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浪只在看她时,漠然的眼神才变得温柔些:“早就让人带过来了,放心,别墅有专人照顾它。”
    言译冷嘲:“真周道。”
    祁浪望向他:“你不是怕猫,还能住她那儿?”
    “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
    这句台词,祁浪跟白禾听了快二十年了。
    这家伙嘴硬的程度,也是令人咋舌。
    晚上,言译来到白禾的房间里,担忧地问:“你真的要住下来?”
    “我现在可不能惹他 。”白禾说,“主编都说了,请不来人做专访,我要被炒鱿鱼。”
    言译看出了小姑娘闪躲的眼神:“其实,你心里也想留下来。”
    白禾故作轻松说:“他让我们住这儿,那就住呗,这么大的宅子,超大花园和私人沙滩,还不用给租金。”
    言译漆黑的眸子扣住了她,良久,捧着她的肩说:“他出事,跟你没关系,别把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别想着赎罪或者补偿他,他不需要。”
    白禾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言译…
    她迎上他的黑眸,眼底微微泛红:“angelia死了,你知道吗?”
    言译怔怔地摇了摇头。
    美国养病期间,祁浪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那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独自呆着,话很少,言译也没有问。
    “怎么回事?”
    “死了很多人,他的朋友,还有手底下的人,其中有一个我在港城见过,叫穆展延,跟他一样很爱笑,他被人装进麻袋丢入公海的时候,祁浪被绑在船桅上,亲眼看着他挣扎沉没…”
    白禾嗓音沙哑,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不敢想他那时候的遭遇。
    就算罪魁祸首已经被判了死刑,但这弥补不了任何事,失去就是失去了…
    “angelia是病逝的。”白禾忍着喉咙里的哽咽,“那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他生死未卜在越南,连她的尸身都没有见到。”
    言译摸到衣服里面那一枚长命富贵的金锁,眼前浮现那个女人温柔慈爱的笑容,轻抚着他的脸,告诉他:“今后,言译也是我的儿子了。”
    他一言不发,喉咙被一阵酸意哽住了。
    白禾握着他的手背,说:“我们陪着他吧。”
    片刻后,言译用力点头:“好。”
    只要是“我们”,怎样都好。
    ……
    深夜,白禾出门接水喝,没有开灯。
    沙发边有一抹黑色的轮廓,身形孤零寂寞,藏于黑暗中。
    “还不睡。”她缓缓走下楼梯,步履很轻。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祁浪仍是这句话,一如当初。
    白禾说:“我长大了,已经不怕鬼了。”
    男人却说:“但我不想结束。”
    他的守望,直到死的那一天,才会结束。
    白禾走到他身边,担忧地问:“你的腿啊,听说有弹片都打进骨头里了,现在还疼不?”
    “我倒希望它疼,也比什么都感觉不到强。”
    “能不能看看?”说着,她想掀开他宽松的裤腿。
    祁浪扶开了她的手,移开了视线,似有逃避:“没什么好看的。”
    见小姑娘表情失落,他解释了一句,“伤口狰狞,怕吓到你。”
    白禾想了想,摘下了颈子上的绿丝巾,与他坦诚相待:“好了,我给你看我丑丑的疤痕,你也给我看你的吧。”
    这还是第一次,她愿意主动给他看自己的伤疤。
    祁浪不再矫情,挽起了裤腿,让她看到他腿上那一条条狰狞丑陋的疤痕,有缝合的痕迹,东一块,西一块,疤痕扭曲着。
    听言译说他这条腿都差点废了,可想当初伤得多么血肉狰狞。
    白禾一言不发,温柔地抚摸着这一条条疤痕。
    祁浪望着她,用眼神,温柔地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
    在她抬眸的刹那,祁浪移开视线:“去睡觉,白禾。”
    命令的语气。
    “你先睡,今晚我守你。”
    祁浪没有多言,合衣躺在了沙发上,白禾用薄毯给他盖好,坐在他身边,手轻抚他的脸:“七,睡吧。”
    祁浪闭上了眼。
    过去无数次闭上眼,脑海里充斥着许多声音,尖叫,枪声,好多人就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去,沉入无尽的深海…
    从此他失去了睡眠。
    他伸手,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我不怪你走,你走了,是我那时唯一的庆幸。”
    否则…
    祁浪都不敢想。
    “我会在你身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78章约会
    清晨, 闹钟叫醒了白禾。
    因为半岛距离她上班的市中心稍有些车程,所以必须比以前更早起床才能不迟到。
    洗漱之后走出房间,绕着旋转楼梯走下来, 白禾看到饭厅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中西式早点品种多样,丝毫不输五星级酒店的早餐供应。
    不用想也知道, 这是谁的杰作。
    这满满一桌饭菜,看得一旁管家直冒汗。
    言先生要是多住些时日,他这管家还不得失业了啊!
    更可怕的是, 言先生根本不让佣人收拾他的房间,碰他的衣物, 他有洁癖, 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就罢了, 白小姐也能顺带一起洗了。
    家里的佣人都有点慌慌的。
    言译穿一件奶白色休闲毛衣,系着围裙,有种夏日午后的慵懒感, 站在岛台边料理着沙拉。
    祁浪长腿交叠, 懒散地倚着单人沙发, 瞳眸被落地窗阳光照出某种剔透的深榛色,他正看着ipad上的股票信息。
    白禾站在楼梯上看着两个男人同框的场景, 忽然有种白玫瑰与黑蝴蝶的感觉, 虽然风格迥然不同, 但也岁月静好, 分外和谐。
    但她来不及欣赏, 害怕打卡迟到, 所以匆忙下楼。
    言译在她的盘子里添了一份煎鸡蛋:“不用急,这边去新闻社走高速半小时内到, 不会堵车,慢慢吃。”
    “哦,好。”
    “迟到了也没事。”祁浪漫不经心说。
    “有事!扣工资的。”白禾叼着煎鸡蛋说。
    他抬眸,浅浅睨她一眼:“我看谁敢扣你工资。”
    “呃…”
    不愧是七爷。
    “小七,你答应了要来电视台做专访吧?”她再度向他确认。
    “专访什么时间?”
    白禾连忙说:“您是大忙人,当然迁就您的时间,只要确定回来,我就好回去跟主编回话。”
    “稍等。”
    祁浪让助理发来了接下来两周的行程计划表,从中选出了比较合适的时间:“下旬有时间,二十四号晚八点。”
    档期都排到下旬去了,看来这位爷是真的忙啊。
    不过只要能请到他,时间不是问题。
    “行!没问题!”
    白禾谄媚地给他倒了杯热牛奶,温馨地加好糖,送到他手边,笑眯眯说,“慢用。”
    言译冷嘲:“专挑下班时间让人加班,七爷您还真是大忙人。”
    祁浪下颌微抬,傲慢地说:“我的确忙,不像言医生,手术预约都排到半年后了,还能慢条斯理烹饪早餐。”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言译说,“家庭,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
    这句话,蓦地刺痛了祁浪。
    他…已经没有家了,现在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手背紧了紧,青筋隐现。
    就连管家都惊了,这位言先生什么来头啊,居然敢这么呛七爷。
    要知道,无论港城还是北里市,政商界无论是谁,都要将这位爷捧在高处,谁对他说这样不客气的话,想死了吧!
    然而,七爷居然没有发作,只是接过管家递来的早茶,吹拂着热雾,喝了一口。
    白禾当然知道这俩人相处模式,互相揭短日常,过去十几年每一天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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