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抑制地,徐缈浑身都在颤抖。
    她知道迅儿行事不端正,知道迅儿与太子的往来有问题,知道迅儿还瞒着她不少事,可她确确实实没有想到,迅儿会那般浪荡!
    若不是事关亲儿子,老爷说的那些事情,她都想把耳朵捂起来。
    太脏了!
    自己弄得一塌糊涂,还教唆太子一道去,中间长达数月。
    如今出了事,太子是太子,迅儿呢?
    圣上震怒之下,怎样处置都有可能。
    不止是迅儿,还有老爷,还有她和阿娉、迅儿媳妇,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能对迅儿见死不救吗?
    那是她的儿子啊!
    “阿简呢?”徐缈问,“阿简怎么说?”
    刘靖摇了摇头:“他被圣上叫去御书房了,我向他求情,他没有理会。”
    徐缈的心沉了下去。
    阿简应该是有他的难处吧。
    不管怎么样,她得见到阿简,听听阿简的说法。
    知道徐简在御书房,徐缈便来宫门外候着,她心急难耐,自然是想尽快见到人。
    就这么揪着心一直等着,真见到了徐简的身影,自然是匆忙过来。
    这厢,单慎亦看到了匆匆的徐缈。
    他不曾见过这位,却也听说过徐夫人貌美,眼下如此焦虑神色,这位夫人的身份一想便知。
    “国公爷陪徐夫人说几句,”单慎不想参与别人的家务事,“我也回衙门。”
    徐简颔首。
    徐缈与单慎擦肩而过。
    她惦记着事,只与单慎简单行礼,便又看向徐简。
    夏嬷嬷追着她,替她打伞。
    徐缈没顾着雨水,这点儿雨和她的心境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可看到徐简的目光里的不赞同,徐缈忙在伞下站定了。
    “阿简……”徐缈的口气里透着几分讨好之意。
    徐简听出来了,上前扶了她一把:“您怎么来了?”
    “听说了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徐缈道,“迅儿当真做了那些?”
    徐简看了看左右。
    广场上不是说事的好地方,便道:“我们车上说吧。”
    回到车上,徐简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了:“您都听说了些什么?”
    徐缈淋了些雨,脸色发白,提到那些腌臜事又实在别扭得慌,却又不能不说,挑着她自己能接受一些的词语大体讲了。
    徐简道:“与您听说的内容差不多,刘迅这一次是大麻烦。”
    徐缈心急如焚,猛得握住徐简的手:“阿简,迅儿会怎么样?他、他会不会……”
    最后那个字,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
    徐简垂着眼,语气冷静:“很难说,您心里得有个准备。”
    徐缈的呼吸滞了下:“救救他,阿简,你替他求求情吧,他有错,我知道他有错,可以罚他关他甚至打他,但、但我想他活下去。”
    “您看,”徐简依旧神色淡淡地,“您很清楚他犯了什么事,您知道轻重,只是您十分关心他。”
    徐缈不住点头。
    她知道,她也无法不关心。
    “可这事不好办,事关太子殿下,又与一个废皇子牵扯着,查案衙门人人紧张,”徐简顿了顿,又道,“刚在御书房里,圣上让我协查此案,您总不能让我公事私办吧?在这种案子上徇私,做不了。”
    徐缈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你也查这案子?”
    “是,”徐简道,“我只能说,该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罪名就不是。”
    这个说法,让徐缈没有一点底。
    “我能去见见他吗?”徐缈问,“你查这案子,能替他多……”
    “您听我的,回去休息休息,”徐简打断了徐缈的话,劝道,“家里憋得慌,就让阿娉陪您去庙里住几天,不要再多想这事。”
    徐缈自是不愿意。
    这份固执,在徐简的意料之中。
    仅靠这么几句话就能劝住的,就不是徐缈了。
    徐缈在认定的事情上,非常执拗。
    徐简垂着眼,道:“案子真的查下去,您老老实实的,我还能说保住您和阿娉,您若胡搅蛮缠、到处托人,我说不定连您都护不住。”
    徐缈忙道:“我不要紧,我不怕的。”
    “我知道,我知道您作为母亲,可以为孩子豁出去一切,”徐简道,“可您不止是刘迅的母亲,您还有阿娉,您难道要为了救一个救不了的刘迅,再把阿娉赔进去?”
    徐缈的脑袋嗡的一下,眼神里全是愕然。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徐简,听他继续往下说。
    “您不在乎自己了,您也要在乎阿娉。”
    徐缈的眼眶红了,不由自主地,她扣着徐简胳膊的手指越收越紧,甚至可以说用了很大的力气。
    仿佛只有这般费尽全力,她才能控制住自己此刻磅礴的情绪。
    她当然在乎阿娉。
    这毋庸置疑。
    但是,她不止两个孩子啊!
    阿简从头至尾,没有提到她的另一个孩子——他自己。
    因为,她这个母亲,这么多年并未给予他支持与依靠。
    阿简习惯这样了。
    可她的心,在见证到这一些的时候,是会痛的。
    “阿简……”徐缈哽咽着,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她还能怎么开口呢?
    为孩子豁出去一切,就是为了一个儿子,去连累另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看着是一对二,但账当然不能这么算。
    徐缈很清楚,这不是一道算术题,她的心、她的爱,岂是如此来算的?
    可现在,除了最简单的去比大小,她又能怎能办?
    雷声又响了。
    风大了很多,吹得马车帘子不住晃。
    良久,徐缈艰难地松开了徐简的胳膊,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沉默了。
    徐简知道,她放弃了求情与劝说。
    “我还要去衙门。”说完,徐简起身,跳下马车。
    夏嬷嬷来送他。
    她最了解徐缈那左右都不舍、却又无能为力的心情,犹豫着开了口:“夫人不是故意想让您为难。”
    “我明白,”徐简看了眼车上的徐缈,与夏嬷嬷道,“嬷嬷安排着去庙里住几天吧,我怕她受不得大起大落,让阿娉多陪着她,如果她愿意,我让郡主也去陪她说说话。”
    夏嬷嬷颔首。
    面对徐简,她倒是没有藏着掩着:“前回在广德寺偶遇郡主一回,彼此问候了一番,夫人很喜欢郡主。”
    “那就广德寺吧。”徐简道。
    参辰举着伞来迎,轿子已经备好了。
    夏嬷嬷送走了徐简,重新上了马车,就见车厢内,徐缈垂着头,脸上全是泪水。
    “妈妈,”徐缈先开了口,“我想救迅儿,想帮助老爷,可我不想连累阿娉,更不想让阿简公私不分,最后惹了圣上,连阿简都会被怪罪。
    阿简说的道理我都懂,可让我见死不救,我这颗心跟被挖了似的。
    那日我们去国公府,我就明白了,总有一日,阿简与老爷、迅儿,他们之间是会产生矛盾的。
    我以为是政见不合,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审官与嫌犯的矛盾,更没想到,这场风雨会来得这么快……”
    “夫人,您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夏嬷嬷一把搂住了徐缈,“但您记着,您还有娉姑娘全心全意向着您,还有国公爷盼着您坚强些,您不要一个人钻牛角尖。
    我们先回府一趟,接上娉姑娘去广德寺住几日,一会儿郡主会去那儿探望您。
    她到了,您还没到,那多失礼啊!”
    徐缈眼泪涌得凶,心乱如麻时候,确实就需要有人替她梳理出眼前就能达成的事情。
    不能怠慢了郡主。
    这一点,被夏嬷嬷先行压在了徐缈心头。
    马车回到刘府。
    徐缈一下车,刘娉就上来抱住了她:“我听说哥哥他……”
    郑琉亦来了,就站在一旁,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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