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最值得评断的,其实是他在千步廊里的那些举措。
    至于徐夫人那儿……
    林云嫣看着徐简,揣度了一番。
    复杂。
    徐简对生母的想法,难以简单概括,而是各种情绪都有。
    轻轻地,徐简把棋子丢回了棋篓里,身子后靠着椅背,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第239章 迟早得疯
    林云嫣的眼睫眨了眨。
    这话听着耳熟。
    但状况其实截然不同。
    祖母是一肚子话想说、却习惯于先铺垫一番,而不是直来直往。
    林云嫣这会儿其实没有任何念头。
    没有打主意,也不是想铺垫。
    她的“点到为止”,是因为无需多言。
    不过,徐简这简单明了的反应,也已经彰显出了他现在的情绪。
    他并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
    “不妨直说”的背后是,最好别说。
    对于徐简而言,提起刘靖时,他会表达出清晰的态度。
    刘靖这里不行、那里不对,要如何抓住他的问题反制回去,一点点扩大优势……
    刘靖于徐简而言,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而徐夫人却又不同。
    因而,林云嫣才会总结为“复杂”两字。
    徐简若真不在意徐夫人,把她也当个外人,他现在就不是这么一个反应了。
    叫林云嫣这么看了两眼,徐简自己也反应过来——小郡主先前没打主意。
    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呵地轻轻笑了声。
    一盘棋局耗心力,又因为与他说这些的是林云嫣,他心神散着,以至于没顾上。
    换作平时,他可不会误判。
    这一失误嘛……
    徐简倒不怕林云嫣生气。
    这么两句话的,小郡主也没那么小气。
    只是她太过敏锐。
    很多“往事”如一幅幅画卷,在徐简脑海中翻涌而过。
    平心而论,不是什么舒坦画面。
    徐简缓了缓神,抬起眼帘,视线落在林云嫣身上。
    那双漂亮眸子里,就这么沉沉映着他的身影,带着浓浓的关心。
    徐简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她的性子总得需要些依托。”
    林云嫣微微点了点头。
    她与徐夫人的往来算不得多密切。
    在她的印象里,徐夫人喜欢平和,没有大起大落,哪怕底下湍流,水面上也要风平浪静。
    她一直在试着缓解老国公爷与刘靖、刘靖与徐简之间的隔阂。
    前者自然是失败了。
    在她意识到这不是她能处理得了的关系时,她便不再胡乱插手,以免火上浇油。
    后者,她这几年还会再努力努力。
    等到她再次明白无法周旋的时候,她也只能放下。
    她适应了平静。
    一旦开始起风波……
    当刘靖的所言所行、以一种恶意裹挟向徐简时,林云嫣记得很清楚,徐夫人与刘靖大吵了一架,吵到刘娉慌乱不已地向她求救。
    而争吵之后,徐夫人的身体便时好时坏。
    到辅国公府被抄没、徐简举步维艰时,徐夫人的状况也极其差。
    正如徐简说的,她需要“依托”。
    依托一旦垮塌,她的心神挨不住。
    “父子相争,她以前受不住父亲举刀,她以后也见不得儿子亮剑。”林云嫣道。
    闻言,徐简又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味道。
    倒不是冲着林云嫣去的,更像是在嘲这种难以大刀阔斧解决的泥泞局面。
    “我怕她又疯了,”徐简叹道,“她原就疯过。”
    林云嫣抿唇。
    彼时离京前,刘娉使嬷嬷悄悄给他们塞了些首饰。
    她手上没有什么现钱,徐简与林云嫣那状况,银票在外不易使用,反倒是首饰好典当出手。
    那嬷嬷提过,徐夫人心力交瘁,有时候癫起来跟疯了似的,又说刘娉婆家娘家两头跑,长久下去怕也要撑不住。
    徐简又道:“她迟早得疯。”
    这一点,林云嫣与徐简看法相同。
    徐夫人在乎刘靖刘迅,她也在乎徐简与辅国公府,所以才会心里过不去。
    她要真能舍下任意一方,就不会发疯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徐夫人能痛痛快快割舍掉的是徐简与辅国公府,那徐简对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个“复杂”心境,而是全归为“外人”处置。
    林云嫣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迟早要疯,不如直接来个狠的,也好过从一开始就钝刀子砍肉,痛死累死最后还是一个疯字。
    想法子拉拢也好,一点点戳穿也罢,都是钝刀子。
    我刚想到一点,另给徐夫人架一些依托呢?”
    徐简道:“那架子得搭得极高。”
    林云嫣说得很平静:“一边是丈夫与次子,一边是娘家与长子,若说还有什么是同等重量的,那只有刘娉了。”
    徐简微微一怔,想说什么,却听林云嫣又说着。
    “不一定有成效,也许刘娉有起伏时,徐夫人先撑不住。”
    徐简道:“但也许,她那口气就禀住了。”
    都是赌。
    借着那点儿先机,去赌其他不确定的路。
    赌赢赌输,都是常有的。
    试一试。
    也许这一次不同。
    心中下了决断,之后的事情推进反倒容易许多。
    两人商量了些大致状况,林云嫣便离开了桃核斋。
    何家嬷嬷心里惴惴,问参辰道:“郡主怎么没用午饭就走了?没有与爷起争执吧?”
    若是因她几句话,让郡主与爷不畅快,那……
    参辰道:“我看爷还在下棋,心情也不差,再说郡主刚走时与妈妈打招呼,不也笑眯眯的?”
    这么一听,何家嬷嬷稍稍放心了些。
    林云嫣没有回诚意伯府,而是直接去了广德寺。
    临近中午,寺中香客不少。
    行至寺后头客房一带,挽月拿着腰牌去问僧人:“听说早上、鸿胪寺卿刘大人的夫人在寺中礼佛,不晓得这会儿还在吗?我们郡主想与夫人问个安。”
    若是寻常人来打听消息,僧人自是不答。
    可这是诚意伯府,是郡主,知礼本分的名声在外,断不会胡乱寻事起纠纷。
    僧人便道:“夫人还没有离开,施主稍候,小僧去问问夫人是否有空。”
    客房里,徐缈正与身边嬷嬷说着话。
    这一上午的,她们的话题全是何家嬷嬷。
    徐缈回忆着从前事情,越说越是感慨。
    听闻有人寻来,徐缈忙问:“可是一位老嬷嬷?”
    僧人答道:“是宁安郡主。”
    徐缈愣了下。
    宁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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