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没有力气去遥远的地方征战,他们最多只能站在高处,凝望南方,回味着几十年前的风光,讲述着一去不复返的第一等民族的故事……
    “孩子,你们的父亲可不胆怯,只是想让你们好好地活着。”
    达米拉有些担忧地看着阿都沁。
    阿都沁猛地一拍马匹,便奔在了前面,将手中的木棍当做长刀,高举着喊道:“想要好好地活着,就需要拿回我们失去的荣耀,我愿成为大汗手中的刀,杀向南方。”
    “我也……”
    “闭嘴!”
    达米拉呵斥了阿如汗,看着前面的阿都沁,叹了一口气。
    “父亲,大明真的不可战胜吗?”
    走过山丘,阿如汗才低声问道。
    达米拉微微摇头,道:“大明自然是可以战胜的,只不过孩子,你能战胜哥哥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的力气不如他。”
    “孩子,现在的北元就像你,大明就像是你的哥哥,北元的力气不如大明啊。”
    达米拉教育道。
    孩子之间输了也就输了,拍拍杂草与泥土,起来蹦跶下还是兄弟。可如果是北元与大明的战争输了,那是要死人的,到时候拍裂大地,也喊不醒死了的人。
    “商队,父亲,大商队。”
    阿都沁忘记了先前的不快,指着前面热闹之地,回头喊道。
    “这次规模,当真庞大!”
    达米拉手搭凉棚看去,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三人驱赶着牛羊至了互市之地,达米拉安排阿都沁、阿如汗看着牛羊,并嘱托两人不要乱跑,自己一个人走入了热闹的商市。
    阿都沁、阿如汗虽有些着急,很想去看看,但前面人实在是太多了,牛羊根本赶不过去,只好等父亲谈妥了之后再去逛。
    达米拉一脸笑意地走到一个货摊前,说道:“我要六斤盐,两个铁锅,牛羊就在那边,可以带着货物过去交换。”
    伙计苦涩地看着达米拉,舔舐了下有些干燥的唇,说道:“这位尊敬的牧民,实在抱歉,我们的盐已经卖光了,铁锅倒还有……”
    “卖,卖光了?”
    达米拉有些难以相信,如此规模的大商队,怎么可能一早上就卖光了所有的盐?
    “我真的有羊,有牛,就在那里,绝不会欺骗你!”
    达米拉有些着急,以为眼前的伙计在担心自己没有带货物来,才拒绝自己。
    伙计为难地说道:“是真的没有盐了。”
    “可你们是如此大的商队,怎么可能没有盐?你行行好,我出更多的羊,给我们三斤盐也好!”
    达米拉连忙说道。
    伙计哀叹了一声,指了指前面的摊点与货架,说道:“不是价的问题,而是整个大商队都没有盐了,实在是抱歉。”
    “这,怎么会这样……”
    达米拉有些慌,连忙去其他摊点询问,无论问几个人,都没有食盐,还有很多如达米拉一样的牧民,到处询问,到头来毫无所获。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传出,一声粗粝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家听清楚,大商队原本是有十几石食盐,够我们牧民吃一年的,可全都被哈尔古楚克鸿台吉买走了。”
    达米拉听闻这个消息,顿时气炸了。
    大汗这是什么意思?
    只顾着自己一家人好吃好喝,就不管牧民的死活了?
    哈尔古楚克鸿台吉!
    这就是我们大汗的大儿子,未来的大汗吗?
    若任由这样的人胡来,那自己岂不是;连吃一口盐都要看他的脸色?
    很多牧民都愤怒了,一个个撸起袖子,喊道:“我们去找大汗与大台吉问个清楚!”
    达米拉看着走了的一批人,脸色阴晴不定地往回走,看着期待的阿都沁与阿如汗,叹息道:“交易出了点问题,盐都被大台吉买走了,我们——没盐可买了。”
    阿都沁瞪大眼,咬牙道:“这不会是真的,大汗不会这样对我们的。”
    达米拉皱眉,指了指远处,道:“我问过了,大台吉是大汗委派的商市管事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能有如此权力?你看看那边,喊话的是柯尔刻氏的人,他们是不会撒谎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演技是一种手段
    在达米拉与许多牧民看来,大汗的儿子买走了所有食盐,和大汗自己买走了所有食盐是没有区别的,结果都一样:
    自己无盐。
    牧民吵吵嚷嚷着闹事,却没有任何结果,这也不能怪他们,隔着老远,他们就被卫队的人赶了回来。
    冲击大汗营帐的罪名他们是承受不起的。
    浩海达裕做得很绝,不仅让人赶走了牧民,还让人封锁了消息,根本就不给买的里八剌通告。
    马哈木不解地说道:“父亲,这件事还是通报给大汗比较好吧?”
    浩海达裕微微摇头,平静地说道:“煮熟肉需要时间,现在的水不过温热罢了。”
    马哈木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拖延下去,大台吉来了,可如何是好?”
    浩海达裕瞥了一眼马哈木,又将目光投向商市方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听闻哈尔古楚克鸿台吉用一百匹马,在商人那里拿走了一件名为勾魂夺魄的香物,是不是真的?”
    “确实如此,我安排人亲自核实过,是常千里亲口说的。”
    马哈木回道。
    浩海达裕呵呵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这才是我们的机会啊,你看好商市,我去找大汗,用不了多久,大台吉便会彻底失去一切。”
    马哈木看着离开的浩海达裕,眼神中透着几分阴冷,折兀朵牵了两匹马过来,马哈木接过马缰绳,踩着马镫便上了马,对上马的折兀朵道:“柯尔刻氏当真没有半点动作?”
    “没有,哈什哈拿走了剩余的盐后,便带人安静的离开了。”
    折兀朵不苟言笑地回道。
    马哈木微微点头,又问道:“大台吉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折兀朵摇头,道:“自大台吉回去之后,便与妣吉在一起,并没有动静。”
    马哈木嘴角含笑,双腿夹了下马,马向前慢慢跑了起来,到了后面,随着马哈木的催促,马快速奔跑,折兀朵也随在一侧,直至一处山丘,马哈木勒马傲然地说道:“你且看好了,我将统治这一片草原!”
    折兀朵看着马哈木,原本冰冷的目光在此时变得狂热起来,眼前的马哈木,是绰罗斯部落的族长接班人,他英勇无畏,极有谋略,绰罗斯将在他的带领之下,走上巅峰!
    奢华暖帐内,买的里八剌正品着美酒,观赏着妃嫔新编出来的曲舞,可惜这些人毕竟是蒙古人,舞不出南人的柔媚与娇弱,这让买的里八剌有些惋惜。
    浩海达裕求见时,买的里八剌已让妃嫔至了隔帐。
    “大汗,你可要为臣做主啊!”
    浩海达裕浑身泥草,头发散乱,一脸悲伤地哭喊道。
    买的里八剌吃了一惊,不久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厉声问道:“太尉,你这是怎地,怎么会如此狼狈?”
    浩海达裕悲戚至极,擦了擦眼角,道:“臣命苦啊,还请大汗准臣回绰罗斯养老吧。”
    买的里八剌听闻之后,脸色一变,起身走向浩海达裕,将其亲自搀了起来,严肃地说道:“太尉乃是北元肱骨大臣,是朕最器重之人,如何能回去?说,是谁让你如此狼狈,朕定不饶他。”
    浩海达裕感动至极,在买的里八剌几番劝之后,收起了养老的念头,方说道:“如此狼狈,其实并不怪大台吉,只怪臣太心急了。”
    “哈尔古楚克鸿台吉?此事竟与他有关?”
    买的里八剌心头一紧,若牵涉到别人还好说,可牵涉到自己儿子,这就有些难办了。可浩海达裕又是重要之人,绝不能忽视,否则失去了绰罗斯的支持,自己能不能稳坐大汗位都难说。
    浩海达裕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大汗,臣听闻商人中有一香物,名为勾魂夺魄,是助兴最佳之物,臣想买来献给大汗,却不料被大台吉抢先一步。”
    “勾魂夺魄?”
    买的里八剌听闻这个名字,便失了魂。
    “是啊,如此助兴圣品,当属大汗所有,臣去找大台吉索要,以献给可汗,却被大台吉的人给哄赶了回来,他还说,还说……”
    浩海达裕犹豫起来。
    买的里八剌脸色一沉,问道:“还说什么?”
    “臣不敢说。”
    浩海达裕连忙请罪。
    买的里八剌面色严肃,道:“说!”
    浩海达裕开口道:“大台吉还说,这勾魂夺魄之物,唯一配得上的,当属这蒙古草原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其其格,鄂勒哲依图鸿郭斡妣吉。”
    买的里八剌嘴角抖动起来,咬牙说道:“好一个逆子!他是说朕的妃嫔还不如他的妣吉吗?”
    浩海达裕悲伤地说道:“臣正是因此而愤怒,大汗品美,应辅以香物,如何能轮得上大台吉?他此番如此吹捧妣吉,实在是有些过了,虽然那妣吉生得十分娇媚,机智又美丽。”
    买的里八剌盯着浩海达裕,问道:“那妣吉,是一个如何的人儿?”
    浩海达裕似乎沉浸在悲伤里面,不走心地夸赞道:“臣也没见过妣吉,不过听闻很多人说起时,都说她是草原上的第一美女子,任何花朵在她的面前,都会枯萎。还有人说,大台吉自娶了妣吉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总黏在一起,鲜有分开。”
    买的里八剌眼神中透着几分渴望,旋即阴沉下脸,道:“有好东西不想着朕,大台吉却想要独吞!太尉,你亲自去,将那宝物拿过来给朕!”
    浩海达裕连忙答应,刚转身要走,却听到:“且慢,敖登格日勒,你随太尉去大台吉的营帐,训诫妣吉,让她劝导大台吉奋进,而不是每日沉沦!”
    浩海达裕见买的里八剌竟安排自己的妃子随同出行,连忙行礼,寒暄一二,一行人便出了营帐,直奔大台吉所在区域。
    妣吉此时是欢喜的,腰间佩戴的香囊是如此的好看,而且里面散发的香气让人十分舒坦,美好的恰到好处。
    “这气息,正是配你,芬香持久,令人沉迷。”
    哈尔古楚克鸿台吉一脸享受地说道。
    妣吉咯咯笑着,紧走几步,跪坐在哈尔古楚克鸿台吉一旁,浅语道:“商人来了,这么好的事不告诉我,只因为给我这个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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