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人怕泄露了行踪,因此也没和守卫打招呼,换上便装,只做出一副在营中四处走走的样子,随后便溜了出来。
    来到皇甫酒楼附近,他们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对面的茶馆二楼上坐了下来。
    这是柱子的主意。
    他们要拖上一段时间,一来仔细观察一下周边有没有安西王的伏兵,二来看看文顺有没有耐心等下去。
    若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一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小二,再来一壶茶!”
    “两位客官,光喝茶水可喝不饱呀,本店有新制的点心,要不给你来几盘尝尝?”
    “也好!”
    吃了会儿点心,又喝了一阵子茶,赵无畏有些着急了。
    “柱子,咱们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是过去吧,我看文顺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找我。”
    “他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皇云戟派来做说客的,让你识时务一点,跟着他们一起造反,说不定到时候赏你个一官半职的,我说老赵啊,你可不要犯这种糊涂,别到时候开元功臣没当上,再成了阶下囚。”
    “屁话,我岂能跟他们同流合污?我若真有此意,也不用这么谨小慎微的躲着安西王了,行了,过去吧。”
    来到店中,小二不在,掌柜的马上迎了过来。
    “哟,赵将军,您两位来了!”
    “呵呵,掌柜的,几日不见,你这买卖越发的红火了。”
    “哈哈,拖您的福,还算凑合。”
    “怎么不见小二兄弟人啊。”
    “谁知道这小二犯什么混,这几天不到天亮就出门,大半夜才回来,说是去山里菜什么灵芝去了,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这里哪来的灵芝,我看他就是想偷懒而已。”
    “哈哈,话不能这么说,小二兄弟可是个机灵人,说不定真能给你菜回几株价值连城的灵芝呢。”
    “那就借您吉言了,楼上雅间请,您的朋友等了多时了。”
    “好,那咱们回头再聊。”
    来到楼上雅间,文顺起身相迎。
    他确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事关重大,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赵将军,你可算来了,哈哈,柱子兄弟也来了!”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营中有些紧急军务要处理,实在脱不开身,我这一忙完就快马加鞭的赶来了,还请文将军多多担待。”
    “哪里话,见外了不是,来了就好,快请坐下说话!”
    “请!”
    坐定之后,文顺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无畏一眼。
    “赵将军,卫戍营中一切都好吧?”
    赵无畏也看了他一眼。
    “文将军此话何意?”
    “呵呵,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卫戍营中好得很,我们赵将军还是主将呢,要废了他也得等城主回来亲自决定,就不劳你家安西王费心了!”
    柱子本来就对皇云戟一包气,这回可算逮到发泄的对象了。
    “柱子,不得对安西王无礼!”
    当着文顺的面,赵无畏还是要约束一下柱子。
    “呵呵,柱子兄弟真是心直口快,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是吗?那对不起了,因为是我不怎么喜欢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哈哈哈。”
    文顺大笑一声,化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柱子兄弟是魔族人对吧?”
    “是啊,以前还跟随过冷无愉呢,怎么,现在要翻旧账了?哦,我明白了,安西王是不是要用这个理由来对付我们赵将军?觉得我和冷无欢还有瓜葛是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当初可是魔尊准许我跟随赵将军的,想借这个生事,先问问你们安西王敢不敢得罪魔尊!”
    柱子倒是聪明,一下子就抱上了魔尊这条大腿。
    别说文顺不是来拉拢赵无畏的,就算真的是,他也不敢公开和魔尊叫板。
    这无关胆量,任何人在绝对强于自己的人面前,都会懂得避让。
    “柱子,你再这么无礼就滚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赵无畏佯装生气的吼了他一句。
    这俩人的双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就是胆小,官都快丢了还在这死要面子活受罪。”
    “用不着你操心,喝你的茶吧。”
    “哼,正好,谁稀罕掺和你这些破事似的,我可告诉你,我是不打算辞官的。”
    文顺见状轻笑两声,心中踏实了许多。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赵无畏二人。
    “赵将军,咱们也算老朋友了,因此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
    “文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是,我决不推辞。”
    “呵呵,赵将军,朝中现在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吧?”
    “朝中的局势怎么了?我不清楚啊,文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两件难事,一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二是和一个装糊涂的人讲道理。
    赵无畏用的就是装糊涂这一招。
    不管你说的天花落坠,我就一句话,什么都不知道。
    “赵将军,这里又没外人,你不用这么谨慎吧?”
    “不是,文将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是把我请到这里,又说了这许多不着边际的话?我真的很困惑啊,柱子,你听懂文将军在说什么了吗?”
    柱子很配合的摇了摇头。
    演戏嘛,二对一还是有绝对优势的。
    “我也没听懂呢,是不是在说周大人辞官的事呀。”
    文顺苦笑一声。
    得,人家装傻,他可不能跟着装糊涂。
    只好多费点口舌了。
    “周大人辞官,只是其中之一吧,赵将军,您自己最近似乎也不太好过吧。”
    “没有啊,我好着呢,不信你问柱子,我这日子过得可快活了。”
    “哈哈,这个我能证明,老赵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兵都不练了,回到营中就是饮酒作乐,不过说句良心话,我也跟着占了不少光,嘿嘿,文将军,这事你可别告诉安西王,就算你告诉了,我们也不承认,反正你没证据,哈哈。”
    看着柱子这幅得意的嘴脸,赵无畏差点笑出声来。
    “文将军,这事您可得替我兜着呀。”
    “呵呵,两位真是好兴致,只要不耽误了正事,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不过有些事情就怕别人较真,若较起真来,没事也变成了有事,小事也会变成大事,弄不好就会稀里糊涂的身败名裂,那可就不好了…”
    “文将军什么意思?威胁我俩?”
    “威胁谈不上,不过看在朋友一场的面上,想给你提个醒。”
    “是嘛?那就直说吧。”
    “安西王最近似乎不怎么待见你们两位啊,赵将军自己不会没有察觉到吧?”
    “你说这事呀,城主不在,安西王日理万机,一时没有头绪发点脾气也是正常的,我们做臣子的,可不能有半句怨言。”
    见赵无畏还是滴水不漏,文顺决定说的直白些。
    “赵将军,我就不卖关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安西王派我来问你,到底愿不愿意追随他!”
    赵无畏听罢,心中一惊。
    安西王果然是要反了。
    要先下手除掉文顺!!
    不行!
    这样就打草惊蛇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无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柱子倒是精灵的很。
    “那要看安西王能给我们什么回报了!”
    文顺听罢同样是吃惊不小。
    柱子能说出这话,一定是受了赵无畏的指使,看来他们果然是墙头草,只等安西王举兵便要助纣为虐!
    “这个嘛,只要你们肯归顺安西王,其余的都好说,安西王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先别急着答应,我和老赵开得价可高的很,怕你坐不了主!”
    “你们想要什么回报?”
    “我们可以帮助安西王登上城主的座位,但事成之后他得封我俩为异姓王,而且准许我们自行募集兵士!不得横加阻拦!”
    “什么?”
    柱子开的条件确实是太高了,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接受。
    异姓王?
    还要自行募集兵士?
    这不是挑明了要择机造反么?
    “你,你这条件太离谱了,简直荒唐!周大人数朝元勋都没有封王,安西王恐怕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
    “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周大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对,他是数朝老臣,他是功勋卓著,但还不是被皇云戟一脚踢开了?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开这条件,也是为了自保而已,你放心,我们绝没有要谋反的念头。”
    文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赵无畏一眼。
    “赵将军,你也是这个意思?”
    赵无畏心中真是百味杂陈。
    自己可是忠臣良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乱臣贼子了?
    这柱子也太能扯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嗯!”
    这一个嗯字,让文顺只觉得后背嗖嗖冒凉气。
    周大人不见了,他本指望和赵无畏一起匡扶天道,万万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悲愤和无奈!
    “你!赵无畏,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看文顺这么激动,赵无畏愣了一下。
    难道他不希望自己帮助安西王?
    “别装清高了文将军,咱们都是一路人,我和老赵比不得你,你可是安西王的绝对心腹,以后都在安西王手下做事,我们哥俩还得靠你多多照顾呢。”
    文顺长叹一口气,低头冷哼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天意,天意如此啊!”
    “文将军,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笑皇无极和周谦公有眼无珠,竟然视你为心腹忠臣!”
    “放肆!竟然直呼城主名讳!简直是大逆不道!”
    赵无畏对皇无极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听到文顺这么无礼,下意识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起身大声训斥起来。
    文顺愣了,柱子也傻眼了。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老赵,人家文将军喊的是城主的名字,又不喊安西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快坐下,有话好商量嘛。”
    看着文顺错愕的眼神,赵无畏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干脆,和他摊牌就是了。
    “文顺!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皇云戟要造反了,劳你捎句话给他,我就算舍上自己这条命,也会阻止他!还有,我劝你不要助纣为虐,遗臭万年!”
    这画风变得太快,文顺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赵将军,你…”
    “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姓文的,你当我们跟你一样贪生怕死?回去告诉你的安西王,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我们皇城卫戍营是为了保护城主而生,绝不会和他同流合污!他若敢造反,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文顺听罢,欣慰的点点头。
    “好!好!果然是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呐,赵将军,城主和周大人没有看错你…”
    “用得着你废话?乱臣贼子,卑鄙小人,我….哎,不对,老赵,他怎么夸起咱们来了?小心有诈!”
    赵无畏已然明白了文顺的用意。
    人家明明是大义灭亲,要联合自己对付安西王!
    “文将军!请受赵无畏一拜!”
    “赵将军快快请起!”
    柱子看看赵无畏,再看看文顺,感觉脑子里阵阵发懵。
    “你,你,你们…”
    “哈哈,柱子,文将军是来帮咱们的,他也要组阻止安西王!”
    柱子听罢看了文顺一眼,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可能!他可是皇云戟的心腹,没道理要帮咱们!”
    文顺苦笑一声。
    “对!我确实不是为了帮你们,而是为了帮安西王!”
    “你,老赵,他什么意思?疯了吧?为了帮安西王,所以阻止安西王?”
    赵无畏十分敬佩的说道:“文将军是不想让安西王铸成大错,安西王能有这样的追随者,当真是他的福气!”
    文顺苦笑一声。
    这份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赵将军说的不错,我自幼追随安西王,既视他为主子,又视他为兄长,现在他一时糊涂,我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和你们一道阻止他,让他悬崖勒马!”
    “那你可有什么计划吗?”
    文顺说道:“赵将军,安西王似乎要在明日的早朝上对你发难,因此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打算是今夜率领皇城卫戍营的将士突袭皇城,扣下安西王!”
    “那你有没有想过安西王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不!城主大度,一定会饶安西王不死!”
    看来之后的事情文顺都仔细想好了。
    “可皇城中都是安西王的亲信,我们如何率领部队潜进去?”
    说的也是,皇城可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说带领上千上万的将士进去,就是带进一个陌生人去都十分困难。
    文顺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主意。
    “有了!”
    “快说!”
    “我可以进皇城去告诉安西王,就说凡柔王妃回王府了,但是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他一定会急着回府,咱们可以在半路上伏击他!”
    “这,他会信吗?若他不肯来呢?”
    文顺皱起眉头,长叹一声。
    他以前觉得自己十分了解安西王,但是现在,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他完全有可能不来!
    “唉,那就是天意了,若王妃的生死他都不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就强攻皇城吧!”
    赵无畏和柱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帮忠臣竟然被逼到要围攻皇城的地步!
    “几时动手?在何处动手?”
    “三更天,就在王府门口动手!”
    “王府门口?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不!你们不知道,王府中的守卫全都被调到皇城去了,府上空虚的很,根本不会有人来支援安西王,倒是安西王,到了自己门前一定会放松警惕,这个时候咱们突然一用而上,一定能制服他!”
    赵无畏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文将军,咱们还是遮蔽一下面目为好,万一一击不成,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好!就依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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