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位于大凤朝的正南方, 怀城、郁城位于东南方向, 乔世侯占据的封地居中靠北, 三方处于三角位置上,且相互间都隔有诸多封地。
    乔世侯与南疆之间的那些封地,在羽飞凤亲征南疆时, 遭遇亲随军及混在亲随军中的众公侯府们掳掠,遭到极大破坏。
    这些封地处在通往南疆的要道上, 往来的商队以及经过这些封地去投奔南疆的人极多,再加上天下大乱, 许多人流离失所,游匪、野甲人四起。这些地方的封地主势微, 又有商道可劫,便成了游匪、野甲人的首选之地。
    不少游匪聚集成势,占据山头修起了寨子。
    封地主们让流匪、野甲人闹得焦头烂额,守着繁荣的商道,日子却过得愈发艰难。
    他们想找人投靠,天下能够有实力争得天子大位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家, 他们跟这几家都不靠。周边的邻居跟自己一样穷, 连点矛盾纠纷都没有, 就怕起了冲突打起仗来把看家的这点人赔进去, 叫野甲人、流匪们把自己的侯府洗劫了。
    大家都指望着从过往的商队里捞点油水过活,还不敢下手太狠,怕惹来南疆骑兵。
    他们想过投奔南疆, 可在南疆王麾下效力的那些都是各地公侯贵族、亲随军门郎将、武侯中出类拔粹之人,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去了,比不过早就投奔过去的那些。
    ……
    乔世侯一直紧盯南疆动向,他在羽青鸾带走五万军去收拢武侯联盟时,便知道该出手了。如果让羽青鸾收下武侯联盟,下一个打的就是他。十万玄甲军的战斗力已经令天下闻之胆寒,要是再加上武侯联盟的二十多万大军、虔公府、巨木城的数万精锐,南疆王平定天下登上天子宝座之位指日可待。
    他第一步是让安插在鸾城的眼线探子先行搅乱鸾城。承泰天子的太庶是个能人,但他的嫡长子管役虽有才干,却坚持大凤原来的礼法制度,并不认可女郎能继承大统。探子暗中怂恿引导管役另行拥立某个庶皇子,如此既能搅浑南疆朝堂,好寻机会除掉将羽青鸾的世女,最好将她的三个孩子一起夭折,断她后嗣。储位不稳,则南疆不稳,必然扰乱她出兵。
    第二步则是挥师南下,在发兵南疆的途中顺便收拢沿途的封地。那些人的日子过得艰难,给些钱粮便收买了,甚至有些人直接招揽到了麾下。大军过境时,顺便把沿途山寨中的流匪野甲人也招至麾下,扩充人手。
    南疆要的是精兵猛将,贵在精,而不在多,他则不同,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这些人嗜财如命,南疆富庶,让他们过去劫掠都能给南疆造成极大的损失。他正面牵制南疆大军,这些流匪野甲人则四处作乱,相互配合。
    ……
    流匪、野甲人中有实力强大的曾经打过南疆的主意,想像劫掠各封地那样去洗劫南疆。
    然而,南疆在必经之路上设下重重关卡,严查极严,且囤积重兵把守,无法硬闯。
    他们试过从没人的地方翻山越岭进入南疆,派去的人再没回来过。后来,又有流匪头目带着亲信混在流民中进入南疆,前去打听消息。
    他们顺利通过关卡,去到南疆当时专程用来接收流民的花丘城,那里除了玄甲军、往来的商队就是投奔过去的各路人手,里面混有极多的探子眼线,但都被玄甲军牢牢看守着,丝毫没有作乱的机会。
    流匪头目等人,被安置在流民安置大营中,只能按照他们的规矩,去到招工处找活计干,进入作坊干工。有人雇佣聘请,或者是有亲眷出来担保,他们才能获取到身契,离开流民安置大营。
    作坊,有专程的作坊区域,街头巷尾人多的地方都设有武部治安岗,派有两名武部的人站岗放哨,路上还有武部的人成队地来回巡逻。如果发生什么事,喊一嗓子,或者是拔腿就能找到武部的人。如果巡逻队解决不了的,武部在各城还有衙门,驻扎有从几千到几百不等的驻军,这些拿来守城都绰绰有余。
    路上,有其他混进南疆的眼线探子意图逃跑,作坊管事大喊一嗓子,派了两个战奴去追。这边一追,立时惊动前面的武部巡逻队,一队人分两头堵截,很快便把逃跑的那几人抓住,其中一个意图翻墙逃走,被一个武部巡逻队员用随身携单的轻弩一箭射下城头,当场没了命。
    流匪头目只能带着几下亲信手下老老实实去到作坊再找机会。
    作坊有安保,他们自己不养战奴,而是聘请曦公的安保作坊里的战奴,管得跟流民大营差不多森严。他们在作坊里干工,有专程的干活区域和休息区域,也不限制进出作坊。
    他们想了离开作坊,只要不是干工时间,随时可以出去,但是……出去了还得回来,而且是被武部的人押回去的。
    安保巡逻队时刻都在巡逻,查户籍和身契,特别是晚上,街上行人稀少,大家都回家后,巡逻队见人就查。
    刚进入南疆的人没有户籍,只有干活受雇佣的身契。他们的身契被押在作坊,白天不太用得上,但到住客栈旅舍,或者是到夜里的时候,没有身契,那是寸步难行。如果是要出去办差,作坊会给办一个临时身契,以供应付盘查和住宿。
    头目想过找一户与邻里不怎么往来且又偏僻的人家,把人解决后冒名顶替住进去,可没等他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家,便发现每片坊区都有专程清查人口的人,他们定期及不定期地带着武部的人过来清查。如果查到有可疑之人,立拿下严查。
    头目又寻了一个机会,派出两个手下赶在天黑前离开城区,往周围的山野地里去打探情况,再然后,那两个手下再也没有回来。
    头目再次派出手下,依然……没有手下回来。
    他们在作坊里干活,有吃有喝有工钱拿,但这不能做,那不能看,看到漂亮的女郎不仅不敢直接掳走,若是有冒犯的地方,都有可能被武部的人抓到岗卫室让他们背南疆法规,要是动上手脚,被罚去干上十天半月苦工都是轻的。他们想离开南疆,回去,来时容易回时难呐,没有正当的理由,没有人担保,回不去,防探子、防奸细。
    头目带着余下的三个手下,在作坊里干了三年活,终于可以将身契换成南疆户籍。他们有了南疆户籍,不再需要别人替他们担保,自己就能够以跑买卖的名义,离开南疆,回去。
    他们拿到身契去办户籍时,发现竟然有土地可以领,按人头,每个人十亩地,只需要按照南疆律令交税,土地便一直都是自己的,还可以传给子子孙孙。
    村里多野兽,为了方便防身,还准许他们备配铁剑、铁矛等比铜器还好使的铁制武器。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有户籍,可以用接纳亲友等名义把寨子里的兄弟们接应进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行事,方便,还能买铁器增加战斗力。
    于是,他们办了户籍,领了土地,去到村里。
    村里有村长,担任村长的是曦公战奴中出来的百奴长。这些百奴长个个能征擅战能文能武,比起百夫长,只是差了个出身,甚至许多百夫长不识字,而这些百奴长,文能识字算数管理村子,武能训练村民排兵布阵。头目自身一身本事,却连个村长都打不过。
    村子里只有几十户人家,三百多人,聚居在一起,修建有一人高的院墙,墙上墙下种满有毒的荆棘,人要是掉进荆棘丛中,能被刺扎到浑身发麻。村子里有哨岗,修得高,望得远,还有大锣,一旦有事,放哨的人敲锣大喊,那锣声传出去,在田地、山上干活的人都能听见,村民们能从四面八方往回赶。
    他们要是见到衣衫褴褛、拿骨制武器,特别是像翻山越岭潜入南疆的,全村老少齐出动,围追堵截,说是正常投奔南疆的都会从官道过来,只有奸细、探子才会翻山越岭偷偷摸摸地潜入。
    村民们饱经战乱,特别珍惜好日子,抓到翻山偷潜过来的,先打得半死,再送去武部或刑部衙门。如果确定抓到的是探子或奸细,武部和刑部还给他们发奖状和奖章,要是抓到的探子眼线身份地位高,还会有钱财上的奖励,甚至村长很可能因此算立大功升官。
    头目在村子里住过了一阵子,每天天刚亮就得起床操练,吃完早饭就要下地干活。他是世代披甲人出身,从来不干种地的活计,可村长看他是新来的,成天蹲在他家盯着他种庄稼,唯恐他的庄稼种不好,影响考评。
    自己种庄稼,自己做饭,他们几个不会烧饭,被全村的人笑话!
    头目在村子里住了几天,受不了,以出去做买卖的名义,带着人离开南疆,回山寨去了。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去南疆。
    他不在山寨的这三年里,山寨壮大许多,好在大当家是自己的亲大哥,自己的位置还在,终于又过上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可他的好日子没过上半个月,乔世侯的大军来了,扎营在山脚下,派人到山寨来招揽他们去劫掠南疆。
    山寨虽然已经壮大到成为方圆百里最大的寨子,可也只有一两千人,面对乔世侯的十几万大军,不堪一击。
    寨子里的兄弟们别无选择,只能从了。
    头目想到在南疆作坊里干工、村子里种地被嘲笑的日子,再想到村长有多能打,村民们操练的时候恨不得个个把自己当成玄甲军,聊到见到流匪野甲人的眼神,打心底不想去南疆。
    都知道他是在南疆潜伏三年的能人,一个个让他去讲南疆是什么样的,他不对能大家说南疆是流匪野甲人的恶梦之地,更怕乔世侯认为他在扰乱军心把他砍了,于是顺着乔世侯的话说,那有多富有肥,只私底下跟自家老哥商议,要不,找机会,溜吧。
    他不想自己和兄弟们脖子上的脑袋变成村民们挂在腰带上炫耀的奖章。
    头目有心眼,没敢出去嚷嚷,却没防到跟他从南疆回来的三个弟兄的嘴。跟他从南疆回来的下对别的流匪说:“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讲……”,然后,听过他们经历的流匪,又对别人说,“我跟你们讲,你们不要去跟别人说……”
    很快,流匪野甲人们,私底下便传开了。
    乔世侯也知道了。
    乔世侯的大军行走到半路,还收到一个消息。羽青鸾出征不到一个月,估计还走到半道,坐镇南疆的王世女,羽九玄先拿二王子羽焦明做饵,又再拿她自己当饵,把他、以及各地公侯们埋在南疆的眼线、探子、潜伏的人手,引出来,全歼在南疆王府门口。越公府在亲随军中经营几代人埋下的钉子,都叫羽九玄给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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