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上课时间,教室里却静悄悄的,大家都埋头苦读。一片整齐的脑袋里,弋戈一眼看见最后一排靠门有一个特别不安分的。
    弋戈不自觉地又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蒋寒衣。
    可惜了,挺好的名字。
    她们站在后门外面,能清楚地听见他和他同桌压低了嗓子的对话。
    “你丫下次再买八卦杂志泡妞,还他妈骗我去拿,老子灭了你!”
    “顺手嘛,还是不是兄弟了?!”
    “我是你妈的兄弟!”
    “欸,大舅!”
    “……”
    弋戈听了两耳朵垃圾,心里冷笑一声落下判断——“智障。”
    夏梨直接走过去伸手戳了下蒋寒衣的背,小声呵斥:“还不快自习!”
    弋戈发现夏梨连生气的时候嗓音都是细细柔柔的,微微鼓着嘴,两颊泛红,神态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时扮演刁蛮的妻子或严厉的妈妈。
    蒋寒衣倒老实,一被警告便低头,翻书前回了下头,目光极快地掠过站在夏梨身后的弋戈。
    他同桌却笑嘻嘻地回头道:“班长,你这可是谋杀亲夫啊?”
    夏梨霎时脸更红了,轻轻一跺脚急道:“范阳,你别乱说!”
    叫范阳的男生瘦得像个猴,长相也像猴,嬉皮笑脸的,看见夏梨身后面无表情站着的弋戈,似乎被她的身高和体格震惊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嚯”了声抱拳:“嚯,壮士!”
    第02章 .“谁知道,万一人家是特厉害被挖上来的呢。”
    “这位壮士想必就是新同学了吧,敢问尊姓大名?”
    这个身上溅油星子的男生脸上仿佛写着“不太聪明”四个大字,弋戈冷漠地别开脸,并不搭理。
    夏梨出来打圆场,指着范阳前面的空位问弋戈:“你就坐那里可以吗?跟我坐同桌。”
    弋戈看了眼座位,从喉咙里闷出一个“嗯”字。
    登山包太大,放不进桌洞里,只好丢在地上。弋戈有条不紊地从中拿出几样常用的文具、一本《王力古汉语字典》、一本《高中英语基础知识手册》,按习惯摆放在桌面两角。
    刚收拾完,刘国庆小跑着进了教室。
    “来把卷子传一下,半个小时哈!”
    班上响起一阵长吁短叹,弋戈表情木然。
    夏梨十分贴心地凑过来安慰道:“老刘经常这样临时加练,不算排名的,别担心,放轻松~”她手里的天蓝色中性笔上挂着一只蓝色的米菲小兔,随着她活泼灵动的语气摆动着。
    弋戈拿出本语文课本垫在桌上,冲她笑了笑。
    雪片似的试卷白花花传下来,弋戈拿了自己的,还要把最后一张传给后面的范阳。
    正要转身,范阳动静不小地把桌子往后一拉,“壮士小心!你这吨位,别把我桌子给掀了!”
    桌腿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他的声音也不小,周边同学都闻声看过来。弋戈没有做自我介绍,他们便借此机会好奇地打量新同学。
    弋戈感觉到数柱目光正盯着自己。
    范阳依旧笑得贱兮兮,甚至有点挑衅的意思,弋戈便知道他是在报复她刚才对他的无视。
    弋戈迎着他挑事的目光,脸色不变。
    思索两秒,她把试卷放在他桌上,然后迅速用力一推,范阳连桌带人直接向后摔了个结实,“扑通”一声巨响,桌洞里的东西哗啦啦全掉了出来。
    “那你就再滚远点,更安全。”弋戈撂下话,转身去做自己的卷子。
    “艹!”范阳直接坐到了尾椎骨,痛得眼冒金星,爬起来骂了句。
    动静太大,刚走出教室的刘国庆又折回来,见这一片狼藉,厉声道:“干什么!做卷子时间有多是不是!”
    范阳揉着屁股站起来,倒是嘴快,指着弋戈恶人先告状:“她发卷子就发卷子,推我干嘛!”
    范阳在班里一向是“活跃分子”,刘国庆看了眼规规矩矩做试卷的转学生,对他的控诉表示怀疑。
    蒋寒衣抓住机会把范阳拽回座位上,“老师,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事没事。”
    范阳猛地坐回凳子上,尾椎骨更痛了,惨叫了一声。
    这时夏梨也转过身来搭腔:“是啊老师,就是他不好好坐,不小心摔了,弋戈是转身给他传卷子呢。”
    班长都发话了,范阳彻底没了可信度。刘国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平时就坐没坐相!赶紧写卷子!”
    范阳憋屈地骂了句粗,缩回自己的桌子上。
    等刘国庆走远了,他才狠狠拍了把蒋寒衣的肩,压着声音道:“你有病?!”
    蒋寒衣算着题,眼皮也没掀一下,“就算我不说,老刘会信你的鬼话?到时候挨罚的还不是你。”
    “……”
    前座的夏梨留着半边耳朵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再次偏头打量自己的新同桌,目光里带着好奇和探询。
    而弋戈全程专注地写着自己的卷子,对身后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所谓的“周练”其实只有小题,12 道填空加 4 道选择,但难度都不小,而且限时 30 分钟内完成。
    弋戈按正常速度一题一题往下做,到第 12 题,立体几何,她还没有学过。
    树人的进度比桃中快,她并不意外,考虑两秒之后盲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答案,然后迅速转向填空题。
    弋戈写完试卷,用时二十五分钟。
    三分钟后,夏梨也抬起头来,放松地呼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弋戈早就写完了的样子,她很是讶异:“你写完了?”
    她的惊讶不加修饰地落进弋戈眼里,弋戈顿了顿,点头说:“蒙的。”
    夏梨温和一笑,安慰道:“没事,马上老刘就会讲的。”
    上课铃响,刘国庆走进教室。他不收卷子,飞快地报了答案让大家自行批改,然后开始讲解。
    弋戈对完答案,那道瞎蒙的选择题果然错了。
    刘国庆从倒数第一题开始讲,刚好是弋戈没有学过的内容。她看着黑板上刘国庆随手画的立体坐标系,听了两分钟,确定这一节内容她不可能直接听懂,索性翻出课本,低头先自学起来。
    这一“自暴自弃”的行为再次吸引了班长的注意,夏梨轻轻拉了拉弋戈的袖子,小声道:“还是先听课吧?”
    专注在自己的事情里的时候,弋戈很讨厌被人打断。她不耐烦地往外推了推手肘,头也没抬,“不用管我。”
    夏梨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收回手去,深受爱戴的班长大概是从未受过此等委屈,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了神,坐直身子继续听课。
    刘国庆滔滔不绝讲了一整节课,弋戈把课本上立体几何的十几条公理捋了一遍。
    盘算着晚自习的时候再做题巩固,明天说不定能跟上进度听课。
    第四节化学课下课,夏梨邀请弋戈一起去校外吃饭。
    女生笑吟吟道:“其实咱们学校食堂也挺好吃的,不过今天你是第一天来,我请你去对面吃煲仔饭怎么样?”
    中午来时弋戈观察过,树人对面有一整条美食街,大概就靠着傍晚学生们下了课做生意。
    肯定很多人。弋戈想了想,摇头:“你自己吃吧。”
    一般人推辞邀请都会说“我还不饿”或者“我待会儿再吃”之类的,弋戈直接让人家自己去吃,拒绝得太干脆,夏梨霎时愣了,显然有些尴尬。
    但弋戈就是这么个性格,她也没察觉自己有哪里说得不对,见夏梨还杵在面前,还疑惑地问:“还有事?”
    夏梨轻轻蹙眉,摇了摇头,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走了。
    教室里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弋戈写完下午老师布置的英语试卷,错峰去了食堂。她今天心情极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碗汤粉。
    踩着点回到教室,晚自习开始。
    树人的晚自习没有老师监督,也没有占课的情况,但大家都很安静自觉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写作业,就连弋戈身后那个范阳,全程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弋戈想到桃中那形同虚设的晚自习和永远坐不满的座位,不得不承认弋维山说得也有些道理,回来有回来的好处。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刘国庆又踩着点进教室,大嗓门道——
    “通知一下哈,我们第一次月考的时间出来了!下周一二两天!这个周末按惯例是不补课的,大家自己在家也不要松懈,查漏补缺,好好复习!”
    刘国庆马不停蹄地开始介绍考试注意事项,包括考场安排等。考号条传下来,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只有弋戈两手空空。
    刘国庆这才想起还有个她。
    “哦,那个谁……你!”他一时没想起来弋戈的名字,就用手指点了点,“你之前没有排名,只能安排在最后一考场,十二班,就是一楼最右边那个教室!”
    第二次,全班同学扭头看她。
    弋戈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
    她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目光里会是什么内容,会有人忍不住地打量她高大的身材,会有人带着“我们一班”的优越感不屑她这个走后门的插班生,当然,也会有人单纯地、对一个普通新同学传递好奇而友好的信号。
    类似的目光她很熟悉,在桃舟初高中入学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没现在这么夸张罢了。
    范阳看了眼前方这位暴躁大姐一动不动的后脑勺,嘴巴又闲不住了,“啧”了声蓄力:“喲——”
    刚蹦出个字儿蒋寒衣就把抄完的物理卷子甩他桌上,“赶紧,十分钟抄完回家。”
    范阳没功夫再嘴贱,立马埋头苦抄起来。
    *
    蒋寒衣和范阳用互抄大法把没写完的卷子补齐后,教室里就剩下夏梨一个人了。
    他们撂下笔轻松地叹一口气,夏梨也拉上书包拉链,回身笑着问:“回家吗?我爸爸来接我,把你们也一起送回去。”
    范阳正要答应,蒋寒衣摇摇头,“别了,你爸一看到我又要叫我好好学习,我听着头疼。”
    夏梨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就用点功呗。我爸还不是看你天天吊儿郎当的才说你。”
    蒋寒衣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态度闲散,“没兴趣,用功不起来。”
    夏梨又笑:“你就对那些枪啊车啊感兴趣。”语气熟稔而亲昵。
    蒋寒衣没再接茬,扛起书包拍了拍范阳的肩。
    夏梨见状,非常善解人意地摆手同他们告别,“那我就先走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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