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已经落了下风,郡主闯进来当了先锋,后续还有这么多支援,这不是他们僵持着就能反败为胜的。
    只希望,能尽量减少损失。
    既然父亲说于氏的症状是太医都看不出端倪来的,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冲妻子抬了抬下颚,朱驰示意她出去迎王嬷嬷进来。
    世子夫人快步去了。
    林云嫣请马嬷嬷跟上去。
    眼看着护在身前的嬷嬷要少一人,朱绽很不放心,轻轻唤了林云嫣一声。
    林云嫣笑着与她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前头徐简与单大人到府,而王嬷嬷也马上要到,朱驰只要不是疯到脑子坏了,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硬碰硬。
    很快,王嬷嬷与两位太医迈了进来。
    半道上,恐是马嬷嬷在的缘故,世子夫人没怎么说状况,只马嬷嬷挽着老姐姐的手讲了大致,让王嬷嬷对屋里的对峙状况心里有数。
    可抬眼一看,她还是皱起了眉头。
    剪子尖上,红色的是血吧?
    这可不是什么一触即发,是已经交锋上了。
    想她王嬷嬷,跟着皇太后历经三朝,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没有见过?
    却也有好些年,没有遇着这种状况了。
    亏得是拦住了,要不然,真要出事。
    “朱姑娘先把剪子放下来吧,”王嬷嬷慈眉善目,温和极了,“万一伤到了自己,不值当。”
    朱驰与王嬷嬷拱了拱手:“为了家里这些事儿,还叨扰了皇太后,真是罪过。”
    王嬷嬷回了一礼。
    皇太后那儿,其实她们都还瞒着。
    昨日建议马嬷嬷去寻安院判看一看药方后,王嬷嬷就在等消息。
    没想到,药方还未出结果,挽月急匆匆寻到宫里来,说是英国公府里头恐要出变故,郡主这里需要支援。
    王嬷嬷哪里能让郡主遇着危险?
    她寻了个由头向皇太后请了假,又借着她老人家的名义请了安、冯两位院判,马不停蹄赶来。
    虽是假传懿旨,但王嬷嬷知道轻重缓急,也清楚皇太后知晓后会原谅她的先斩后奏。
    “娘娘听说后,很是关心,让奴婢来一趟。”她面不改色道。
    朱驰连声惶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郡主、王嬷嬷,还请二位好好劝一劝阿绽。
    我知道,阿绽对她母亲的病情有疑问。
    郡主与阿绽交情好,听她说了状况,自然会向着她,这很正常。
    家里原也请过太医,没法治好四弟妹的病,只能就这么吊着命。
    今日皇太后派了太医来,也好,就让太医好好诊一诊。”
    说完,朱驰认出了冯院判,便又道:“阿绽,你对这位太医还有印象吗?他以前来看诊过,你等下听他说说当年诊断。
    另一位大人是初次来,慈宁宫里点选的,你总该信任的吧?
    你自己听,自己判断,是与非、对与错,很快就有答案了。
    我作为长辈,只希望这一次能解开你的心结,莫要再以恶意揣度家里人。
    我们虽理解你作为女儿的孝心,但我们也会心痛。
    唉!”
    王嬷嬷笑容不改,深深看了朱驰一眼,又与林云嫣简单打了眼色。
    林云嫣清楚王嬷嬷的意思。
    王嬷嬷在夸朱驰。
    不信归不信,夸赞归夸赞。
    因为这番话说得很是漂亮。
    把今日冲突归结于年轻的侄女对长辈的误解,也就为之后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打下了基础。
    “家丑”呢,主家不希望外扬,他们这些来帮忙的外人难道还能到处嚷嚷去?
    化了之后再怎么收场,也是英国公府自己的事情了。
    不管内情到底如何,起码从立场上而言,朱驰无疑是站住了。
    只要太医查不出端倪来,错处就全在朱绽身上。
    毕竟,郡主是因为相信好友而被误导了。
    郡主是好心的、善意的,那慈宁宫也就不会为了郡主的名誉而再三挑剔。
    倘若郡主依旧向着朱姑娘,也成了朱姑娘油盐不进、胡言乱语迷惑郡主……
    这人呐,懂不懂说话的技巧,在遇事时可真就天上地下。
    有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有人占理却说不明白理、平白吃大亏,这些处境一点不新鲜。
    说起来,若不是有“定王殿下”在前打底,只是不知内情的救兵,王嬷嬷想,她八成也会听进去些一面之词。
    而不是现在这样,王嬷嬷她的心不是偏的,是彻彻底底歪的!
    同时,朱驰敢这么说,可见他对那毒方十分有信心。
    朱绽显然是听不得这些。
    “嬷嬷不要听他乱说,要不是叫我发现了,要不是我拦着,大伯娘已经杀了我娘了……”她哭着道。
    眉心蹙着,世子夫人露出委屈模样来。
    也不晓得是怎么掐了自己一把重的,她的眼中湿润了。
    听了丈夫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阿绽,伯娘我啊……”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世子夫人偏转过身去,与王嬷嬷道,“这事儿怪我。
    我知道四弟妹活得很痛苦,阿绽也痛苦,我实在于心不忍,一时之间昏了头,想着一了百了、让四弟妹解脱算了。
    以阿绽的年纪,替她母亲守上三年,之后说门亲事嫁了,往后过新生活去,总好过这么拖着……
    我一门心思都是这些,压根没想到我虽好心却也是夺人性命,阿绽误会我、我真不怪她,确实是我好心却要办坏事了,还好事情没成,要不然我……
    我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世子夫人越说越是伤心,扑到亲信嬷嬷的肩膀上,呜呜直哭。
    朱驰忙拍了拍她的背,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想着:笨婆娘总算没有笨到底。
    朱绽听世子夫人如此说,气得不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论装模作样,这英国公府里各个都是一把好手。
    也就只有我了,我才是那个外人,不懂你们这一套一套的!”
    “给我吧,”林云嫣唤了朱绽,笑容挂在唇边,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剪子给我吧。”
    朱绽愣了下。
    “看诊呢,就是听太医说什么,旁的都不算,”林云嫣伸出手,轻轻落在朱绽的手腕上,“我们先让开两步,让太医替你母亲判断了,是非曲直就出来了。”
    胳膊依旧止不住发着颤。
    朱绽想说,万一太医依然诊不出来呢?
    可看着林云嫣那浅浅笑容,朱绽激动的情绪终是一点点静了些。
    指尖一松,剪子滑落,被林云嫣稳稳接住了。
    剪子交给汪嬷嬷保管着,林云嫣搂着朱绽,凑过去与她耳语:“他们说的话像不像戏台上唱戏的?”
    朱绽下意识点了点头。
    戏子唱戏还讲究个真情实意,念唱作打都是功夫。
    她的大伯父、大伯娘唱戏,虚情假意不说,还难听极了。
    “你不用急着反驳他们,”林云嫣又道,“等下把戏台子拆了,你就胜了。”
    第95章 像极了垂死挣扎
    朱绽眨了眨眼睛,混沌的思路被林云嫣带着清晰了几分,紧绷着的身子也松弛下来,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
    马嬷嬷眼疾手快,架住了朱绽。
    林云嫣与马嬷嬷一块把朱绽扶去边上,让开了床前位置,与两位院判道:“辛苦两位大人了,毕竟拖了八年,还请多费些心思。”
    两位御医上前,认真检查于氏状况。
    冯院判很仔细。
    当年于氏生病时,来英国公府看诊的御医就有他,也是亲眼看着于氏从最初的起不来床,一直发展到病入膏肓。
    “下官当时下了判断,四夫人时日无多,后来府里得了吊命方子,下官也看了一眼,老实说,没有想到四夫人能拖到今天,”他长长叹息一声,“当初看不出四夫人病从何来,也看不出那吊命方子神奇在哪儿,是下官学医不精。”
    安院判初次替于氏诊断,大致检查之后,他对冯院判的话亦很赞同。
    他也看不出于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中毒之象,也没有明确的病症,奇奇怪怪的。
    若不是昨儿马嬷嬷寻到他那儿,拿着定王殿下那几个月里的脉象和用过的一堆药方记录,与他探讨了一回,安判断都不会从中品出些滋味来。
    当然,昨儿的探讨没有第一时间得出结果。
    安院判一夜未眠,苦思冥想到天亮,才隐隐有些方向。
    可惜未及推导论证,就被王嬷嬷请来了英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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