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板之死能确认是金立本所为当然更好,就算确定不了,我们也能给他定罪,最多就是在量刑的时候有差异。”
    林落清楚,市局这边不缺高手,这些高手不是东明区的人能比的。她休息的这几天,另外几个小组的组长大都在忙这个案子,凭他们的能力,这时候应该能找到罗昭所说的证据。
    但瑞川那边既然请江宁派人去,当然还是希望案子能破。破不了案倒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太好看而已。
    林落便道:“不管能不能破,我们尽力而为吧。”
    罗昭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尽力而为就好。”
    “小林,老杨老家有高山有大河,他自幼在那种环境长大,野外生存经验比较多,不仅游泳技术高,还会潜水,认路的本事也比较强。万一碰着什么情况,你们落了单,你和李锐就跟着老杨走,千万不要离开他独自行动。”
    “还有徐亦扬,他也不错。有他俩陪着,你的安全问题还是比较稳妥的。但也要注意,那边人生地不疏的,尽量不要单独外出,有必要时,可以要求瑞川方面派人陪同。”
    罗昭顾虑的是,瑞川那边采砂的团伙不只有金立本那帮人,还有别的团伙存在。
    这次林落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查办采砂的事,但也涉及到相关行业的人。这势必容易引起这些人的警觉,在不知警方具体目的情况下,就怕这些人过度解读,从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所以他才这么吩咐。
    林落却注意到了罗昭所说的潜水,她倒没想到,老杨还会潜水。弄清楚这一点后她难免会想,市局之所以把老杨跟她安排在八组,是不是考虑到了老杨在野外生存等方面的能力与她能做到互补?
    接下来罗昭又交待了一些事情,就让他们几个人回办公室准备,装备和行李准备好,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林落让姚星帮她把勘察设备都带上,装到了越野车后备箱里特别布置的格子里。几个人的行李也被放到了车上,等到了十点整,确认没遗漏什么东西,一行人才驱车离开市局支队。
    …………
    “今天晚上到不了,晚上可以轮流开车,到明天早上七八点钟,肯定能到了。”
    林落听了,说:“杨大哥,要是你跟徐哥累了,我可以开一会儿。我技术还行,驾驶证前两年就下来了。”
    “哦,是吗?那行,到时候一定让你开。”老杨虽是这么说,但他并不觉得林落的驾驶技术能高到哪里去。要说她破案厉害,他肯定信,但开车嘛,没有足够的经验,怎么能开得好?
    到人少的时候,让小姑娘过把瘾就算了。这车底盘挺高的,走山路也不怕,但开起来也比家用的小车要难一点,所以老杨对林落开车的事还是抱持着谨慎的态度。
    林落看出来了,但她不打算说破。她不仅开车技术很不错,她其实也会潜水。系统里提供的技能她这几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学,潜水也学了。
    她最长的闭气时间不会少于五分钟,七八分钟的话,在体能好的时候,也是可以做到的。
    而现在普通人的闭气时间一般是在一分钟之内,经过长期训练的游泳健将和潜水员闭气时间可以大为延长,但一般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路上难免会谈起那桩案子,老杨就道:“我们可能需要去现场看看,主要是观察下高压线和死者垂钓时的相关位置。”
    李锐说:“对啊,要是高压线距离太远,想把人电死也没那么容易吧。我听说死者脚上有被高压电电出来的贯穿伤,看起来就像被枪打出来的窟窿一样,确定是电死的没错。但也有疑点,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金立本是先把人杀死,再制造出死者被电死的假像?”
    林落想了下道:“如果是先杀死的,那在死者身上很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说溺死,那死者体内应该能找出水中藻类和浮游生物存在的痕迹。而且他的肺也会出现握雪或捻发感吧?要是击打致死或者扼死,同样会留痕,瑞川市局那边会看不出来吗?”
    几个人现在还没看到案子的副卷,只知道大概,所以只能猜测各种可能。李锐有些惋惜:“这还是我第一次处理高压电致死的案例呢,咱们江宁很少有这种案子,雷电致死的倒是有。可惜尸体已经烧了,我们没看到。”
    林落却道:“别急,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跟瑞川市局的人商量一下,看看其他高压电致死或者致伤的案卷。”
    “你也知道,那边水系发达,很多高压电线都沿河流分布。像这种垂钓触电致死的并不是个例,当地医院就抢救过上百个这样的人。你还用愁没案例啊?”
    林落的话倒是提醒了老杨,他后背离开椅背,回头跟林落说:“小林,这个案子咱们要是没有思路的话,可以看看其他类似的案子,尤其是武老板一案那个地点的高压电致死案。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嘛,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
    “对,这是个办法。”林落说。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休息,开到傍晚时,老杨把徐亦扬换下来,自己开车,徐亦扬则坐在副驾上睡觉。
    第二天清晨,车子就到了瑞川城边的一个镇子,在镇子上有几个早点摊子,几个人把车停在路边,围在一张桌子上就着热粥,吃着刚出锅的馅饼。
    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伙年青人坐着两辆拖拉机从不远处的土路拐过来。卖早点的人一看到他们,面皮都有些抖,看起来挺怕这些人的。
    老杨正忙着喝粥,卖早点的老板却过来跟他说:“不好意思啊,麻烦您快点吃,有客人来了。”
    不光林落感到惊讶,就连李锐都吃惊起来。他们吃得又不慢,哪有还没吃完就赶人走的?没见这样做生意的。
    但他们听到脚步声,看到那伙人的时候,就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了。
    老杨人在外地,还带着几个年轻人,并不想惹事。所以他干脆连粥都不喝了,把碗筷放下,抹了下嘴,丢给老板十块钱,等老板匆匆找了零之后,就打算带着林落等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看到那些人身上的穿着时,老杨其实已隐隐猜到,这伙人有可能就是在这附近采砂的。
    徐亦扬坐在驾驶位上,已经准备开车了。老杨最后一个上车,上车后他就说:“赶紧走,去瑞川市局。”
    “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要理。”
    他说这些,主要是怕徐亦扬年轻气盛。徐亦扬没说什么,一脚油就把车开车了。
    那群采砂人加起来足有十五六个人,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七八,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这帮人围着几张桌子坐稳之后,老板立刻忙着烙饼盛粥,态度极为客气。
    年长的那两个坐一桌,一个人看着刚才离开的吉普车,对另一个人说:“注意车牌号没?是东川省江宁那边的。”
    “是那个地方没错,不会是金立本回来了吧?他有个车打头号码跟刚才那车一样,但是车不一样。”
    “不是他,刚才那几个人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肯定没他。他多胖啊!那几个人没有胖的。”
    俩人随便议论了几句,也没想太多,只要不是金立本,也就不值得他们在意了。
    等他们吃完早饭,随便给了老板几个钱就走了。虽然不够饭钱,但那老板根本不敢多说一个不字。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能给几个钱,不让他亏本就不错了。他可不敢指望从这些人身上赚钱。
    这伙人吃完早点,回采砂场之后也没说起这事,直到中午跟砂场管事随便闲聊时,才说起江宁那边有车过来。
    管事的最近正在帮老板打听金立本的去向,因为两家采砂场有纠纷,他们对金立本的行动很关注,所以他对这件看似无关的小事也挺在意的,聊完之后就把这事跟老板打电话汇报了一下。
    “知道车牌号吗?”老板不紧不慢地问道。
    “记得几个数字,不是金立本常开的那辆车。”
    老板只当是江宁市的普通车辆,但这事还是提醒他,得留意下金立本的动向,便吩咐道:“找几个机灵的,去金立本的采砂队那边打听情况,我再另外找人问问。”
    “你管好场子,别出乱子。最近政策收紧,这几天尽量多采点,完了就撤!这活就不好干了。”
    老板已经听到了风声,知道上边要整治私自采砂的事。他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干最后一票。
    等这一票干完了马上收手,再把钱投到房地产上,来个洗白。这样不仅照样赚钱,还能当上受人羡慕的企业家。真是两全齐美,里子面子都有了。
    他考虑得倒是好,但本市有三家较大的采砂队,其中一家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关系还过得去。但金立本跟他关系不行。
    他担心金立本这个对手随时会跳出来从中作梗,从而打乱他的计划。所以他一直派人关注着金立本和那边采砂队的动向
    “老板,查过了,金立本没回来,听说他兄弟在江宁那边摊上了官司,杀了人,警方在查。他要救兄弟,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手下得了吩咐,没过多久,就查到了金立本在江宁的境遇。
    这件事还真不难查,只因金立本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点。
    这个老板姓于,于老板年近五十,留着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发型,人倒是精神,听到这个消息,他多少有几分兴奋。
    绕着原地转了两圈,他便把手下叫过去,小声吩咐道:“这两天把咱们知道的东西整理一下,给江宁警方邮过去,记得匿名。这个时候了,要是不给姓金的添把火,倒白瞎了他这几年对咱们的‘关照’。”
    “老板,这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不会,我这边马上就收手,等那边案子办差不多了,咱们早就不在瑞川了。牵连不到咱们。”
    手下这才放了心,按照老板的吩咐去收集材料去了。
    林落等人倒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们在到达瑞川后,第一时间看了案卷。可惜的是,仅凭案卷上提供的资料,的确找不到什么突破点,就算是林落也不行。因为资料不够详细,所以他们向瑞川市局提出,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当天下午,一行人便去了案发的一个大湖旁边察看情况。
    在这个大湖边,有一处砖场,众人下了车,林落远远地就看到有高压电线从湖面上空跨过去,那电线距离水面距离不算低,钓竿能碰到吗?
    林落正狐疑着,这时当地负责人解释道:“这边出过几次电击致死案,所以上级要求电业部门调整了一下电线,现在高度变了。但位置是一样的。”
    老杨问道:“原来距离湖面大概有多高?”
    几人说话的时候,砖场里有人走了出来,像是在看热闹,但并没有靠近。
    第104章 入职八组
    一等功
    “这条高压电线大概是三万伏, 距离地面高度的话,是有标准的。如果是居民区,我们这边不会小于七米。这里是无人区, 要求低一些, 正常高度是六米。两年前因为电线安装时间较长, 有下坠现象,当时这里的高压电线离水约五米多一些。”
    负责与老杨和林落接洽的是瑞川市局的曲队长, 他这次亲自陪同林落一行人来这里重新查看现场,可见他对于这个案件也是很重视的。
    老杨想了想才说:“根据我们看到的资料, 死者武老板所用的钓竿是碳基竿, 这种钓鱼竿电阻很小,用它在有高压电的场所钓鱼更容易出事啊。”
    “鱼竿甩起时, 也不用接触到高压电线,只要达到较近的距离,与高压电弧产生反应, 就会把高压电传导到人体, 从而发生高压电击伤。”
    瑞川市因为水系众多, 像这种高压电导致钓客受伤的案件并不是个例, 所以曲支队了解得也比较多。对于老杨的话他表示赞同:“没错, 钓竿的确不需要接触到高压电线, 只要达到较近的距离, 就可以触电。”
    老杨观察了一下岸边,再看了眼横跨湖面的电线, 粗略地估算了一下, 道:“这个电线距离岸边挺近的, 平行距离不超过三米,现在这个季节在岸边挥竿时, 距离电线确实挺近,挺容易引起电击的。”
    “但案发时是丰水期,我记得前两年七月降雨量很大,有的地方甚至产生了洪涝。这条河在当时的情况怎么样?当时河岸具体在哪个位置?”
    曲支队往后连退了七八步才站定,然后他用脚尖在地上划了道线,说:“案发时的七月,河岸线要比现在往后退五六米左右。我们就是考虑到当时的河岸线距离高压线较远,所以怀疑死者不一定是在垂钓时被高压电击致死的。”
    老杨往后退了几步,林落和李锐也跟着他往后走,走到曲支队划出来的那条线,再看向空中的电线,随后老杨用手臂比划了一下钓竿挥起的动作,估算了一下,这才说:“这个距离确实远了,如果死者是在岸边正常钓鱼,不一定会被电弧影响吧?”
    “曲支,这种案件在我们江宁还是比较少见的,所以我们的经验还是欠缺,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这方面的统计数据?”
    “有的,这个统计我们近两年做过。根据统计结果来看,这么远的距离,受到电击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要想达到致死的程度,可能性就更小了。”
    “事实上,我们这边发生过不少这样的事故,但大多数只是受了电击伤,伤势轻重不等,直接被电死的数量还是比较少。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与空气湿度有关。”
    这一点老杨倒是明白,但他还是说:“就算不是绝对,也能证明,死者有可能先被杀死,然后再被凶手以某种方式运到离高压电线较近的地方,伪造出电击致死的假像。”
    “可惜的是,死者家属在案发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反而忙着争家产,延误了尸检时间。”
    武老板出事后,他的几个兄弟和妻子只当他是意外死亡,这时候他们最为关心的不是武老板的死,而是占尽先机,争夺家里的产业。这些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自然是闹得不可开交,打得乱成一团。还有五六个人受了伤,都没人分出心神去关心武老板的身后事。
    等武老板儿子从外地赶回来时,竟发现摆放尸体的冰棺断了电,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棺内的尸体已腐烂了。
    这时再报警,已错过了尸检的最佳时间。
    而死者骨头并没有受创迹象,所以他在受到电击之前是否就已经死了,就成了一个疑问。
    老杨虽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挺遗憾的。
    可能那个季节正是溺亡案频发的时候,瑞川市各分局的法医比较忙,也可能当地有不少钓客因为高压电击而死伤,所以处理这个案子的法医先入为主地在心里下了结论,以至于没有切开脏器进行详细的解剖。
    当时如果真的剖了,就算尸体有部分腐烂,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东西的。
    像这种情况,在法医查案子的时候确实常见。很多时候如果法医觉得没必要,能够通过体表检查确定死因,就不进行解剖。而且这种情况占比是比较多的。
    可能这位法医就是这样认为的。既然他没有剖开尸体,死者的内脏情况如何,是否有生前溺亡的迹像,这就成了一个谜。现在尸体已经火化了,林落和老杨就算想从尸体上知道什么也没有这个途径。
    不得不说,各地区处理案子的水平是有差异的。在这方面,江宁警方在各方面的规范化和严谨程度上已将很多地区甩在了身后。
    但他们是外来的,并不方便对本地同行的工作指手划脚,而且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现在就算再说也是于事无补,所以老杨和林落谁都没提这件事。
    曲支队也有些无奈。本地技术人才紧缺,他不是不明白,但有些情况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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