家不张扬,又要通过谁的嘴传得满朝皆知?
    若传不开,这消息就是无用的、废的。
    总不能是指望着夏清知暴跳如雷吧?
    夏清知查问许久,确定先皇后并无病症,气汹汹找庞枫说“往后不要胡说八道了”,庞枫被落了脸皮,两人吵起来、于是传开了?
    还是夏清知告诉了李邵,李邵气不过寻庞枫麻烦?
    这两种状况,走是走得通的,但谁能断言夏清知和李邵一定会走?
    难道是等着庞枫旧事重提,惹恼夏清知?
    林云嫣深吸一口气。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把棋盘给掀了吧!
    午前,林云嫣进了慈宁宫。
    皇太后见她一脸严肃,不由担忧:“什么事情这般谨慎?”
    林云嫣在娘娘身边坐下,左看看、右看看。
    王嬷嬷会意,把其余人手都屏退了。
    林云嫣这才附耳过去,与皇太后耳语:“我也是意外得了消息……”
    皇太后的眸子倏然一紧:“当真?”
    “真的,”林云嫣颔首,“您知道的,我姑母与先皇后闺中熟悉,也曾一道玩香。
    姑母有一本手记,上头记了各种配方,其中就有宁神静心的。
    那同仁斋的大夫给病人配了差不多的香料,原本也不图它治疯病,就是个宁心的意思。
    却不晓得怎么叫人给联系在一块了,眼瞅着就要往先皇后有病上头铺过去。”
    “真是胡乱拉扯!”皇太后气愤道,“宁神的香料左不过就那些,配来配去也就是那么点花头,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可不是嘛!”林云嫣附和道,“可您也知道,八竿子打不着的,有用的时候,就打着了。”
    皇太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再说了,恩荣伯府如今不让姑娘们玩香,这在我们邻里间也不是什么秘密,”林云嫣又道,“两厢凑一块,越发说不清了。我怕失了先机,一打听到状况就来禀报您了。您看这事,是真是假,又要如何?”
    皇太后神色凝重。
    “若是假的,自然不能让先皇后蒙冤,”皇太后道,“若是真的……”
    她想到了李邵。
    把江山传给疯后所出的李邵?
    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知情了,怎么能那么做?
    她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大顺天下!
    只是,如今内忧外患,绝不是处置此事的好时机,得几番斟酌、徐徐图之,将对皇家颜面的损伤降到最低。
    “先弄清楚真假,把局面握在自己手里,”皇太后道,“以及不管真假,恩荣伯府都给哀家闭紧嘴!”
    林云嫣垂眸:“您要召见老夫人吗?”
    皇太后思考着,道:“不,哀家不会在此时召见她,云嫣,你去见她,问她夏家一句真话。”
    第461章 不愧是表兄弟(两更合一)
    靠着引枕,皇太后按了按眉心。
    她有她的考量。
    这些阴私布局大体都是一个路子。
    起先都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别人即便看到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联想不到一处去。
    等那些根基都打好了,连点成线、线又成面,一下子就成了一张大网,蒙头盖脸落下来。
    网里的人后知后觉,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下,应该还是在挥榔头的时候。
    亏得云嫣心思密,又知道些其他人不一定全然掌握的、如夏家姑娘现今不玩香这样的细节,这才快人一步。
    否则,那大网蒙下来,她与圣上都糟心。
    这也是皇太后不想召见恩荣伯老夫人的原因。
    她不想打草惊蛇。
    对方若发现布局被人察觉,再行变招,那他们这儿占的先机指不定就废了。
    机会,是必须抓在自己手里的。
    他们要先动,把苗头摁死。
    “云嫣,”皇太后叮嘱着,“你替哀家告诉他们,事情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
    若是假的,哀家肯定不会让有心人这么往恩荣伯府与先皇后身上泼脏水。
    若是真的,毕竟也这么多年了,该有的体面,哀家还是会护一护。
    他们自己想想明白,如果虚以委蛇,哄骗哀家,等将来被抓到证据、被外头人张牙舞爪地戳穿了,他们面子里子一点不剩了。
    那时,也别怪哀家不扶一把。
    对了,已知与此事相关的人也都要查一查,能按图索骥最好。”
    林云嫣应下来。
    差不多是午膳时候,她留下来陪皇太后用膳。
    娘娘的胃口显然被先皇后的事情影响了些,被林云嫣与王嬷嬷劝着才又再用了几筷子。
    待皇太后午歇了,林云嫣起身出宫。
    先回诚意伯府闭目养了会儿神,到了拜访邻居丝毫不显突兀的时间,她去了恩荣伯府。
    内院里,恩荣伯老夫人听说郡主又来了,疑惑得看了余嬷嬷一眼。
    “昨日没有说服我,今天再来一次?”老夫人意外极了,“郡主向来知礼,此次怎会如此不依不饶?”
    余嬷嬷摇了摇头:“不瞒您说,奴婢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能复杂到哪里去?”老夫人嘀咕了一句,“请她进来吧,我再听听她说什么。”
    余嬷嬷应下。
    等林云嫣入内,老夫人脸上笑盈盈着,并未显露什么情绪。
    林云嫣落座,开门见山:“我中午在慈宁宫,皇太后那儿得了些消息,对恩荣伯府、对先皇后以及大殿下都十分不利。”
    老夫人脸色一沉。
    对恩荣伯府、对大殿下不利,这不稀奇。
    可还牵连上先皇后,又是什么缘由?
    “郡主,此话当真?”老夫人问。
    林云嫣道:“自是真的,有人东拉西扯在布局,想往先皇后有疯病上凑……”
    “胡说八道!”老夫人气急,打断了林云嫣的话,“什么人如此歹毒!那种混账话也能说得出来?”
    余嬷嬷赶紧扶了下大喘气的老夫人,给她拍背顺气。
    “您别激动,激动才是着了歹毒之人的道了!”林云嫣宽慰道,“兹事体大,您要不要请老伯爷、伯爷他们过来?”
    老夫人点了点头。
    等待的工夫里,林云嫣又与老夫人道:“只我一人过来,就证明皇太后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她老人家让我给您带几句话……”
    老夫人闭着眼睛,认真听了,缓了缓又道:“是,是这么一个道理。郡主,我们自家行得正、站得直,只要皇太后愿意听我们解释就好。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先皇后绝对没有那种病!”
    怕就怕,事情无法挽回,有理无处说。
    任你再是清白,也只能被摁在泥里,翻不得身。
    眼下,皇太后愿意心平气和地把事情弄清楚,那他们夏家就还有机会。
    等老伯爷、恩荣伯父子到了,听说“先皇后有疯病”这种传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郡主,”老伯爷双手握拳,“既然开诚布公,郡主能不能告诉老夫,到底是什么人在外头如此编排?”
    “是,开诚布公,我也得给几位看一看证据,”林云嫣道,“同时,我亦想弄明白,先皇后走了十几年,怎么真就有人往旧事上掰扯!我想请问贵府三公子现在在何处?”
    “清知?”老伯爷意外极了,急忙道,“难道是清知胡言乱语?不不不,不可能的!他再蠢也不会往先皇后身上扣那等帽子。”
    林云嫣笑了笑,一点不着急:“我是说,三公子许是被人利用了却不自知。”
    许是因为林云嫣的沉静与缓和,老伯爷渐渐也平复了些。
    是啊。
    郡主孤身坐在这里,带来的丫鬟好像还在前头小厅里与相熟的夏家丫鬟吃茶说话。
    这就是态度!
    有这份态度在,他们夏家决不能自乱阵脚,错失自证的机会。
    “去叫清知,”老伯爷道,“把他父母也一道叫来,都仔细听听。”
    几人都在府中,来得也算快,同来的还有夏清略。
    夏清知在得知家中长辈寻他时,心里不由就咯噔了下,等见到了林云嫣,他倏地想到昨日傍晚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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