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整个蚕蛹状的石膏相完完全全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石膏像最丁顶端初,有一个直径大概有三十厘米的透明状类似于窗户的口子。
    透过那个口子,我们能看到,“蚕蛹”石膏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面目与我们的父亲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
    蚕蛹石膏距离我们还有三级向上的台阶,再加上大殿之上一直烟雾缭绕,所以我们也只能看个大概。
    “小沧,把疝气灯取出来,光线太暗了。”周蓝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道。
    “哦,好的。”我应了一声,然后将身后的背包放下来,准备将疝气灯取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缭绕的雾气突然一下子都朝着我们这边收拢。
    “啊…”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周蓝大喊了一声。
    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蓝在让我取灯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先登上了台阶。
    而这三级台阶跟我们在瓦屋山古祠前面所见到的那三级台阶一样,只要人踩上去,台阶就会收缩回去,而台阶下面则是不见底的深渊。
    周蓝,掉下去了。
    连同整间大殿的白色烟雾也都一同让台阶下的深渊给收了下去。
    “哥,哥,”我趴在深渊的边上大声地喊着,脸上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落满面了。
    这个时候,陈默湘玉教授谷雨他们四个人也冲到了深渊这边来。
    见到眼前的这幅情形,他们应该也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脸色凝重地站在边上。
    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从这里掉下去的话,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成为像王之水那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湘玉慢慢地蹲下来,扶着我的胳膊说道:“周沧,事已至此,你伤心也无益,我们还是要振作起来,然后在这山里头找一找,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抬起头来,看了湘玉一样,连同站在边上正在哭泣的谷雨也一块儿落入了我的眼中,这时候,我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迅速地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抓住谷雨的两只胳膊,语速极快地说道:“谷雨,你从小就在这座大山里头长大,肯定知道这座藏在山体之中的宫殿的很多东西,你告诉哥哥,还有没有什么路能够到达阶梯下面的深渊,我要去救人,要去救人,你快说啊。”
    周蓝突然间掉了下去,谷雨原本就已经吓坏了,也有伤心的成分在吧,虽然个子看起来小,但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这会儿加上我这么一晃,她面若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哗啦啦地掉下来。
    “好啦,”湘玉一下子就将我的手从谷雨的胳膊上扒开:“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你这样对着谷雨大呼小叫的,都已经把她给吓坏了。”
    “他是我哥哥啊,你倒是给我说说,要怎么个尽人事听天命法,你说啊,”我将满腹的怨气和哀伤转而全都朝着湘玉的身上撒。
    “反正你要生要死我管不了你,但是就是不准你对小姑娘这样,看得出来周蓝很喜欢小雨,如果他现在正站在你的边上的话,看到你这么对待小雨,指不定会扇你两巴掌。”湘玉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我还巴不得他现在能够上来扇我呢。”我几近疯狂地喊道。
    “好了,我还在呢,”教授突然厉声说了一句。
    虽然我已经不当学生好多年了,但是教授的威严还是在的。
    经他这么一喊,我和湘玉立即就都闭嘴了。
    “哥哥姐姐,你们别吵了,周蓝哥哥发生意外,我们大家都很难过,我倒是知道这山里面还有另外一条路,很小的时候爷爷背着我走过,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周蓝哥哥掉下去的这个地方,我们可否要一试。”谷雨这个时候已经止住了哭泣,一脸镇定地说道。
    小姑娘的这种临阵不乱的性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谷雨,你说说,该怎么走,不论是不是,总得一试,”一直站在边上板着脸的陈默终于开口了。
    “那各位哥哥姐姐跟我来吧,我只能尝试着走一下,不一定记得的。因为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我和爷爷在大殿之中遇到了危险,后来爷爷就背着我从那条道逃出了山里。爷爷他走了好久,我在爷爷的背上又饿又困的,整个过程都是处于睡睡醒醒的状态,因此只能凭着印象走。”谷雨轻声说道。
    “小姑娘,没事的,你就大胆地带路,反正我们也无路可走了。”教授开口说道。
    “周沧,你的意思呢?”湘玉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同意。”我淡淡地说了句,然后弯下腰来将还躺在地面上的背包背了起来,顺带着整理了一下情绪。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湘玉说着,将手中的疝气灯打开了。
    这个时候,谷雨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随后转过头来问我们道:“各位哥哥姐姐,这门,门好像不见了。”
    她说着,语调之中,已经听得出颤抖的成分。
    我和陈默抢快了一步往前走,然后扫视了整个大殿一圈。
    门,果真消失了。
    而四周的墙壁上,却挂满了密密麻麻的九头罗煞面具。
    第262章 鬼镇(十三)
    九头罗煞面具上面的绘画栩栩如生,乍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有人正在盯着自己那般。
    “啊…”谷雨大叫了一声。
    这小姑娘虽然自小就是在深山里头长大,但是这样的光景应该是头一回见到,因此被吓得失声尖叫。
    “小雨,别怕别怕,只是一些傩巫面具而已。”湘玉一下子就把谷雨给抱住了,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说道。
    “奇怪,这些面具从外观看起来有点像萨满教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神农架里头呢?”教授一边疑惑地说道,一边朝着右手边的墙壁走了过去,然后在一个九头罗煞面具的前面停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
    我见状,也走了过去,高高地举起疝气灯给教授照明。
    教授观摩了一小会之后,便抬起手来,想要用触觉去感受。
    我急忙阻止道:“教授,这里头不知道有没有机关,要不要先拿个什么试探一下。”
    “不用,莫着急,萨满教基本是都是唯心主义,他们相信灵魂的存在,就连生病,他们也认为是因为灵魂不赶紧了才会导致疾病的发生,所以在他们的地方,不会有实物的机关暗器的存在,退一步来说,即便是真的设置了暗器机关,也是从精神上控制我们,而不会在肉体上伤害我们分毫。”教授停下手来,笑着对我说道。
    “哦,那您还是小心一点,”我的声音小了很多,突然间觉得有点后悔刚刚的举动,毕竟自己在这个团队中,无论是实践经验还是理论知识,应该都是最浅薄的,如果不是自己身上的这一点天狼星人的血脉,大概连给这样一个组织提鞋的机会都没有吧。
    教授又对着我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便将墙上面的一个九头罗煞面具给取下来。
    他端详了一小会之后,对我说道:“墙上面这些面具的主人是一名女子,这个女子很可能就是这个地方的大族长,因为在远古的时候,一个氏族的大巫师就是这个地方的统治者。”教授说着,将手里的面具递给了我,然后又取下了另外一个。
    “教授,你说这些面具的主人,会不会与那个石膏相原本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啊?”我盯着手里的九头罗煞面具说道。
    “很有可能,我们知道的,即便是在埃及,也只有他们的王才能享有死后封入石膏之中,变作木乃伊的权利。”教授一边观察着手里的那个面具,一边说道。
    “但是,现在的石膏里面封存的,是一个长得跟我爸很相似的人,这又是为什么呢?”我继续问道。
    “周沧,很多时候,眼见耳听的都不是事实,”教授缓缓地说道,同时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那我又该如何判断什么是事实呢?”我追问道。
    “只有经过周密严谨的分析之后得出来的结果,才是真相。”教授说着,又低下头来研究手里的那个面具了。
    过来一小会,他又开口了:“这里的面具应该都是不同的。”
    “不同?”我重复了他最后的那两个字。
    “是的,你仔细地对比一下,我们手里的这两个面具就不相同,我想,这里不同的面具应该是在不同的祭祀之中使用的,只是,为什么要用到数量如此之多的面具呢?他们的祭祀仪式难道真的有这么多种吗?还是这些面具的作用根本就不是用于祭祀的,而是别有他用呢?”教授的眼睛盯着满墙的面具,不知道是在跟我讲,还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个时候,湘玉的声音从正殿的另外一边传来:“教授、周沧,你们两过来看看,这里居然有一套编钟。”
    一听到编钟这两个字,我和教授的眼睛同时一亮。
    要知道,我国目前所发现的成整套的编钟,是曾侯乙编钟。
    如果这里真的还有另外一套完整的编钟的话,那说不定年代比曾侯乙编钟还跟久远呢。
    我和教授快速地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正殿偏右前方的角落里,正立着一整套体积硕大的编钟。
    我边走边数,曾侯乙编钟是由65件小编钟组成的,而我们眼前的这一套,足足地有八十九件。
    是一套比曾侯乙编钟更加大型的礼乐重器。
    编钟以戴着面具的萨满法师为支架,但是这里的萨满法师所佩戴的却是普通的面具,而不是墙壁上那种九头罗煞面具。
    编钟稍前一点的两边有两架仙鹤,仙鹤的中间架着一根骨笛,骨笛的两端被仙鹤衔在口中。
    最让人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骨笛上面挂着一根向下垂着的青铜薄片,感觉像是在敲打编钟用的,但是青铜薄片却是与骨笛连接在一起的。
    这一套编钟成三排呈现在我们的面前,那种恢弘壮大的气势,是用文字无法描绘出来的。
    “教授,这套编钟出现在这里,总觉得很别扭,你有没有感觉?”湘玉走到教授的身旁,轻声地说道。
    “这套编钟肯定是在曾侯乙编钟之前的,整一套下来都是由青铜器制成的,且保存的如此完整,真的十分难得。只是,编钟是大型的礼乐重器,就这样随意丢在这里,在礼乐之上的时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可能就是你觉得别扭的来源。”教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没敢去触碰编钟,只是弯着腰,手板在身后,然后慢慢的说道,“纹理这么漂亮,真是难得,难得啊。”
    见到他赞不绝口的,我也打算往前欣赏一下。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了一阵冷风,把我吹得通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风吹过我们之后,就直奔着我们眼前的这套编钟而去。
    挂在骨笛上的那些青铜薄片被风这么一吹,便一个个不知道是有节奏还是胡乱地就撞向了编钟。
    随即,一阵悦耳的声响开始在正殿之中环绕。
    这乐声,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是我让我说出个为什么,我又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特别的难受。
    不过,这乐曲真的特别好听,好像能够在骤然间,将人心中所有的浑浊都洗涤干净。
    陈默湘玉教授谷雨他们几个人也呆呆地站在原地,我想他们应该也是被这乐曲给震撼住了吧。
    听着听着,我居然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演奏的风格转变了一下,似是从刚刚的轻快舒畅转化为压抑悲伤。
    我听着环绕于耳的声音,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
    好像从记事开始,与父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好在有爷爷奶奶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但是现在奶奶走了,爷爷去了遥远的贵州,父亲下落不明,母亲病重,周蓝又跌入深渊之中生死未卜。
    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感觉自己生而为人的这三十来年,好像连普通人的生活都过不上。
    现在又是受人钳制,不断地进入深山老林寻找星盘,到头来,肯定也是替别人做嫁衣的。
    慢慢地,我开始泪流满面。
    我开始挪动脚步,朝着前面走去。
    心里头想着,这样的生活,还倒不如一脚踩进深渊之中,反正亲人都已经不在了,我突然消失了的话,也不会伤害到谁,而且没有了天狼星人的协助,那些怀有狼子野心的人也无法在继续寻找星盘了。
    我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深渊的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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