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肃呼吸急促了一下,低头抱拳:“沈公,刘明远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天津了。”
    沈老爷笑着说道:“这种事情,你可以给刘明远他们去信嘛,我给你们都分了邸报司的人,你们可以互相联系。”
    凌肃低头道:“是。”
    他抬头看向沈毅,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沈公,刘明远动手的时候,末将想,咱们就可以大举挥师北上了。”
    ……
    沧州城。
    征南军驻地迎来了一个新的客人,一个一身破烂衣裳,赤足麻衣,以黑巾裹脸的汉子。
    这汉子,凭借着一块不怎么起眼的腰牌,一路过关,来到了征南军最核心的位置。
    一身青衣的周公子周元朗,亲自走到门口迎接,见到这汉子的打扮之后,直接愣在了当场,几乎不敢认了:“兄……兄台?”
    这汉子揭开了裹脸黑布的一角,声音沙哑:“先生,是我。”
    周元朗这才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拉着这汉子到了一间密室,先是让两个侍女给他洗了澡,又给他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这汉子这才恢复本来面目,周元朗拉着他在密室坐下,感慨道:“先前听说,兄长可能战死在了太原,我心里一点都不相信,今日一见,兄长果然还在人世间。”
    “不过刚才,便连我也几乎不敢认了。”
    “没有办法。”
    这人正是与周元朗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大将军图远,图大将军低头喝了口水,但是嗓音还是有些沙哑:“家里人有些在燕都,有些在老家,我无缘无故离开战场,这会儿绝不能露面。”
    “否则,家小恐怕都难以活命。”
    他看向周元朗,开口道:“我原先知道先生还有周大将军在河间,便乔装打扮,从太原一路走到了河间府,到了河间才又听说,征南军转移到了沧州。”
    “便一路寻了过来。”
    周元朗给他添了杯水,感慨道:“兄长吃大苦头了。”
    “太原一战,小弟在河间的时候就听说了,那伊灵阿,真是愚蠢至极!”
    提到“伊灵阿”这个名字,图远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我多次劝他,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要不然,山西何至于烂成这个样子!”
    “朝廷,真是用了一群酒囊饭袋!”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向周元朗,又低头道:“先生,我现在是哪里也去不得了,家里去不得,燕都更去不得,只有隐姓埋名,请求先生收留了!”
    “兄长这话就见外了。”
    周元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兄长随便换个名字,今后就在征南军中就是。”
    图远低头道了声谢,然后问道:“先生,河间怎么说丢就丢了?我这段时间如同野人一般,一点消息也听不到了,这边的战事如何?”
    周元朗脸上的笑意收敛,他低头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本来,河间与真定,各有十几万人,跟淮安军左右两路军,处于僵持状态。”
    “前段时间,诺勇抽调了大部分兵力,想要从凌肃那里突破。”
    说到这里,周公子闷哼了一声:“他这是一石二鸟,一是想要自己建功,二是想要我们征南军这里兵力空虚,然后苏定扑上来,让我们与苏定,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来坐收其成。”
    图远瞪大了眼睛:“所以先生就撤出了河间府,到了沧州?”
    “这,恐怕会被朝廷责怪罢?”
    “这如何会被朝廷责怪?”
    周元朗低头喝茶,笑着说道:“沧州这里,本是我们征南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前些日子,淮安军周怀所部,意欲进攻沧州,我们派兵来援,合情合理。”
    “至于河间那里,是因为诺勇调走了大量的兵力,以至于苏定十万大军猛攻河间府,这才河间府陷落,我们征南军有什么办法?”
    周元朗淡淡的说道:“就这,那诺勇在西线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那凌山谷狠狠地啃了一口,连他自己本人,都差点陷进去。”
    “诺勇先是调走河间兵力,又在东线大败,导致东西两线都吃了败仗,这等行为,与叛国无异!很有可能就是他里通外国,与那沈七串通一气!”
    “我与父亲,已经上奏书参他了。”
    图远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图大将军才回过神来,问道:“战局糜烂至此,先生以后准备何去何从?”
    “自然是忠君报国。”
    周元朗给图远倒了杯茶水,笑着说道:“咱们的家里人都在燕都,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辛勤王事,死守防线了。”
    “将来那沈贼要是威胁到了燕都,咱们便立刻……”
    周大公子义正言辞,满脸正气。
    “发兵勤王!”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炮轰天津港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淮安军的节奏稍稍放缓了一些。
    除了派少部分人追击之外,剩余啊将士清理完战场之后,就开始原地休整了,沈老爷通过自己的关系,搞了不少猪牛羊进了军营中,好好犒劳了一下这些打了苦战的将士们。
    此时,已经是洪德十六年的十月底。
    晚秋渐去,冬意渐浓。
    因为距离顺德府很近,沈毅将自己的行营搬到了顺德城里,在顺德城遥控指挥各路军事。
    之所以搬进城里,倒不是说他沈毅贪图安逸享乐,实在是因为很多事情,在野外都不太好办,尤其是他还兼着山东巡抚的差事,很多公文在军营里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而且,经过这一场大胜之后就,沈毅对于整个战局,也终于放心了不少,这个时候,也不用紧绷着神经,非要把中军大营设在主力军队之中。
    此时,顺德府的一处园子被临时征用,成了沈侯爷的临时大营,在他的书房里,李准搬了个小桌子,坐在了沈毅旁边,每天按照沈毅的要求,帮他代写文书,处理杂事。
    这天,李准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书,然后抬头看向沈毅,开口道:“中丞,薛大将军来信,说山西那里的战场上,先锋军与鞑靼人有来有往,不过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五个城池被鞑靼人给夺去了。”
    “薛大将军说,这些鞑靼人,比从前聪明了不少,已经学会了一些攻城的本事。”
    “薛大将军还说……”
    李准微微低头道:“还说,鞑靼人派了使者到他军中,想要跟中丞您谈判。”
    沈毅这会儿,正在翻看一份来自于皇帝的密信,被李准打断了思路之后,抬头看了看李准,问道:“有没有说先锋军伤亡几何?”
    李准连忙说道:“说了。”
    “这段时间,先锋军又有三千左右的伤亡,但是因为鞑靼人凶横,肆意杀戮当地百姓,不少原北齐的山西守军主动投军,当地的百姓也愿意帮助先锋军,现在先锋军总体兵力,比起原先还要多一些。”
    “薛大将军说,只要粮后方供应的上,他有把握将这些鞑靼人,统统拦在雁门关外。”
    听到这里,沈毅才哑然一笑:“这是跟我要补给来了。”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先前给河南去的文书,有回信了没有?”
    李准连忙说道:“河南巡抚衙门程中丞给回了信,说河南会尽力筹措粮食还有相应的物资,不过他在信里说,河南也是刚刚平息战火,因此只能说尽力……”
    “布政使衙门,则还没有回信。”
    沈老爷点了点头。开口道:“给程中丞写一封信,跟他说,河南乃是中原大地,自古以来都不会太缺粮食,老百姓家里可能没有,但是富户地主家却不可能没有,官府出面。去富户地主家买粮就是了。”
    “不愿意卖粮的,以刁民论处。”
    “至于其他东西,我这里可以以市价向他购入。”
    李准应了声是,开始提笔书写文书,沈毅则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微微皱眉。
    本来,按照沈叙原先的说法,在哪里都可能缺粮,但是在山西缺不了粮食,他可以保证整个先锋军的粮食供应,但是现在,山西大乱,不少粮道断绝,再加上生出了许多灾民,粮食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沈叙一家,毕竟多年粮商,粮食总体来说,并没有缺太多,真正缺的是物资,比如说过冬的衣物,还有药材等等战场上需要的东西。
    这些,都需要河南给山西供应一些。
    当然了,这些对于沈毅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山西战场能够稳得住,现在左右两路稳扎稳打,胜利就会慢慢向淮安军倾斜。
    二人处理了不少事情之后,沈毅正要给皇帝陛下回一份小作文,蒋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低头喘气道:“公子,刘将军的文书。”
    沈毅接过文书,很快展开扫了一眼之后,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刘明远报告,他们已经抵达了天津港附近,拟订与十一月三号,炮轰天津港。
    沈毅看完了信里的内容之后就,便看向蒋胜,问道:“这消息,邸报司是只送了我这里,还是其他各路军都送了?”
    蒋胜想了想,低头道:“这种消息,应该是都送了的。”
    沈毅若有所思,点头道:“那就好,传令各军,尤其是苏定那里,严密注意刘明远所部的战况,相机配合。”
    蒋胜低头:“是,我这就让人给苏大将军传信。”
    沈毅默默点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子上那份皇帝询问战事的亲笔信,书信的结尾,洪德皇帝言辞恳切。
    “朕知前方战事紧急,本来将帅不宜轻动,但值此国朝大事之间,朕以及朝廷诸臣工,俱盼与卿面议机要。”
    “如淮安军无法脱身,则此事明年再议,如有旬月之空,则卿似宜回建康,一来朕论功行赏,二来共商国朝将来。”
    盯着这封信,沈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坐了下来,给皇帝回信。
    信的内容很长,主要是报告战况,在末尾,沈老爷加上了一段话。
    “今淮安军战事,从海上又起,如有奇效,淮安军当长驱直入燕都,则今年年内,臣无法分身南归,若效用寻常,则臣安排好淮安军诸事之后,于腊月中旬南归,返回建康聆听圣谕。”
    写完这封信之后,沈毅吹干墨迹,塞进信封里,叫来了门口守着的凌展,沉声道:“转交内卫,让他们火速送建康。”
    凌展恭敬低头:“是。”
    ……
    很快,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初。
    这个时候,海风已经不是如何凉爽了。
    站在甲板上的刘明远,望着遥遥在望的天津港,大手一挥:“再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等船只靠近天津港约莫数里的距离之后,刘明远挥手,命令船队停下,然后他拿起千里镜,远远的看向不远处的港口。
    这里,是北齐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尤其是在大陈成功运营市舶司之后,北齐朝廷也开始照葫芦画瓢,这个时候,天津港开往的船只已经很多,并且也设了市舶司,来补贴北齐朝廷。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从沈毅那里“抄”来的市舶司,北齐经济的崩溃时间,可能还要往前提个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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