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郭仲达部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双头镇、岔口、牛家湾一带皆有交火。
    敌人的主攻目标是徐家坡,这是牛家湾一带的连绵高地,距离李家洼60里地,海拔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是李家洼以东的天然屏障。
    战斗发起后,老一团的当面之敌是郭仲达部的两个团,郭部以猛烈的炮火作为掩护,先后向老一团的阵地发起数轮绝无退意的攻击。
    霎时,炮声隆隆,血肉横飞,阵地上硝烟弥漫。
    老一团这次参加战斗的,除了原有的两个营以外,还有新补充上来的一个营,何长顺率领两个营在前面打阻击,政委窦天明带领一个营在后面担任预备队。
    战斗打响后,火力基本上都集中在徐家坡的南坡,何长顺率领一营拼死抵抗,敌人非常狡猾,把战线拉得特别宽,两个团的郭军展开了十几里地,迫使守军也必须分散兵力,难以集中。
    一连两天,郭军在督战队旳驱使下昼夜猛攻,一营拼死抵抗,但架不住强大火力掩护下的轮番冲击,渐露颓势……
    不得已,何长顺只好从北坡抽调出一个连来,同时把预备队拉了上去,一番激烈的白刃战,方才保住阵地。
    阵地上血流成河,连以下指挥员伤亡过半,政委窦天明身负重伤,肩膀上中了一枪,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差点把肠子都捅了出来。
    结果,这恰恰中了郭仲达的声东击西之计——
    南坡正打的火热,敌人突然在北坡发起猛攻,而且投入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集中攻打北坡上的低洼地带——土地庙。
    敌人兵力集中,又是郭军中的精锐,而且集中力量攻击一点,守卫北坡的二营终于没能抵挡得住,在给予敌人重大杀伤之后,被敌人占领了土地庙。
    为了堵住口子,许达把旅部直属部队包括警卫人员、通信班、后勤兵、炊事兵全部派上了战场,做殊死一博……
    “旅长命令,一定要堵住口子。”警卫连连长孙长浩给何长顺带话。
    何长顺二话没说,迅速抽调出一部分部队,连同旅部直属部队,冒着枪林弹雨向土地庙发起了反击。
    激战中,何长顺亲自抱着一挺机枪,像一头嗜血的猛虎一般带头冲锋,一面红旗紧随其后,一个旗手倒下了,另一个接过红旗继续前进,战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何长顺终于夺回了土地庙,双方陈尸遍野,老一团终于守住了防线。
    随后,郭军停止进攻,在坡下构筑阵地形成对峙。
    ……
    天空中,一轮弯月高挂,有风,不大,迷蒙的月光中,李家洼军分区司令部烛火通明。
    “同志们,这两天的战斗打得很艰苦,敌人险些突破了老一团的阵地。”
    参谋长李昆介绍说:
    “现在的情况是,顽军铁了心要与我们为敌,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估计其明天还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从目前情况来一看,他们是想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徐家坡天险,然后长驱直入。”
    “他奶奶的,这帮龟孙明知道咱们在冬季大扫荡中损失惨重,这是想趁咱们病,要咱们命。”警卫连杜连长骂道。
    “司令,能否自老二团抽调一部分人马支援老一团。”廖参谋问。
    “不行,老一团韩团长报告,北面的王长庚部和南面的伊永贵部虎视眈眈,持续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我方,一旦分兵,敌人很有可能乘虚而入。”
    教导大队鲁大明队长恨恨地道:
    “狗日的,显然是狼狈为奷,司令,让我带教导大队上吧,狠狠揍他狗日的。”
    陶司令略一沉吟,问道:
    “你准备怎么打?”
    “老办法,想法把敌人分割包围,然后各各击破。”
    “不行!郭仲达很狡猾,他的三个团成倒品字配置,二个团在前,一个团殿后,彼此抱的很紧,我们很难分割他们。”
    “那我就节节抗击,坚决顶住。”鲁大明道。
    李昆摇摇头:
    “不行,节节抗击,那就打成了消耗战,于我不利!
    司令,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避敌锋芒,撤入山区,和敌人玩蘑菇战术,然后,在运动中寻求歼敌?”
    “噢?为什么?”陶司令反问道。
    李昆坦言:
    “司令,敌人来势汹汹,而且抱成一团,齐头并进,我们很难对他们进行分割包围。
    另外,李家洼地区方圆不过七八十里,地域狭小,回旋余地不大,我们很难发挥运动战的长处……”
    “不——行!”
    李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陶司令狮子般的一声吼。
    “现在来的是顽军,如果连这帮家伙我们都收拾不了,敞开大路让他们祸害根据地,那我们情何以堪?
    这一仗,不光是军事仗,更是政治仗,我们不光要打赢敌人,还要打得漂亮,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就要一锤定音,震撼全局!……让狗日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大伙按照这个思路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良策?”
    陶可令一番话掷地有声,可作战室里却陷入了沉默,陶司令的话仿佛泥牛入海,过了半天也没有回音。
    陶司令从众人面前一一走过,他走的很慢,他多么期望有人能够站出来。
    可是,没有。
    陶司令失望透顶。
    沉默中,杜连长突然站了起来,“司令,我想和大伙说一件事。”
    “噢?说!”陶司令挥了挥手。
    “……嗯……是这样,前些天,我们一个叫李富根的新兵叫了孟占山一声厨子,结果被几个老兵训了一顿。
    老兵说,你叫啥呢?那可是打仗的爷爷,得叫孟营长!
    新兵问,啥?他比许旅长,何团长,韩团长还厉害?
    老兵说,这么说吧,如果有一场仗看似打不赢,却打赢了……那一定是孟营长打得!”
    “啊?”
    “有这样的事?”
    “这战士们也太高看孟占山了吧?”
    几个参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徐政委叹了口气,怔怔地说:
    “唉!他孟占山还真有人缘呢!可惜了,这小子,偏偏老犯浑……”
    “可他会打仗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杜连长大声道:“司令,同志们,眼下这场仗可不就是不好打的仗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重新启用孟占山呢?”
    “不成!孟占山刚刚受到处分,这才多久?……现在就启用他,不合适!”李昆直视着杜连长的眼睛,声音异常响亮。
    “就是,朝令夕改,显得咱们太草率了。”廖参谋补充首。
    “唉……”杜连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难打的仗,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打呢,咱们倒先把人家给否了。”
    “切!他太愿意了,这个好战分子,拔萝卜专拣大的,仗越难打,他就越上瘾,这是胎里带的。”
    陶司令的两道浓眉突然向上扬了扬,他的目光中的困惑意味消失了,突然变得明亮了,他好像突然就做出了决定似的,咬牙切齿地道:
    “传我命令!把孟占山那小子给我叫来,十万火急!”
    李昆一惊,本能地追问:
    “什么意思?陶司令,你该不会是真想让孟占山去打这一仗吧?”
    “我就是要让他去打这一仗,除了他,你们准行?
    或者说,你们准有更合适的人选?”
    李昆愣了,脸上的表情异常僵硬,仿佛有一团乌云,正自他脸上升起:
    “可是……司令,咱们不能不讲原则啊!这孟占山一贯自行其是,视军纪为无物,咱们就算用他,也得先去去他的劣根性,否则会出大乱子。”
    “危难当头,我们需要有人力挽狂澜,这乱世人才就得乱着用!你说呢?徐政委?”陶司令坚定地说。
    徐政委笑了笑:
    “得!我以为孟占山就够大胆的了,可现在看来,你陶司令不下于他。
    好个乱世人才乱着用,那咱们就乱一回!
    咱们既然放心不下他,不妨给他配一个得力的助手,给他把把关。
    老一团的窦政委不是负伤了吗?这样吧,我们派一个代理政委去,正好起一个监督作用。”
    陶司令愣了愣,旋即大声道:
    “好,我同意!不过,这需要物色一个军政两方面都过硬的干部,即能监督孟占山,又不要压制他的主观能动性。
    政委,你看陆参谋怎么样?”
    徐政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不行!”
    陶司令似乎有点意外,很注意地看了徐政委一眼,问道:
    “为什么?”
    徐政委望了望陆参谋:
    “咱们的陆参谋啊,一向对孟占山赞赏有加,孟占山救过他儿子,现在又是他儿子的干爹,如果让陆参谋去,嘿嘿,那家伙有可能变本加厉,更加难以约束。”
    陶司令听了,连连点头:
    “嗯,是!……政委,还是你想的比较周到,那你看廖参谋合适吗?”
    廖参谋吃惊不小:
    “我……我行吗?”
    徐政委笑了:“行!怎么不行?正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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