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花朝一直心神恍惚着。
    萧云说,当日他带着皇帝的密旨到达西南大营,大营已是澜循升帐理事。萧云将密旨呈给澜循,他不但不接,反倒说萧云假传圣意,要立正点刑,幸而萧云早看出他心存不轨,在他下达命令之前逃拖了西南大营。想到这里,花朝嘴角漫起一丝冷笑,看来,三皇叔和澜循父子早已投kao了定远王,怪道澜循拒不回京复命,定远王又百般回持。
    四哥哥是在那场大雾中迷失了方向,在他失踪之后,澜循即刻软禁了日日陪伴在煦身边的岚若,岚若使计杀了守卫逃出来,并找到了煦。当时,煦只是中毒,尚未受伤,神智亦很清楚,两人在山中走了数日,依旧走不出那座山,后来,一伙黑衣人找到了他们,展开追杀,煦因此受了重伤,千钧一发之际,萧云赶到,这才救了他们二人。
    这伙黑衣杀手难道也是凌惊鸿派去的?如果是,那么一切谜团就迎刃而解,恐怕那场大雾亦是早有预谋的,目的只是给允成为太子清理道路,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萧云在不经意中注意到那群杀手,并一直跟踪他们找到了煦。
    眼下,太子已立,亦昭告天下追封煦为定远王,且不说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令人不安的是定远王一旦得知煦尚在人间,只怕祸事顷刻就在眼前。
    :“公主,咱们是先回宫还是先去给皇上请安呢?”萤儿试探的低声询问道。
    花朝被她的话惊醒,这才醒过神来已到宫门前。
    :“七妹妹。”太子妃凌岚如绵软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花朝在萤儿的扶持下走出轿子。
    :“七公主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太子妃甫一见她便惊道。
    花朝勉强笑笑:“不妨,大概是坐轿子坐久了罢。”
    :“看上去倒象受了风寒,我看妹妹还是先回宫,召了太医来把脉才好,父皇那里有我去回禀就是。”太子妃满面真诚。
    花朝满腹心事,遂道:“有劳皇嫂了,那我明日再去向父皇问安。”
    太子妃忙道:“妹妹快去吧。”
    待她一行走的远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凌岚如身后的倩桃方冷冷道:“太子妃,贵妃娘娘召您到秋安宫晋见,请吧。”
    凌岚如怯怯道:“不是要先去龙德殿吗?”
    :“贵妃娘娘怎么说,您怎么做就是了,哪里那么多话。”倩桃不耐烦道。
    扶着凌岚如的小宫女不满的瞪着倩桃,却也不敢多言。
    一夜,花朝只是难眠。
    脑中乱糟糟的嗡嗡作响,冥冥之中,好像看母妃,她依旧是那样清丽婉约的面容,仿佛时光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还有很多熟悉的脸,又恍惚是贵妃冷冷阴狠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不如好好在佛前求求下半生吧。”又恍惚一个酷似煦的幼小孩子哭叫着:“姑姑救我,姑姑救我。”她奋力的攥住那孩子的手腕,然而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将他们冲散,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渐行渐远,仿佛一根绳子紧紧缚住了脖子般不能呼吸。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月娘焦急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花朝蓦的睁开双眼,已是浑身被冷汗浸透。
    :“什么时辰了?”她惊魂未定道。
    月娘抓了一把宁神香笼在香炉内,又为她取了干净寝衣来换上:“刚过子时。”
    :“姑姑,我梦见母妃了。”花朝斜斜kao在大迎枕上,双目失神道。
    月娘握了她的手柔柔道:“奴婢不知公主为何惊惶,只是想告诉公主,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要知道,娘娘在天上看着您,保护着您呢。”
    花朝渐渐定下心神,慢慢沉睡过去。
    次日。
    雪住日出。
    容贵妃一早约了花朝去龙德殿面君。
    清冷干净的甬道上,随侍宫人远远跟着,两人携手缓缓走在前头。
    :“天下间的事往往叫人难以预料,谁能想到你的执念竟会促成了这桩姻缘,也不枉你不惜性命跳水成全她,求仁得仁,是谓幸福。”容贵妃叹息不已。
    花朝想起那日凌彻惊慌失措的神情,面上浮现一丝黯然:“一切生死缘起,都自有定数,远非人力所能及的。试问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如岚若甘愿放弃荣华富贵,为爱远走天涯。”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容贵妃转了话题。
    花朝蹙起眉头:“我想了大半宿,总觉此时绝非好时机将一切告诉父皇,骆倾城日日守在龙德殿,寸步不离,除了秦玉,父皇身边都是她的人,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说的不错,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如今亦是自身难保。”容贵妃冷冷道。
    花朝不胜烦忧道:“我最担心的就是四哥哥的身子。”
    :“找个机会,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容贵妃沉吟道。
    花朝眸子微微闪动着神采,她知道,四哥哥或有一线生机了,容贵妃有个秘密,除了花朝没有人知道,那就是,她擅长岐黄之术,由她来诊治远比宫中太医要强上好些。
    龙德殿外,皑皑白雪掩映在红砖黄瓦下,偶有流风回荡旋起雪飘,绰绰约约。
    :“容贵妃到!七公主到!”
    两人前后走进寝殿,殿内烧着半高铜炉,温暖如春。
    秦玉迎了上来:“皇上正在用药呢。”
    :“皇上近日觉得好些了不曾?”容贵妃一面解下貂毛斗篷递给小宫女,一面向内走去。
    秦玉道:“回娘娘话,精神健旺了些,就是不大用膳。”
    一踏入寝殿,便见太子,太子妃,永平公主盈玉,正团团围在床前,贵妃一手捧了个碧玉细碗,一手对着银匙徐徐吹着热气。
    :“臣妾(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安。”两人依依拜下。
    皇帝苍白的面色上lou出笑意:“快起来,快起来。”
    贵妃自顾自的喂着药:“听说昨个公主受了风寒,今日可见好?”
    :“是,劳娘娘挂念。”花朝淡淡道。
    皇帝听说,上下打量了女儿,慈爱笑道:“你素日身子倒好,怎么昨个出去了半日就受了风寒?最怕吃药的,还不知好生保养着。”
    花朝尚未答话,贵妃已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呢,听说昨个有人听说咱们七公主去了天一寺上香,特意巴巴的跑去,两个人在梨园呆了许久呢,那么大的风雪,也难怪会着了风寒。”
    :“瞧姐姐说的,象是在旁边看着似的。”容贵妃安坐在塌上,这话已是暗示贵妃派了眼线跟踪监视着花朝的一举一动。
    盈玉用手指了凌岚如,咯咯笑道:“母妃虽没亲眼瞧见,二皇嫂可是跟七妹妹一同去了的,这难道还会有假,再说,他们小两口在父皇面前已是过了明路的,容娘娘又何必担心父皇会责骂七妹妹呢?”
    花朝貌似无意扫过太子妃的脸,凌岚如触到她的眼神,不觉垂下头。
    :“照母妃说,玉儿,该要骂你的。”贵妃故弄玄虚,见众人不解才又道:“那日你七妹妹及笄,萧大人连传世之宝都拿来做聘礼,可见心诚,可你呢,非得从中间cha了一杆子,若不是你,也许你七妹妹早就是状元夫人了呢,你说,该不该骂?”
    盈玉越发笑的放肆起来,拉着花朝的手挑衅道:“这样说来,是我这个做皇姐的不是,妹妹心中可不要怨恨皇姐啊,皇姐亦是一片好心
    话尚未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良久没有做声的皇帝已是坐起来身子,将手边的碧玉细碗用力摔在了水磨金砖地上,唬了众人一跳。
    :“皇上,您?”贵妃不明就里。
    皇帝喘着粗气道:“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太子妃从未经过这种阵仗,早吓得面无人色跪了下来,一众宫人满满跪了一地。
    :“瞧您,做什么这样大动干戈的?让臣妾留下来陪您,成不成?”容贵妃优雅起身,对皇帝笑语,也只有她,敢在皇帝如此雷霆震怒的当儿还言笑晏晏。
    偏皇帝也买她的帐,无力的闭上眼睛道:“叫他们都出去。”
    容贵妃转过脸来:“诸位可都听见了?”
    贵妃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众人顿做鸟雀散。
    明晃晃的雪地里头,凌岚如眼角悄悄滑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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