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冬季大扫荡,血战徐家坡、奇袭大王镇、高平城混战等一系列战斗,冀西的日伪军、八路军和国军均元气大伤,相互间的战斗、磨擦一时间趋于平静,位于崇山峻岭边缘的平栾县却逐渐热闹起来。
    打虎镇一战,孟占山以很小的代价就消灭了秦阎王的自卫军,还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自卫队上下都对他佩服至极,林老爷子一家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因为队伍闹出了动静,日伪方面很快就派来了信使,送来一份伪军王长庚部的最后通牒——
    十里铺维持会长林恽轩:
    秦寿山乃皇军委派的打虎镇维持会会长,他手下的自卫军乃是皇军指定的治安军,你部竟擅自剿灭,实乃扰乱地方之举,责令你部于七日之内自动解散,你本人亦应在七日之内前来临城接受处罚,如果一意孤行,抗命不遵,必将予以剿灭!
    面对气势汹汹的信使,林老爷子紧张得几乎要崩溃,通牒的内容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还让团丁一口气抬出好几担礼物,有酒有绸缎,还有白花花的大洋,最后还回了一封信,说了秦阎王一再相逼的事实,恳求从轻发落。
    岂料信使一去不复返,眼看七日期限已到,林老爷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开会研究。
    没想到,二堂主薛继勇一上来就大发唠骚:
    “照我看,孟教师就没安好心,你撺掇我们去打秦阎王,现在却惹怒了皇协军,摆明了是要我们好看。
    林老爷子,您千万不能去,人家摆明了是要收拾咱,您去了定然有去无回。”
    林恽轩一听话头不对,赶忙制止:
    “二堂主,当初打秦阎王是大伙商量过的,也是必须的,现在有事说事,不要去责怪任何人……”
    薛继勇的脸上都有点讪讪,尴尬地笑了笑,又蹙着眉头说:
    “无论怎样您都不能去,哼,孟教师不是能打吗?皇协军来了,就由他再显神威,打对方个落花流水……你说呢?孟教师?”
    孟占山苦笑了一下:“二堂主,你太邪乎了,王司令数千之众,又有日本人撑腰,咱们是万万不可与之抗衡的。所以林老爷子,您必须走这一趟。”
    林恽轩没想到此孟占山会让他亲自去,于是硬着头皮说:
    “孟老弟,我看对方这次不是闹着玩的,我已经送给信使那么多礼物,可对方居然毫无回音,可见我此去凶多吉少……唉,如果我一条命能换全家平安,倒也值……”
    林恽轩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子雄就打断话头:
    “爹,你说什么呢?对方无非就是想要敲竹杠,您不能去,让继勇去!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保您平安……”
    “不!”林恽轩摆摆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点名要我去,我就必须亲自出马。”
    林子雄急了,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孟大哥!你劝劝爹……”
    孟占山笑笑,淡淡地道:“大堂主,您说得对,对方无非就是要敲咱们的竹杠。林老爷子,您说的也对,就是要送钱,也得您亲自出马……”
    薛继勇蓦地沉下了脸:“孟教师,你说的倒轻松,敢情你惹下的祸,全让老爷和大堂主替你扛着,你于心何忍呐?”
    孟占山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道:
    “唉,事到如今,唯有破财免灾了,可我老孟手头紧,拿不出钱来……
    不过,我倒画得一手好画,我己经画了一幅,希望能冲抵些大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老爷子,带上,说不定能冲抵个几百块大洋嘞。”
    林恽轩不解地望着孟占山,接过宣纸,打开,但见宣纸上用朱笔画了一串火红的辣椒,旁也还题诗一首:
    辣椒好,效果旧曾谙,吃到胃里全身暖,沙河大桥避枪弹,能不泪涟涟。
    “这……这……”
    林恽轩傻了眼,先怔怔地看了半天,再扭头去寻孟占山。
    “哼,当自己是王羲之呢?……就这,还冲抵几百块大洋。”薛继勇瓮声瓮气地道。
    孟占山笑容可掬:“各位,信则灵,带上,带上……”
    ……
    一天之后,林老爷子带着五百大洋和大批粮食踏上去往临城的道路,林子雄亲带百十人护送。
    走了两天一夜,终于来到临城,林子雄对把守城门的伪军说明来意,然后把一封信递了上去。
    里面是一份礼单,外加孟占山的大作。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王长庚的副官,以前送粮时林恽轩曾与此人见过,当下紧张的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谁知李副官一见林恽轩,就“啪”地敬了个军礼,然后用力地握住林恽轩的双手,使劲地上下摇摆:
    “哎呦!让您受惊啦,林老爷子!……见谅啊,见谅!……全都是误会!……误会!
    我们已经查明,秦阎王私通八路,贩卖军火,证据确凿,实在是可杀不可留。
    你们很有前瞻性啊,主动进攻将其消灭,帮了皇协军的大忙,那是大功臣呐!司令说了,要予以奖励!表彰!”
    林恽轩和林子雄对视一眼,好悬没趴下。
    反差太大了,先是要予以重罚,现在却成了功臣,林家父子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副官倒是很客气,说王司令有事不能来,但王司令嘱托,礼单上的钱粮一律不能收,改日还要别发奖励,还盛情邀请林家父子在临城住上几天。
    林家父子唯恐夜长梦多,坚决辞行,好说歹说留下了粮食。
    临了,李副官亲自把林恽轩一行护送出了一里多地,林恽轩千恩万谢,掏出一包银元非要李副官收下。
    “客气!客气!”李副官笑眯了眼,接过银元后把林恽轩拉到了一旁,悄声说道:“林老爷子,我们司令说了,在您的礼单里,他最看重的就是那幅画,请您帮忙带个话,告诉画画者,就说他的画非常好!在我们司令眼里永远值大价钱!”
    “是,是,一定,一定!”林老爷子诺诺连声……
    回到十里铺,林老爷子感觉像被大赦了一样,这一遭走得不明不白,胆战心惊的去,又稀里糊涂的回来。
    林子雄忍不住问林老爷子:“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恽轩长叹一声:“儿啊,谁知道呢?我也弄糊涂了。不过,从李副官最后的话来看,这件事一定和孟教师有关系,哎呀!这个孟教师,真是深不可测啊。”
    打那以后,林恽轩就更器重孟占山了,几乎言听计从。
    不久,孟占山建议林恽轩继续扩大地盘,林恽轩完全同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开始带着自卫队四处出击,不断吞并其他势力,自卫队很快就在平栾县的9乡12镇闯出了名气。
    自卫队很快就膨胀起来,经过扩充,很快就有了三个中队,每个中队有三个小队,每个小队有四五十人。
    孟占山又向林恽轩建议,自卫队要正规化,要规合理配备人员和武器,并对小队以上头目进行战术训练和基本的军事教育,这些建议均被林恽轩一一采纳。
    孟占山还是老一套,把他挑中的人放到一中队,其余的放到二三中队,一中队的训练都是由孟占山亲自来抓,二三中队由林子雄和薛继勇负责。
    每次出击也都是由一中队去做,而且让人肝颤的是,他总是运用不足的兵力,去完成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是不可想象的任务,虽然总让人肝颤,可效果却相当理想。
    林老爷子渐渐明白了,那是因为此人太能打了,眼前这点地主武装,根本就不够他一划拉的,所以他就变着法的出奇,出险,总是以那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到了后来,他都懒得出动了,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就交由林子雄去执行。
    林子雄知道孟占山是个牛人,他很乐意去执行,而且边打边揣摩,再加上他悟性不错,居然很快就有了相当长进。
    孟占山闲下来了,那一段时间,他的胡子长得特别快,脸也瘦了,眼睛也塌了,又不爱收拾,模样显得特别沧桑。
    林子雄就纳闷,当着林恽轩的面问:“孟大哥,我就奇怪了,您那么爱打仗,怎么现在越打越没劲了?净交给我?看你这样儿,怕是要闲出毛病。”
    孟占山没好气地说:“打啥?自从消灭了秦阎王和吴三省,就剩下小鱼小虾了,让我出手,有失身份。”
    林恽轩越来越明白了,此人太不简单,在他这一亩三分地,实在是屈才了。
    对方是一条龙,目标是星辰大海,在自己这条小河沟,只能越来越痛苦。
    可是,他已被扫地出门那么久。
    他还能回归大海嘛?
    他还能砉破禅关,美人如玉剑如虹嘛?
    孟占山的烦躁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秋季。
    持续到了冈村宁次上任。
    延续到了冈村宁次发动秋季大扫荡……
    ……
    1941年7月,多田骏奉调回国,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一职由陆军大将冈村宁次接任。
    此时此刻,华北方面军人员24.5万名,马匹5.2万头,重炮740门,汽车8000辆,成了日本最大的一个战略集团。
    冈村宁次不像多田骏,他是个中国通。
    他担任过参谋本部上海驻华武官,做过孙传芳的顾问。
    他担任过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做过关东军副参谋长。
    他主持过对东北抗联的围剿,给东北抗联造成重大损失,积累了丰富的反游击战经验。
    这样一个熟知中国国情而又有丰富反游击作战经验的人物,甫一就任,就开始对八路军磨刀霍霍。
    他上任后不久,就结合以前在北满“整顿治安”的经验,推出了一套残酷的整治办法,即“治安肃正”运动。
    1941年8月,他又调集10万余兵力,对晋察冀边区展开了规模空前的秋季大扫荡。
    8月14日,日军集中第二十六、第四十一师团和独立混成第三、第四、第九旅各一部共约2万余人,分多路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实施扫荡,先后攻占晋察两省边界长城线上的上寨至娘子关段各要点,将边区割裂。
    8月23日,实行佯动任务的日军第二十一、三十三、一一0师团各一部,突然改变进攻方向,分别沿房山、保定、石家庄、井陉等地多路、多方向地围攻位于北岳区的八路军第一、第四军分区和驻平西的冀热察挺进军。
    晋察冀边区的军民,无可避免的迎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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