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原谅,那日见过煦哥哥之后,我渐渐能释然,这样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如果我们只是平民人家的孩子,这一切是否又不同了呢?也许,皇后不会死,母妃也不会半生郁郁而终,他和我也不会身不由己。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放他去了,不啻给他重生的机会,他是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愿意放手。”花朝想起往事,幽幽道。
    岚若眸中泪光闪动:“只是,可怜了你和琛儿。”
    :“得到一分必定要失去一分。我和琛儿失去了你们,好在还有彼此,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爱他,保护他,只要有我,便没有人可以伤害的了他,直至有一日他不再需要我。嫂嫂,我只要你们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花朝郑重道。
    月上枝头。
    寒香隐隐浮动。
    岚若去了,花朝知道她已经请容贵妃配好了假死药,只要明日天一亮,广平王妃便薨逝了。这漫长的冬夜呵,仿佛怎么都到不了头似的,花朝躺在锦被中,浑身紧紧缩做一团,泪水从眼角悄然滑下。
    好冷。
    广平王妃凌岚若的葬礼办的格外隆重,她的遗体被安葬在煦的衣冠冢内,在皇帝的授意下,葬礼的规格已远远超越数月前太子妃凌岚如的体制,众臣不由得在暗自揣测不已,不仅如此。皇帝还下旨,还不满一岁的琛儿袭父爵,正式受封为广平王。
    琛儿已经几日不见亲娘,却一反常态地不哭不闹,只是安静的呆在花朝的怀中。
    惨淡的银烛在风中摇曳不止。
    :“公主,容娘娘来了。”萤儿一身丧服来禀道。
    花朝将已熟睡的琛儿交给乳母抱到寝殿,站起身来迎容贵妃:“怎么这会子来了?”
    :“来瞧瞧你。”容贵妃屏退了众人。径直坐在塌上。
    花朝因见他外面罩着鹅黄羽缎对衿褂子,怔怔道:“外头落雪了吗?”
    :“下了这半日呢。”容贵妃抬眸看了她一眼。
    花朝走到琉璃窗下。果见大雪纷扬,天地间一片素白,重重宫阙隐现在青柏雪松之间,说不出的肃穆闳深,不胜寒意的抱了双臂道:“他们走地远了罢。”
    :“算算时辰,也该出了京都。”容贵妃掐指沉吟半晌。
    花朝转过脸来:“我从未想到,这世上竟能配制出假死药来。”
    :“我亦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配出。这世上的事往往难以预料,谁能想地到如今广平王妃的陵墓中只空空一个棺材呢。”容贵妃自负笑道。
    花朝遥遥望着暮色苍茫的天际,心中暗暗道:四哥哥,岚若嫂嫂,恭喜你们重生。
    次日。
    天色仍未放晴。
    萤儿蹑手蹑脚的推开寝殿的门,却见花朝已然醒来,她只着了天青色小衣,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虚虚掩住姣好的身姿。一把青丝慵懒的拖在绫红大迎枕上,双目失神地望着金丝织锦月华帐。
    :“奴婢以为您还睡着呢。”萤儿边说边命人打了热水来。
    花朝醒过神来,由着她服侍自己漱口净面梳妆。
    :“琛儿呢?”
    萤儿笑道:“奴婢方才去瞧过了,还睡着呢,月姑姑在一旁守着,您只管安心。”
    :“打今儿起。还是跟着我睡吧。”花朝淡淡道。
    萤儿一愣:“小王爷夜里还要醒来吃奶,您这向来都睡不安稳,奴婢只怕扰的您越发睡不下了。”
    :“无妨,他在我身边,也许会睡的香甜些。有乳母睡在外间,你也不必守夜了。”花朝将翠翘金雀玉搔头cha在飞云斜髻上,不容置疑吩咐道。
    萤儿忙道:“公主虽怜惜奴婢,奴婢不敢偷懒,还是和乳母一同睡在外间吧。”
    :“小王爷给公主请安来了。”乳母笑着走进来。
    花朝忙伸手接过,含笑望着他:“好宝宝儿。夜里睡的好吗?”
    :“好。小王爷一日比一日乖呢。”乳母笑道。
    琛儿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姑姑,小手揪住花朝的衣襟。象是怕她一瞬间就不见了。花朝每每见他如此,总是忍不住满心的酸涩。
    萤儿为花朝拢了白狐裘,一行人向外走去。
    自岚若去后,皇帝便每日宣了花朝和琛儿去龙德殿用膳,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贵妃虽不喜,却也不肯在此等无伤大局的小事上惹了皇帝不快。
    龙德殿外。
    一个内侍迎头闯来,唬了花朝一跳,不是乳母眼疾手快稳稳托住了花朝地手肘,只怕连带琛儿都要跌在水磨青砖地上。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月娘厉声喝道。
    内侍忙跪下道:“公主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
    :“你不象是宫里人,你在哪宫当差?”花朝站稳脚步,紧紧搂住受了惊吓的琛儿,一面安抚着一面蹙起眉头。
    内侍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头垂的越发低了:“奴才,奴才在龙德殿侍奉。”
    :“既是在龙德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花朝冷了脸道。
    内侍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作答,秦玉已赶来道:“公主,奴才参见公主。”
    花朝蓦然想起,那日从龙德殿出去,恰巧遇见秦玉带着这个内侍匆匆忙忙进了内殿,这样想着又仔细的看了两眼,沉吟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这个奴才是刚进宫地,前些日子才调到龙德殿来。”秦玉赔笑解释道。
    花朝正还有话要问,秦玉忙道:“公主,皇上已经传了早膳,在里头等着公主和小王爷呢。”
    花朝满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便多说,只抱着琛儿向内走去。皇帝命女儿在右手边坐下,接过琛儿逗弄着,花朝含笑道:“父皇今日仿佛很欢喜呢。”
    :“父皇哪日瞧见你们不欢喜了?”皇帝笑道,又吩咐秦玉:“把野鸡粥给公主盛一碗。”
    待用过早膳。
    花朝为皇帝斟了杯枫香白lou,皇帝抿了一口道:“朝儿,为父皇弹一曲吧。”
    :“父皇想听什么?”花朝笑道。
    皇帝沉吟半晌:“十面埋伏。”
    花朝微微一愣,也不多言,只挑琴抚弄起来。
    殿内因笼着银碳的缘故,显得朦朦胧胧绰绰约约,琴音都有些浊重幽咽。
    正弹着,秦玉忽推门闪身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皇帝沉声道:“朝儿,你先带着琛儿回宫去吧。”
    琴声嘎然而止。
    花朝不明就里的抱着琛儿领了众人出了殿门。
    殿外。
    一身朝服的凌彻面色凝重等候召见。
    花朝不曾想在此时此地遇见,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直到凌彻淡淡启齿:“方才,是你在弹琴?”
    :“是。”花朝应着。
    凌彻瞥了一眼她怀中的琛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才道:“怎么想起弹十面埋伏。”
    花朝不解的看着他。
    :“世子,皇上宣您晋见。”秦玉及时出现。
    凌彻敛了敛神,欠身入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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