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大将军闷哼了一声,开口道:“那姓薛的,已经把军队推到宁阳县城附近了,也未见你出去跟他硬气,你告诉本将,你准备用什么法子,将那李陈皇帝捉住?”
    “你若是能捉住他,这功劳本将一点不取,统统让与你。”
    这姓谢的副将闻言,有些泄气,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图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上报罢。”
    “报知朝廷。”
    帅帐之中,有人上前,微微低头道:“大将军,恐怕清净司的人,早已经报上去了。”
    图远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有些恼火:“清净司上报是清净司的,咱们上报是咱们的,你是猪脑袋吗?”
    这人缩了缩头,不敢说话了。
    而事实上,他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洪德皇帝还没有离开建康的时候,清净司就已经严密关注他的动向了,到现在,洪德皇帝的任何动作,都在清净司的关注之中,并且随时会上禀到燕都。
    此时此刻,洪德皇帝越过淮河的消息,已经送到了燕都修德殿,也就是昭武皇帝的桌案上。
    昭武皇帝坐在自己的帝座上,看着眼前清净司送来的文书,脸色极为难看。
    周元朗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下首,不敢说话。
    昭武帝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周元朗,沉声道:“周爱卿,你怎么看?”
    周元朗低头想了想,有些无奈道:“陛下,李陈皇帝这一次到曲阜去,用意很简单,是想要收拢天下士人之心,以及振奋李陈人心。”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开口道:“臣看过前线的战报,就目前而言,山东战场上,我大齐的王师只能跟李陈军队僵持,如果冒进的话,很可能会重复徐州府故事,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拿李陈皇帝,似乎真没有什么办法。”
    周元朗低头道:“臣的想法是,暗杀洪德皇帝。”
    听到周元朗这句话,昭武帝闷哼了一声。
    “从那李皇帝离开建康开始,朕的清净司前后,已经死了七八批人了。”
    他有些气愤:“他们早有准备,连近身都无从近身,更不要说刺杀了。”
    从古到今,刺杀皇帝,都是个难度拉满的差事,而事实上,真正死于刺杀的皇帝,几乎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周元朗想了想,继续说道:“杀不了李陈皇帝,那就只能在曲阜做文章了。”
    昭武帝看着周元朗,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周元朗微微低头,开口道:“天降不祥。”
    他看着皇帝,低声道:“只要天降不详,李陈皇帝祭孔的事情,就会被完全遮弥过去,无人在意。”
    昭武帝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
    “可行。”
    “朕,马上让人去办。”
    ……
    徐州府,沛县。
    此时,皇帝陛下在徐州,已经住了三天时间,算是略微感受到了一些徐州的风土人情。
    不过,因为沈毅催着赶路,他还是离开了徐州府城,朝着兖州赶去。
    沈老爷催着皇帝赶路的理由很简单,夜长梦多嘛。
    他只想早早的完成这趟“押镖”的任务,把皇帝带去曲阜装个逼,然后再送这位大佛安安全全的离开,不要出什么岔子。
    到了沛县之后,众人便在县城里歇息。
    到了傍晚时分,沈老爷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吃了顿饭,刚离开皇帝的书房里,就有人带着邸报司的文书找上了他。
    沈毅接过文书看了一遍之后,先是略微皱眉,然后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回到了皇帝的书房门口,微微低头拱手:“陛下,臣沈毅求见。”
    书房的房门很快打开。
    皇帝陛下穿着一身单衣,招呼沈毅进来,等沈毅进书房落座之后,他打了个呵欠,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让沈卿去而复返?”
    沈毅手持邸报司文书,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低头道:“陛下,曲阜县境内,近来怪事迭出。”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头,问道:“什么怪事?”
    “有的庄子,一夜之间牲畜死绝。”
    “还有庄子天降雷火,点着了即将收获的麦子,烧了上百亩田地。”
    沈毅顿了顿之后,低头道:“有庄子生出了怪病,而且染人,几天时间,传染了几十上百号人。”
    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道:“都在曲阜境内么?”
    沈毅点头:“都在曲阜境内。”
    皇帝陛下接过文书,看了看北边,轻声道:“那这就不是天灾了。”
    沈毅点头。
    “臣也是这么想的,大概率是人祸。”
    “淮安军控制范围之内,有奸人作祟,臣失职。”
    皇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七十年了,难免有人心向伪齐,这不怪你。”
    他看着北边,轻声道。
    “这是冲着朕来的。”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胆气
    从天人感应以来,天灾便被强行与个人道德绑定在了一起。
    家里遭遇不祥,便是主人不修德行。
    而一国多处遭遇不祥,自然就是国主不修德行。
    如今大陈天子即将莅临曲阜,曲阜多地便开始衍生不祥,再加上有心人传播谣言,那么自然就是大陈天子带来的不祥,是大陈天子不修德行。
    皇帝陛下看着沈毅的衣袖,进了书房里坐下,然后笑着说道:“看来那些齐人无计可施,狗急跳墙了。”
    沈毅微微点头,开口道:“臣想来也是,他们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污蔑陛下,非议圣君。”
    沈老爷抬头北望,开口道:“一国朝廷,应当行正立身,如今齐人已经自甘下流,臣看来,已经国祚不久了。”
    皇帝陛下笑呵呵的说道:“沈卿准备如何应对?”
    沈毅微微低头道:“陛下,这些事情,应该是北齐那个清净司所为,他们从前潜藏在兖州境内,没有动作,臣很难发觉他们,现在兖州是我们大陈的地盘,他们只要动作了,就不会没有痕迹。”
    “臣已经命令邸报司以及委托内卫去查了,用不了几天,应该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捉住了一些人,公开处刑,应该就可以稍稍清正人心。”
    沈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民间百姓,大多蒙昧,短时间内很难彻底清除齐人造成的影响,但是百姓虽然见识短浅,但同时也最为朴实,只要大陈在山东行仁政,齐人造成的影响,便自然无影无踪了。”
    皇帝微笑点头,开口道:“那就照此办理罢,曲阜境内受损的百姓,由朕出钱补贴。”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开口道:“从朕的内帑里出钱。”
    沈毅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陛下,这会儿立刻补钱给他们,他们就会觉得,是陛下心虚,臣以为,今年颗粒无收的,适当补给一些粮食,那些得了病的,派人救治就好了。”
    皇帝一怔,然后笑着点头:“那就按照沈卿的办法处理就是。”
    沈老爷低头道:“陛下圣明。”
    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微微摇头:“什么圣明不圣明的,咱们君臣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沈卿你也看到了,齐人现在,已经不择手段。”
    “北伐之路,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需要你我君臣去面对。”
    皇帝陛下看向北边,摇头叹息:“燕都还很远啊。”
    沈毅想了想,回答道:“陛下,燕都虽远,但其实,也就只要两三场大仗而已。”
    “两三场大仗打完,剩下的便是秋风扫落叶,只需要时间而已。”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古今朝代更迭,最关键的,也就是两三场大仗。”
    他回头看着沈毅,开口问道:“如今摆在眼前的,就是山东这第一场大仗,沈卿心里,有多少把握?”
    “臣现在,只敢说咱们大陈,大概率不会吃亏。”
    沈毅沉声道:“至于山东之战能有多少进展,能有多大的战果,臣以为关键不在山东战场。”
    皇帝听到这句话,立刻会意。
    “沈卿的意思是,在河南战场?”
    “是。”
    沈毅低头道:“如果齐人全力防守山东,咱们很难打到济南府,只能固守兖州,静待时机。”
    “而如果,裴将军的西路军有所进展,山东战场的压力将会骤减,臣能够腾挪施展的余地,就会大上很多了。”
    皇帝陛下微微叹了口气:“裴俊能不能打,朕心里也很是没底。”
    他看着沈毅,开口道:“朕现在,只恨大陈没有两个沈毅,不然燕都,就真的近在眼前了。”
    沈毅笑着说道:“陛下太高看臣了,现在陛下把臣放到河南战场上,臣心里也没有底。”
    “臣先前,已经跟裴将军通过气了,只要他不贪功冒进,只取小城不攻要地,把声势打起来,齐人就不得不东西两顾了。”
    皇帝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朕听裴俊提起过,他还跟朕讨要淮安军的新式炮弹,朕手里也没有,自然无从给他。”
    他看着沈毅,笑着问道:“沈卿有没有多余的给他?免得他在背后埋怨朕偏心。”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至少,也要今年打完,山东战场有了些许空闲,臣才能空出一些,分给裴将军。”
    皇帝微笑点头,开口道:“朕知道你也忙不过来,这样罢,朕再从工部还有兵丈局调派一些匠人过来,到你军中做个学徒,如何?”
    沈毅的新式火炮跟开花弹,原本就是工部匠人与兵丈局匠人,以及那几个西洋火炮匠人弄出来的,到现在,工艺早已经报了上去,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地方,因此沈毅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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