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正好是耿保元失踪的第三天,因此臣不得不来向殿下请教。
    是不是刘迅给介绍了目标,耿保元失手了,而您为此责问钱浒,又追责刘迅,气头上踹了刘迅一脚?”
    李邵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口供?竟然还能让单慎拿到这么一份口供?
    刘迅居然傻到跟他母亲说是被踹伤的?
    李邵难以置信。
    他要怎么反驳单慎?
    事情经过,与单慎说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李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单慎把他当主谋,而他明明就是被拖累的那个。
    只是,他要如何自证?
    尤其是在他坚持自己对耿保元欠赌债、劫人都不知情的状况下,要如何自证?
    推翻之前的说辞吗?
    李邵的喉头滚了滚,冷声道:“我就知道这里头有徐简的事!”
    什么徐夫人?!
    徐简为了拿捏他,指使宁安做了多少事情,妻子能利用,母亲当然也能利用。
    单慎果然和徐简一个鼻孔出气!
    “刘迅到过东宫,他请过大夫,他的伤就能算到我头上来了?”李邵不由抬高声音,“单大人,刘迅没死,钱浒也活着,你问问他们,好好问问他们,我有没有说过让他们去劫什么姑娘回来?!”
    “殿下莫要生气,臣还在紧锣密鼓地查,”单慎才不怕李邵发火,“实在是那两人远离京城,问话需要时间,臣只能从京城里能掌握的状况入手。”
    李邵道:“单大人与徐简果真默契,徐简养伤,单大人还去国公府。”
    “徐夫人如今在国公府住着,臣不得不去打搅,”单慎道,“臣继续去查,若有什么进展,一定会及时禀报殿下。”
    说完,他恭谨行礼,又与冯尚书等人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李邵被单慎这滑得跟泥鳅似的性子弄得没办法,先行回了屋子里,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都是官场老人,岂会看不出一二来?
    初十那天,东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耿保元的破事,殿下即便在此前不知情,那天后也知道了。
    殿下与辅国公之间,果真是暗潮涌动,其实这一点在年初观政时,礼部上下但凡心眼密点的,多多少少有品出来。
    没想到一年过去了,矛盾似乎更重了。
    分明月初时,殿下遇险,国公爷奋不顾身救援,以至伤势加剧。
    这真是……
    衙门外,单慎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他其实并未见着徐夫人,上午被请去国公府,他只见着辅国公,从国公爷口中知晓了那些状况,亦是国公爷建议他不用多等佐证,直接来殿下这儿询问的。
    那真是,建议得他脑袋瓜子发胀,险些炸开来。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国公爷手里还揣着这么些消息,年初不提,刘迅和钱浒攀咬时不提,让他挖山时不提,让他金銮殿上发难时还不提,藏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单慎可不信徐简是看到腰牌后才知道的内情。
    辅国公路子多,办法多,指不定一早就知道腰牌埋在那里,甚至,他还知道耿保元的下落,知道那日被劫持的目标是谁。
    真就是怀揣着清一色,却让他单慎碰一下、再碰一下,也不怕给他碰胡了!
    在单慎看来,辅国公若掌握了那么多事,一一摆出来,无疑是在“试探”圣上的底线,圣上因此震怒、收拾他们两人,一点不稀奇。
    话说回来,哪怕圣上不收拾他们,太子殿下也已经被他这说一点、藏一点、再露一点的方式弄得火冒三丈了,再这么来两次,怕是要大火燎原。
    可偏偏,辅国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偏偏,这贼船,他单慎已经上了,如今乘风破浪,离岸三千里……
    想想那唐三藏渡河、脚踏着没有底的小舟,他脚下这船,会被菩萨渡到哪里去?
    单慎愁容满面,上了轿子。
    礼部大门里,悄悄闪出一个小吏,快步向西跑去,一溜烟就没影了。
    第373章 你和徐简有完没完?!(两更合一)
    太常寺衙门里,顾恒的面前摊着本册子,心思却不在上头。
    老半天了,也就随意翻了两页,手里捧着个茶盏,抿到最后茶水都凉了。
    “顾少卿,这么苦大仇深,琢磨什么呢?”
    顾恒回过神来,略稳了稳心绪,道:“家里有些事,问题不大,就是麻烦些……”
    他说话点到为止,旁人也不会追着问他家事,只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宽慰。
    顾恒应付完,借口“小解”,出了屋子。
    沿着长廊,刚走了一半,就见一人从外头跑着进来。
    “大人,”那人跑得气喘吁吁,一张口全是白气,“小的回来了。”
    顾恒看了一眼左右,示意那人跟上。
    两人走到无人处。
    顾恒问:“单慎去做什么的?”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琢磨太子殿下的事,还有辅国公的伤势。
    直觉告诉他,辅国公当初受伤的内情绝不简单,且很有可能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得深挖下去……
    却是没想到,他这厢还没有挖出有用的消息,太子殿下就又惹上麻烦了。
    一个失踪的侍卫,卷入了欠赌债与劫人阴影里的侍卫,这案子还落在顺天府手上,只要太子殿下有一丁点说不清楚的地方,单慎都不会让他好过。
    因此,刚听说单慎到礼部去,顾恒就让一个心腹小吏过去偷听。
    小吏压着声,把听来的内容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顾恒摸着胡子,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单慎果然是一只老狐狸,钩子一个接一个,殿下稚嫩,完全对付不了,而耿保元的事儿,殿下并不能置身事外。
    这对顾恒来说,是好事。
    另一桩好事是,殿下与辅国公之间果真有心结,说严重些,似是矛盾重重。
    为什么?
    真与受伤内情有关?
    可再怎么看,也不至于弄到“离心”的地步。
    殿下认为单慎被辅国公指挥着来坑他,可辅国公坑太子做什么?
    辅国公真敢坑太子,一旦被圣上察觉端倪,那他……
    就算辅国公娶的是宁安郡主,这事儿闹大了,郡主也没法让慈宁宫护住辅国公。
    这事儿说不通。
    辅国公到底要做什么?
    他顾恒是为了嫡亲的四皇子外孙儿,辅国公呢?
    目的,任何行为都有其目的,辅国公总不能是觉得跟着殿下没前途,想不再跟殿下一条船了?
    思及此处,顾恒倒吸了一口气。
    冰凉冷气入喉,一个不小心,他扶墙呛了好一会儿。
    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殿下惹了多少麻烦了!
    裕门关下,虽不知内情,但以辅国公受重伤收场;陈米胡同,殿下那些不光彩的事,是辅国公与顺天府、守备衙门一块,查了几天几夜,把古月使团、李汨故人都扯进来,尽量减少对殿下的影响;这次围场狩猎,又是辅国公不顾身体,与那熊瞎子搏杀。
    事不过三!
    回回这么擦屁股,谁不嫌烦?
    辅国公烦了,也不意外,是吧?
    太子殿下旁的本事没见多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投胎。
    与其跟着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倒不如赶紧下船,免得又被牵连。
    顾恒垂着眼,来来回回整理思绪。
    倘若辅国公真有另寻他主的打算,那么,他应该尝试着与国公爷往来往来。
    四殿下太小了,圣上也不看重,靠他这么一个外祖父,想要后来居上,还得谋求更多的支持。
    若能拉拢辅国公,等于是拉拢了诚意伯府,也能在慈宁宫里说上两句话,要是再沿着这关系与安逸伯亲近亲近……
    顾恒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这一步,一定要走得稳些。
    事实上,不止顾恒在疑惑徐简的选择,单慎也是好奇极了。
    他今儿这几处走下来,多多少少看出问题来了。
    殿下与辅国公之间,断不能称得上和睦。
    太子那人,遇事不够清醒聪明,但他却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识破了辅国公在其中引导事情。
    殿下就是靠这份直觉在与辅国公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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