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修复关系,比想象中能难啊。
    凌元征心下叹气。
    他不求着和老亲戚的关系有生死与共那等亲密。但至少在出事时,可以有个帮助。而不是像曾经一样,三家围攻时,剩下两家冷眼相待。
    卜玄等人回想凌家与伏家的往事,再想想师长们提及过的言语,自觉明白几分。
    王鹤好奇问伏衡华:“小友希望伏白唐拜入温师弟门下?唔……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温师弟他……”
    “所以,我才打算亲自去帮忙嘛。总不能让白唐未来没了师尊吧?”
    “倒也不必。宋师弟去了,温师弟不会有事。至于伏白唐拜师温师弟,的确可以。”
    虽然温荣没在,但卜玄已经打算帮他敲定这桩事。
    他平日一个弟子都不收,天天逍遥自在的。在我们为门下发愁时,一个个在旁边风言风语,的确也该折腾折腾他。
    王鹤点了点头:“回头我先写入玉牒,等师弟醒来,再通知他吧。”
    ……
    伏白唐努力咬牙坚持,最终在日头即将从中天滑落时,来到神元大殿。
    伏丹歌与伏雪客已等候多时。二人等待时,早已把法力恢复,神采奕奕。
    “你可算来了。”
    伏雪客上前施法,帮法力即将耗尽的伏白唐恢复气力。伏丹歌做法扫去身上的灰尘、汗水。然后他们一左一右,夹着伏白唐急匆匆走入神元大殿。
    除却卜玄一辈的劫仙、长老外,杨岱一辈亦有诸多宗师、金丹在列。王瑜、田师善这两位师尊皆准备就绪,含笑望着自己即将入门的弟子。
    虽然自己没有话语权,但这弟子是真不错啊!
    二人对视,看到彼此苦中作乐的念头。
    三人之中,因为伏白唐要拜师温荣,是第一个出列行礼的。
    只是给几位祖师画像磕头后,他茫然看着周围的劫仙们。
    貌似,没有一位劫仙出来表示。
    自己的敬师茶,到底要给谁?
    单灵庆:“你师尊不在这里。先把他洞府密匙给你,你先安心修行。功法嘛……可以问你堂兄,也可以问我。”
    师尊不在,这也能收徒啊?
    伏白唐话在嘴边,欲言又止半晌,还是乖乖称是。
    没办法,一群劫仙,都是高人,惹不起,惹不起。
    但这种奇怪景象让旁边不少宗师、金丹修士瞧见,一个个露出不悦之色。
    “这些师长们,终究如宋师伯所言一样,到底还是排外的。”
    “温荣师伯的衣钵,他们到底不肯让我们南洲人继承。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依旧会让东莱修士继承。”
    几位宗师默默握紧拳头,心中满是不甘。
    而接下来王瑜、田师善收徒,更让人不开心。
    田师善虽然母亲是南洲人,但父亲是东莱遗民,昔年随赤渊道派迁移而来。他属于中立派不假,但身边多是东莱出身的修士,显然不被南洲人视作一家人。
    “可笑,真是可笑。三个东莱人来拜师,结果还是被他们自家收徒了。所谓东南一体,不分彼此。到底是笑话!”
    好些长老看得憋闷,却不好正面扫了长辈们的兴致。
    赤渊内部分歧诸多。
    在劫仙一级,多是昔年的东莱旧人。少数如单灵庆等,不愿意掺和所谓的立场争斗,算是中立派,一心研究道法传承。
    宋玉那样的南洲出身而历劫成道者,少之又少。反倒是下面的元婴、金丹层次,南洲人逐步增多。而在筑基期,南洲人种与东莱人种出身,几乎已经持平。
    可以预见,未来的赤渊道派高层,会一代代出现南洲修士。东莱劫仙们的传承,会被南洲出身的弟子们逐一继承。
    虽然劫仙们对此早有预知,可事到临头终究是不甘心。
    所以,在凌家、伏家前后到来时,东莱劫仙们展现足够的热情。
    凌元征目前的金丹修为,就能在诸位劫仙师兄、师姐间混开,与东莱人身份脱不开干系。
    而伏家三人还没来,就能预定真传身份,更有人拜入劫仙门下,看得南洲出身的长老们一个个暗暗生气。
    衡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下暗暗惋惜。
    可惜我不是天魔之身来此,不然来这里走一遭,可以收割多少魔念,炼化多少六欲魔头?
    人心恶浊,利欲熏心,正是天魔大昌的征兆啊。
    东莱长辈们乐呵呵给“伏家三人”主持一场隆重的入门礼仪。
    随后,待众人散去时,单灵庆独自走过来,询问伏衡华何时讲道。
    “就明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赤岳寻一处地,开坛讲法。不过我所讲内容,可能和赤渊道法另有不同。”
    “无妨,只要能以‘山历’阐释。纵然和当今传承不同,也可以再开一道脉。”单灵庆道,“回头,你便是作我家一脉别祖也无妨。眼下赤岳上的七十八峰,就是七十八个研究不同道法课题的团体。”
    然后,他拉起伏衡华的手低声道:“赤渊门阀重重,可不仅仅是所谓的人种血脉之争。这道统之别,才是最紧要的。你明日讲道,只管讲道。其他事,一概别掺和。”
    对衡华的手轻轻拍了三下,然后转身离开。
    “衡华——”
    伏玄戈领着伏白唐走过来。
    伏白唐一脸茫然,满是不知所措。
    “堂哥,我这就被甩下了?我那师尊会不会已经……”
    他已经从周围人的言语中得知,自家那位师尊目前正在战场,而且处境不妙。难不成,自己这所谓的真传,其实就是继承遗产?是帮人家延续道统吗?
    “想太多。”
    衡华无语道:“温荣前辈不会出事,回头就来教你了。不过在此之前,有问题去寻单前辈,明白没?”
    “我懂。入门之后,自然不能再时刻找你,毕竟要展现对宗门的亲近。不过我眼下怎么办?你要讲道,来我师的火师洞吗?”
    “灵焰峰火师洞一脉传承,是赤渊传承数代的道脉。你师虽然没有亲传,但也汇聚一群弟子在那里听讲。勉强算是记名?”伏玄戈对赤渊这边的规矩很不理解。
    他们虽然看重师承,但又不完全按照东莱的习俗。
    每一位劫仙都会开辟灵峰,建立自己的道脉,并传下自己的修行道法。
    有些是与祖师契合,也有人是自立门户。
    放在太玄或者两阁,这些自开一脉的人应该出师,在外自成一脉。但在赤渊,他们仍属于赤渊道派弟子。
    只要是山历体系,那就是赤渊门下。
    至于未来道果是什么,随意。
    各道脉可以自己敲定。
    而道脉收徒,可以从赤渊外门招收,也可以自行在外择选。
    而如果不乐意收徒,自己这一代后可以将灵峰封印。然后等赤渊外门弟子入内门后,挑选功法选择灵峰时,再来开启这一脉灵峰。
    而道脉灵峰,并不只是赤渊劫仙遗留。当年赤渊邀请各路山历高手讲道,有些人的道法在赤渊内流传,被赤渊弟子继承后整理,开辟灵峰得以传承。
    单灵庆邀请伏衡华讲道的,便是这一类惯例习俗。他讲道若被赤渊弟子认可,未来会有弟子追寻伏衡华的道,在赤岳之上建立传承衡华道统的道脉。
    赤渊,是真不在乎这类“道果道统”。他们唯一在乎的,在于“山历”。
    一切道法,都必须以山为根基。
    “赤渊能经久存世,自然有他们的生存智慧。能跟太玄宗打得平分秋色,一度压下太玄宗气焰,自然有他们的独到之处。我们是客,姑且随他们的习俗。”
    衡华招呼堂兄、堂弟,在赤岳群山之中游览。
    最终,他挑选一处千仞峰头。
    “便是这里,此处便是太清峰。”
    “堂哥,这处山峰虽然高一些,但灵气寡少,一个灵穴都没有。”
    对修士而言,这座山峰就是垃圾。
    “如此之地,方可彰显我辈手段。须知,仙山、仙山……不是仙山成就仙人。而是有仙人所在,才是仙山。”
    双手一拍,清气袅袅而起,将整座山头包裹,好似披了一件青衫。
    “变。”
    造化之气洗礼沐浴,这座平平无奇的山峰逐渐散发一丝丝灵气波动。
    “既然要以山为根基。那就告诉他们,山为道,无名亦为灵山。”
    伏衡华托起头冠,大赤元珠射出丹光,搅动云霄。
    隐隐然,一片赤气在太清峰盘结。八条真龙若隐若现,龙吟传向远方。
    “明日辰时,我在太清峰开讲《大赤书》。有缘者,皆可前来。”
    ……
    单灵庆刚刚回云阁歇息,便见赤气凝聚天宇,不觉笑道。
    “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一位张扬的小朋友。也好,明日点齐门下,一起去听一听讲吧。”
    王鹤回去记录玉牒,刚把手头工作忙完,便见几个弟子跑进来。
    “师尊!师尊!我听说,那位伏衡华所讲《太清大赤书》和我们是同源的?”
    “他的道书是推崇初代祖师吗?”
    二代祖师山灵子后,许各道脉自立道果传承。但初祖传承的“大赤天尊”依旧是主流。哪怕时代变迁,赤渊来到南闫福州,“大赤道果”已然被《赤岳籍》取代。依旧有不少道脉在继续研究,如何参悟《大赤书》,走上“大赤天尊”的道路。王鹤这位管理宗门人事的劫仙,其所领导的“寿阳峰”便是其中一脉。
    “淡定,”王鹤冷冷看着几个弟子,“慌里慌张的,不像话!”
    “他的《大赤书》我看过。的确和初祖是一脉道果,可偏偏不是‘山法入赤天’。而是参悟一种奇怪的‘太清气’,炼太清而成道霄。终点相同,但路途不同,和我们并非一家。”
    若真是同路人,何必单灵庆跑过去结善缘?我早凑过去了。
    “他的《大赤书》,你们不用听。倒是地煞之术,你们可以学一学。”
    王鹤轻叹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这位小朋友身上凝聚的‘造化’,比我们都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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