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兄,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煜叹了口气,脸上是无以复加的愧疚。
    “我奉师尊之命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们下山,没想到中了妖魔的奸计,真是惭愧。”
    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地的弟子们,神色凝重地与领队的男子说道。
    “总之,此事说来话长,先带着这些弟子回留仙府再说。”
    留仙府是苍南山在驻守的各地建造的府邸,专门供四处驻扎的弟子修炼居住所用,里面有不少医修和疗愈丹药,如果不能赶回苍南山,这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领队之人与萧煜目光相接,迅速点了头。
    “好。”
    *
    萧煜亲自将伤口恶化的弟子送去了医修坊,为了防止再生变故,他连夜与苍南山长老们玉简传讯,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一一如实告知。
    五长老听闻后神思凝重,立刻便指派了执法堂的一列弟子前来救助。
    至于其他弟子,只是身上有些皮外伤,内丹元气并未受损,留仙府的药修小弟子便一个个地给他们发金疮药。
    在走到江楚月身前的时候,发药的小弟子看着她脏污的衣裳,比其他人都散乱的长发,不由得顿了一瞬,朝她手里多塞了一瓶药。
    看着小弟子散发着怜悯的神情,江楚月握着手中的两个小瓷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发完药后,萧煜便让他们早早地回休息去了。
    江楚月和薛寒迟的房间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便一起回去了。
    薛寒迟看到了她手中的两个瓷瓶,开口调侃道。
    “看样子,你伤得很重啊。”
    听着他欠揍的语气,江楚月一时间有些无语,自己看起来这么惨还不是因为他。
    说着,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方才药修弟子发药的时候,被他一口回绝了,所有人里就他一个人没有药。
    江楚月打量着手里的两个瓶子,将其中一个收入了袖袋,然后背过手,抬起下巴示意他肩上的伤口。
    “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哦,那让我看看。”
    借着看他伤口的间隙,江楚月将药粉倒在手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覆在了上面,还藏了几分私心地重手按了下去。
    薛寒迟没想到江楚月会这样做,感受着肩口传来的奇异感觉,他面色顿时有些惊奇。
    “怎么……”
    江楚月哈哈笑着,将手中的那个小瓷瓶一把塞进了他手里,学着他方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看样子,你伤得很重啊。”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江楚月出完恶气后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独留薛寒迟一个人看着手中小巧的青瓷瓶出神。
    回到房间后,江楚月赶紧洗去一身的尘埃水渍,迅速奔向了柔软的床榻。
    前两天的经历真的太崎岖颠簸了,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躺在床上,江楚月思绪乱飞,望着顶上的幔帐开始复盘穿越过来遇到的事情。
    先是有无砚山上噬魂妖的伏击,再在返程途上中招进了阵法。
    妖怪和阵法,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原著里没写这个,江楚月也就不能得知他们背后的牵连。
    她想从这两天发生的事中回忆出一些细节,没想到薛寒迟在里面出镜的频率太高了。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不断回放薛寒迟笑着凑近自己说话的场景,还有他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不是,自己疯了吧,怎么脑袋里全是他?
    江楚月摇摇脑袋,深呼几口气,然后就开始心无旁骛地回忆剧情。
    安静舒适的环境,柔软服帖的被子,江楚月躺在里面太舒服,想着想着就止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在外面惊魂未定的这两天,她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觉,数到困意便开始渐渐席卷大脑。
    “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
    江楚月不是一个心绪多的人,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几乎是她的人生哲理,主打一个不内耗,能苟一天是一天。
    江楚月眨了眨眼皮就合上眼睛,侧头沉沉睡了过去。
    不一会,静谧的房间内便只有一阵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露鱼肚白,一列队伍便有序地进入了留仙府。
    寒冬末尾的清晨,虽然太阳逐渐升上来,空气中却全是冷意,这些人连夜兼程,衣角都带着逼人的寒意。
    看门的弟子原本还想上去询问一番,但在看清他们弟子服上的徽记后,纷纷自觉退让。
    为首的人向府内的一名弟子询问了什么之后,便带着这些人直奔薛寒迟的房间。
    彼时薛寒迟正惬意地坐在桌边,盯着手中的青瓷瓶子,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过了一夜,他已换了一身衣服,也不知道伤口处有没有包扎,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刚好有一缕暖阳透过窗户映在了桌面,薛寒迟一手撑着下颔,一手将那瓷器瓶子放在光下,看着那缕阳光透过瓶身,在它的边沿描出一圈透亮的青色。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瓶子,右手食指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敲着光下的那片桌面,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澄澈似水的一双眼眸。
    薛寒迟撑着下颔,沐浴在阳光下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敲桌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在心中默念到某个数字后,他慢慢地将瓶子放在袖袋中收起。
    “来都来了,还藏着做什么?”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房间的木门被一阵浑厚的灵力轰然冲开。
    伴随着刀剑出鞘的摩擦声,一道身影迅速闪到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面对这突然来临的意外,薛寒迟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明明此刻自己处在下位者的位置,他也只是看了眼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开刃长剑,随意地扫了对面人一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一抹浅淡的笑。
    “难道你们苍南山的人,都这么喜欢给人惊喜吗?”
    第9章 无砚山(九)
    昨日下半夜下了一场小雪,到天光熹微时才完全停下,随着日头高升,一阵微风拂过,松枝上的细雪扑簌簌掉落。
    江楚月昨日睡得深沉,合上眼睛之后,再睁眼就是天亮了。
    坐在窗边,暖融融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眼睫撒上碎金,空气中全是淡淡的草木气息,和着微冷的风灌入肺腑后十分清爽。
    对于江楚月而言,这本该是个舒适清新的早晨。
    如果不是一醒过来就被叫到薛寒迟的房间问话的话。
    日头才刚刚升起,这件卧房门口人头攒动,就连门口的长廊上都挤满了人,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言语间都是对房内人的好奇,他们中有的是无砚山上见过薛寒迟的,小声地和身边人嘀咕着什么。
    江楚月尽量忽视这些弟子朝自己聚集的视线,被小弟子带着走过门口拥挤看热闹的人群。
    一只脚还没完全踏进房内,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冰凌般的嗓音。
    “我为何要跟着苍南山的弟子?”
    一把剑正稳稳地压在他脖颈间,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红痕,几乎再往前送一点就能割破血肉。
    薛寒迟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似映在日光下的新雪般柔和明亮。
    “当然是因为江楚月啊,她说她喜欢我,愿意替我去死,这样好的人,我怎么能不跟着她呢。”
    随着木门吱呀合上,房内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新进来的人身上。
    江楚月:……
    她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被叫来问话了,多半是因为他在这里胡扯,自己估计又和他在某些方面有了不清不楚的联系。
    持剑的男子将视线转移到门口的江楚月身上,一旁的弟子得了眼神示意,引着她在薛寒迟面前坐下。
    江楚月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便听话地顺从着他们的指令。
    见她如此配合,男子紧皱的眉峰微微抚平。
    “江师妹,劳烦解释一下你与这位薛公子的来龙去脉。”
    明明他的话一点也不凌厉,可江楚月却莫名地听出来一丝威压,神思都被他牵动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不禁感慨,难道这就是执法堂的威力吗?
    作为苍南山本宗执掌刑律的一个分部,执法堂可以说是汇聚了全宗内法力最强盛之人,想要入选执法堂要经过层层严格选拔,里面的弟子纪律严明,令行禁止,除五位长老之外不受任何人驱使。
    他们这样有备而来,明显是承了长老的命令。
    江楚月思索片刻,将无砚山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以及自己喜欢薛寒迟这件事。
    这些都是此次下山的弟子人尽皆知的事情,她说得坦荡,一点不露怯。
    因为这都是实话,这些确实是她穿过来这几天切身经历过的事情,除了一个喜欢的谎言。
    话音刚落,薛寒迟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于他的不定时抽风,江楚月已经习以为常,默默侧过脑袋,不再看他。
    听了她的话,男子的神情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其实在把江楚月唤过来问话前,他们就已经从其他弟子那里打听过,见大致信息都对得上,便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萧煜突然推门过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
    他昨夜一直在照料重伤的弟子,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没想到一醒来就看见了这三司会审般的质询场面。
    萧煜作为大宗师的关门弟子,虽不说资历最深,却是天赋最强,法术排名在整个仙宗内也是相当靠前的,就凭这一点,平日里恃才傲物的执法堂弟子也是得心甘情愿弯腰叫一声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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