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才注意到饭桌上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水鹊眨了眨眼睛。
    水毅神色波澜不起,“我帮你答应了,他说中午十二点半在中央广场见面。”
    “到时候爸爸开车送你过去吧。”
    水鹊坐好,点点头,“嗯。”
    ………
    虽然吃早饭的时候,明明只有父亲说好了送他,但是真正出发的时候,车上多了好些人。
    水鹊抿了抿唇,回头看向后座上的三个人。
    “你们为什么也要来?”
    兰听寒靠着窗,笑道:“不是去广场?我搭毅叔的便车正好去还书。再到报社订今年的报纸。”
    荀定见他看过来,挑眉,“来就来了,这你也要问?我去广场那边找补鞋的档口,过几天就复工了,鞋子坏了抓紧补不行吗?”
    水鹊将信将疑,转向,好奇地问:“小川呢?”
    水川双手的手指紧紧相扣,诚实道:“……我不放心你。”
    水鹊疑惑:“可是李跃青你见过的啊,救灾的时候。”
    当然是见过才不放心。
    水川沉着眸子,没说话。
    奇奇怪怪的。
    到达目的地,水鹊从桑纳塔的副驾驶位下来。
    对车窗内说道:“爸爸再见,我到时候回自己打出租车回去的,不用来接我。”
    水毅眼神古井无波,望了一眼远处树荫底下的年轻人,“嗯,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玩太晚了,也可以请朋友到家里吃顿饭。”
    水鹊:“嗯嗯,知道了。”
    他就是出来和男主见个面,怎么搞得这么大阵仗?
    水鹊跑向那边大榕树,招招手,“李跃青!”
    失落地坐在石墩子上,等了两个半小时的年轻人,听到他声音,立即兴奋地抬起头来。
    李跃青站起来,忐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
    水鹊困惑地看了一眼他肩膀上落的两片叶子,“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
    李跃青见到他,立刻就像是身后有狗尾巴在疯狂摆动,笑出了犬齿。
    拍了拍肩上的叶子,比正月的舞狮还要精神抖擞。
    水鹊关心地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李跃青彻夜坐的火车,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搭档的两人先带行李去找车马店之类的小旅馆。
    虽说他们有介绍信,但是海城这种地方,条件好的招待所肯定是轮不上他们住的。
    从连夜的火车出来,他只在火车站前方的小广场买了几个大馒头填肚子。
    “吃、吃了!”李跃青说着,突然问,“你吃过没?没吃我们去找饭店?”
    他喜欢看水鹊吃饭。
    慢慢吞吞,细嚼慢咽,像是小猫一样。
    一日三餐,李跃青想看水鹊吃一辈子饭。
    水鹊当然不知道李跃青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从家里过来的,肯定吃过了。你怎么突然就到海城来了?”
    李跃青头一次坐火车到大城市里,眼前车水马龙,这里比菏府县发展得快太多。
    换了个陌生的城市环境,李跃青身上带着隐约的无所适从。
    “那……那我们去逛商场?我边走边和你说。”
    因为正是新年时候,各处挂着灯笼贴着春联,红红火火的一片。
    远方广场街头的锣鼓声喧闹,唢呐铜擦,舞龙和耍狮子的表演队伍撞到一起,人群熙熙攘攘地挤热闹。
    在中央广场旁边,过了马路,就有一个大商场,五金、日用品、百货、家具、自行车、电讯、修配等各个部门应有尽有。
    周围在外的还有些咖啡馆、西菜社和糕点铺。
    这边则要安静一些。
    路经厚重的旋转门,有人从咖啡馆内出来,里头传出日晒豆的醇香。
    李跃青试探地开口,“水鹊,后面是不是有车跟着我们?”
    他就是再人生地不熟,也很容易察觉到,后面那辆桑纳塔,怎么也和寻常马路上的自行车、出租车格格不入。
    遥遥缀在两个人身后的马路,以乌龟似的速度缓慢行驶。
    水鹊好像就是从那辆车下来的。
    闻言,水鹊狐疑地往后看。
    距离远,他看不清车牌,但是只看外观也……
    好奇怪,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水鹊把李跃青扯进商场楼里。
    这样不在外边走,就看不见了。
    李跃青问:“那是叔叔的车?”
    接他电话的人,说是水鹊的父亲。
    水鹊含糊地回应:“唔。”
    李跃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年轻气锐,充满青年人的干劲,只是在直观地感受到两个家庭的差距时,难免还是会有些微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但他很快将其压下。
    他开始和水鹊说之前的事情。
    自从那次七夕约会之后,李跃青凭之前上学在县城里向老木工学的本事,自荐进了乡镇公社底下的农具修造社。
    农具社经营不善许久了,也就刚创办那几年要给乡里打大量的农具,后来就只剩下一些修缮的小活。
    接受他进社,本来就是想着上过高中的年轻人点子多,看能不能把农具社盘活。
    李跃青很快想出了新办法,农具卖不成,还能打家具卖,城里人不干农活是不需要农具,但有家落脚就需要家具。
    他们先是给乡里的人打家具,因为后山木材丰富,打出的家具质量好也便宜,很快声名播出去,经人介绍了大单子。
    不然李跃青也不会有钱送春蕾表。
    但是这事情很快又给叫停了,公社说这是农具修造社,不是家具社,不成样子。
    可是单纯的农具修造社,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整天没事情做,农具社里工资又是要看收益来发的,木工一年有几个月都收不了工资。
    前头的几个单子挣了钱,李跃青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干脆悄悄怂恿别人跟他出来单干,又去把自己以前跟着学手艺的退休老师傅挖过来了。
    他还偷偷找罗文武借了个仓库,改成木工车间。
    李跃青说的事情告一段落,解释:“我和老师傅还有一个木工,这次进城,想学习一下,看城里人喜欢什么,能不能做大城市的生意。”
    水鹊哑然。
    他询问77号,【男主的事业线是不是开得提早了?】
    按照剧情,本来不应该这么早的,要在水鹊的戏份结束,后面新政策下来了,男主才乘新风开办了乡镇企业。
    水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后来的剧情全会崩了。
    77号也不明白。
    水鹊心有忧虑地走在李跃青身侧。
    李跃青忽然顿住脚步。
    家具店铺摆在进门处的一个样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进去,售货员热情地上来,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水鹊好奇地歪歪头看,是一个楠木套箱,雕刻着龙凤的纹样,又刷了红漆,看起来很精巧。
    李跃青端详打量了一圈,“这个箱子多少钱?”
    售货员道:“二百六十元整。您眼光真好,这是最后一件货,周围铺子里都没货了,卖得很火热。”
    李跃青若有所思地点头,“谢谢。”
    他牵起水鹊的手,退出店铺。
    布着茧子的掌心热乎乎,隐隐沁汗。
    水鹊关心地问:“怎么了?”
    到了无人的转角,李跃青才高兴地对水鹊道:“那个箱子,我估计才二十六寸,普通的二十六寸楠木箱子,最多才二十六元不到!”
    只是这种款式上面多了许多精巧的雕刻花纹。
    要是他们也能学着试试这种技术……
    水鹊想了想,“那箱子应该是海城雕刻艺术厂的,好像在郊外。”
    “你要去参观吗?”水鹊回忆,“艺术厂一般会有样品展。”
    李跃青心潮澎湃。
    多卖几个箱子,他岂不是就能英年早婚了?!
    这不比他哥卖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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