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阿简捆过太子,也知道阿简为何伤了,她只是弄不懂阿简与晋王的关系如何。
    她有心要问,可还有岳大夫在,便忍住了。
    又是两刻钟,岳大夫取了针,拿薄毯给徐简盖在腿上,让他再躺一会儿。
    这时候,徐简攥紧的手才一点点松开来些。
    徐缈看在眼里,心念一动,轻声问道:“能恢复就好了,我实在担心你的腿伤,我做噩梦都是你伤了。”
    徐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徐缈又道:“怕你跛脚,怕你坐轮椅,怕你前一刻还在跑,后一刻就……”
    徐简的手落在了徐缈的胳膊上,低声道:“没事,您别想太多。说起来,我明日跟人打听打听刘迅状况吧,您没少给他护身银钱,他路上应该不会吃很多苦。”
    徐缈的呼吸一顿。
    她知道阿简在转移话题。
    怕她沉浸在他的腿伤里,就拿迅儿的近况来转她的注意力。
    可确实有用。
    噩梦是梦,想再多也就是梦,迅儿的状况不一样,她实在很关心,只不过碍于阿简与迅儿的关系,先前她一句都不敢问。
    “能打听吗?”徐缈问道,“他罪有应得,我知道轻重,只要他没病没伤,我就能放心些。”
    徐简道:“我问了后告诉您。”
    他与刘迅没有任何兄弟之情,甚至,仇多、恨也多,但徐缈不同,刘迅毕竟是她生的、养的,十几年的母子之情岂是说抛下就抛下的?徐缈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骨肉的人。
    她若真能做到随随便便割舍一方,从前她就不会疯了。
    又休息了会儿,徐简起身、整理了仪容。
    右脚落地,酸痛得厉害。
    这也难免。
    他受伤久了,养到先前那样,算是达到了一个平衡,说穿了就是“习惯了”。
    现在开始治了,习惯就得改了,脚一踩地,哪哪儿都觉得怪。
    岳大夫看在眼里,道:“得有半个多月。”
    徐简颔首。
    半个月多的酸痛,而后,是更加折腾的痛,岳大夫说的“再伤一遍”那种痛。
    第311章 自是不能少(两更合一)
    盛夏的暑气渐渐淡了。
    载寿院里,小段氏看完了定礼册子,心情放松不少。
    把册子递给黄氏,她笑着道:“我看着不错,你觉得呢?”
    黄氏接了,来来回回仔细看了两遍。
    老夫人过目了的,黄氏不会有什么意见,她就是心里欢喜、喜不胜收,才想多看看。
    “我瞧着合适,”她舒了一口气,转头与陈氏道,“这些日子辛苦三弟妹了。”
    陈氏亦是兴高采烈的。
    操办这些事情,其实并不轻松,虽然不是什么力气活,但精力上牵扯着。
    而且,给自家儿女办事,办坏了自家糟心,为侄女办事,又是另一种,需得更谨慎些。
    陈氏累归累,但心里并不烦闷。
    伯府里她掌事,她乐在其中,尤其还是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沾点儿喜气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一样。
    “也是姑爷选得好,”陈氏道,“余姑爷好说话,替他操办的井大人也好沟通,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轻松又美满。”
    黄氏听着这话就笑了。
    视线落在册子上,颇为珍惜地,手指在上头抚了抚。
    她很踏实。
    上一次,云静与许国公府议亲是高嫁,黄氏盼着女儿能嫁得好,但整个过程中,人是飘飘然的。
    换庚帖、商议定礼、放小定,她整个人都飘着。
    这种飘并不是晕头转向,而是心一直在剧烈鼓动着,胸腔里头似是有万马奔腾一样、震个不停,连手指间都发麻。
    以至于一点儿风吹草动,她急得不得了。
    而这一次,她的感受截然不同,她不慌了,人心落了地。
    在黄氏看来,这是好事。
    她能心平气静,也就能更好地听云静的想法,听云静说她对这门婚事的期许。
    是的,云静此次能絮絮与她说上不少了。
    脸肯定会红,甚至红到了耳根,说着说着还会停下来,抿着唇斟酌用词。
    黄氏不会催她,反倒是觉得女儿的状态很好,她感觉到了女儿对婚事的愿景。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一对和美的夫妻该是什么样的。
    有些夫妻,婚前就很熟悉,情深意切着走入婚姻;有些了解不多,只打过几个照面,婚后一点点磨合……
    但要走到最终的美满,最初都要是带着对婚事的期盼的。
    一开始就剑拔弩张、或者两看两生厌,在数年时间里慢慢转换过来的,那也有,就是太艰苦了些,黄氏不希望女儿吃苦。
    因此,期许些好,期许着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日子能尽快和顺起来。
    回了青朴院,黄氏就见林云嫣也在林云静屋子里坐着。
    这两姐妹,近些时日忙着绣花。
    林云嫣与黄氏问了安,道:“您去祖母那儿看定礼册子了?”
    “是,看着都挺好,”黄氏道,“也商量了陪嫁,旁的都还好,就是前街胡同里那宅子,我有些犹豫。”
    林云静抬起头来。
    黄氏没有避讳林云嫣的意思。
    郡主是个有主意的,她其实还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老夫人想把宅子收回来给云静,早些布置起来,到时候能直接住。”黄氏道。
    林云嫣听明白了。
    余璞的家底摆在那儿,他才刚刚入仕,手上闲钱也不多,租住在城南,那小院还是与其他同科一块租的。
    林云静是伯府大姑娘,即便是下嫁,也没有去租屋子住的道理,那忒不像话了,老夫人就想着直接陪一套宅子,前街胡同离伯府不远,离千步廊也近,姑爷去衙门、姑奶奶回娘家,都很方便。
    就是怕余璞心里过不去。
    不是上门女婿,女方却连宅子都送上了。
    林云嫣看了林云静一眼,与黄氏道:“原就知道余大人买不起京城宅子,您不让祖母陪嫁一套,真让大姐与人同租住去?您陪嫁过去的丫鬟婆子都住不下。”
    黄氏哂笑:“话是这么说……”
    “余大人心里也知道,”林云嫣宽慰黄氏,“大姐是伯府里的明珠,他把大姐娶了,难道是为了让大姐过苦日子的?
    吃穿用度上,与府里肯定是比不了了,但能过好一些的地方,余大人总不想过得差。
    叫人笑话免不了,不过我想,他既求了这门亲,这些事情应该都已经思量过了,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他应该拎得清。”
    黄氏闻言,又是舒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呢?
    她看余璞就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受罪还硬拖着妻子受罪的人,可看归看,心里还是会忐忑。
    谁让她是当娘的呢?
    她守寡,就云静这么一个女儿,满心满意都盼着女儿好。
    心里再是明镜,念头上来了,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所以她很爱听云静说事,云静带着些羞涩、徐徐与她说大小事情,她就能安心。
    林云静也知道母亲性子,说道:“您念着余大人的脸面,您也再念念祖母的脸面。
    祖母那么要脸的人,您不让她陪个宅子、让我与旁人一块租住去,祖母得愁得几个月都睡不着。
    她还要与各家老夫人们走动,她到时候怎么出得了门?”
    这话说得不止黄氏笑了,林云嫣也在笑。
    “所以啊,”林云静手里针线不停,嘴上道,“您就照着祖母的意思来,这位姑爷要靠府里帮扶的地方也不少,他要一味推拒,可推不完。”
    结为姻亲,帮扶是必然的。
    诚意伯府选这么一位女婿,也盼着他能闯出名堂来,不说平步青云,但不要蹉跎着迟迟升不上去。
    庶吉士的起点很不错,等结束了这一时期,外放做几年地方官,沉淀一些功绩后再回千步廊,路就好走了。
    这么想着,林云静看向林云嫣。
    她对朝堂大事了解不多,但浅显的概念还是有的。
    圣上对辅国公这么器重,他往后必定在朝堂上,他也需要自己人齐心协力。
    政见相同的连襟,就是自己人。
    余大人在官场上能说上话了,对辅国公亦是好事。
    这么想着,林云静便问道:“国公爷治伤,进展如何?”
    话一出口,她就见林云嫣抿了一下唇,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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